“去你想去的地方。”温含玉手里拿着一个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彩陶偶人,虽然只有她的巴掌大,但也做得鼻是鼻眼是眼的,虽然做工比京城里那些陶人瓷人要差了许多,不过却看得出烧制这陶人之人的用心。
因为不仅五官都给捏了出来,就是五个指头也都一一捏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彩陶偶人的手臂是可活动的,随便怎么转都可以。
温含玉似是对这个彩陶偶人很有兴致,一直低头打量着把玩着,以致坐在她对面的乔越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而已,便又低下头继续把玩手里的偶人。
她正转动着偶人的手臂,她在从将军府回来的路上之所以会买下这个彩陶偶人,就是因为他这可以转动的手臂。
还有偶人右手上拿着的那杆用胡杨木削成的长枪。
只见那长枪比偶人要高出他大半个身高,正因温含玉正转动着的偶人的手臂而慢慢转动着。
乔越怔怔看她,心有震惊,以及感激。
因为他知道她指的他想去的地方是何处。
也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觉震惊感激。
未听到乔越反应,温含玉便又抬起头来看他,看他眸中的诧异,像说一件寻常的小事般自然而然道:“青川城,你不是想要去吗?”
若不是他想要去,她才不会费这个心思天还没亮就到将军府去让乔陌给准备马车。
准确来说,不是他想去,而是非去不可。
这是她昨夜在他眼中看到的读到的。
“是。”乔越的震惊与感激不止是因为她早早便准备好了马车,更是因为她的答应,昨夜他险些为此事而失去她,她也因此事而失了控,以致他彻夜难眠在想着的都是应当如何才能不碰到她的“逆鳞”而到青川城去。
却不想她竟已经马车备好。
“可是阮阮……”
“反正你迟早都会去的。”温含玉又低下头继续把玩手中的彩陶偶人,“既然你现在想去,那就去好了,我跟着你去,你自己,不行。”
若不去青川城,兰川城要怎么拿回?
书上写的兰川城乃是乔陌夺回的,但她想让阿越去做这件事。
最重要的是,阿越自己也想亲自去做这一件事情。
兰川城乃他所建,却也因他而失,如今就更当由他去夺回来。
虽然他嘴上不曾说过,更没有在她面前显露出这个想法,但她能猜得到他心中在想着的是什么。
必须由他亲自去夺回兰川城,他的心才会好受些。
“阮阮……”乔越感激得难以言喻,终止汇成简单的一句,“谢谢你。”
这于温含玉而言不过是比举手之劳稍大一点点的事情而已,不过是乔越从这绿川城换到了青川城而已,与昨夜她失控时不同的是,昨也是乔越做的决定,而今日是她做的决定。
她这样是不是不好?
是不是应该要改改?
可是,要怎么改?
温含玉将彩陶偶人右手里握着的长枪从他手中拿了出来,这才发现这杆长枪做得颇为真切,还挺好玩儿。
将长枪放回偶人手里时,她还注意到偶人耳朵上似戴着什么耳饰。
乔越看她将一个小小偶人瞧得如此认真,不由问道:“阮阮很是喜欢这个彩陶偶人?”
温含玉这时才瞧清偶人耳朵上戴着的耳饰是什么。
虽然是画上去的且不过米粒般大,但还是能让人瞧得清楚那是什么模样。
是一对中空水滴状的耳饰。
温含玉盯着偶人的耳饰瞧了瞧,又再看看他手里比他高出大半个他的长枪,最后再看向偶人本身。
长发高束,一身戎装。
这分明是……
“阿越。”温含玉忽然抬头,看向乔越,同时将手中的彩陶偶人拿起来面向着他,肯定道,“这是你。”
她这才明白她从摊面上拿起这个偶人的时候那位大爷说的话是何意。
‘阿执大将军会保佑你的。’
“保佑”这个词,是在向神明祈求的时候才会用到的吧?
那位大爷似乎将阿越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明?
在这绿川城,她好像也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
这儿的百姓对“阿执大将军”的崇敬之情,有如崇敬神明那般。
那对卖榆钱的夫妇在说到“阿执大将军”的时候,好像也是如此。
温含玉之所以这会儿才认出这个彩陶偶人就是乔越,实在是因为——
温含玉看看就坐在自己对面的俊美无俦的乔越,再看看自己手里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和他完全不沾边的彩陶偶人。
差别太多,不能怪她这会儿才认出来。
要不是她知道他上阵杀敌时惯用的武器是枪以及见过他的那对紫檀木耳饰,她到这会儿怕是都认不出来这个偶人是乔越。
乔越看一眼她手中的彩陶偶人,微有诧异,尔后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西疆百姓用陶泥烧制出他的模样或是用胡杨木雕刻他的模样在市场上兜售的事情早时就有,不过他到没有想到如今竟还有人在烧制他的模样的偶人。
他已不再是能够护佑西疆的大将军。
如今的他,只是个罪人而已。
连到这西疆来只敢躲在屋里不敢见任何一个西疆百姓的罪人而已。
“不喜欢。”温含玉将手中陶人放下,只盯着乔越瞧。
“……?”乔越不明所以,阮阮这是何意?
“阿越不是才刚刚问我是不是喜欢这个陶人?”温含玉一脸认真,“我说我不喜欢。”
喜欢?
这个不好看的陶人没有给她欢喜的感觉,没有给她难过的感觉,也没有给她想念的感觉,那就不是喜欢的感觉。
她不是喜欢这个陶人才买的它,是瞧着的时候觉得有些好玩儿才买的。
她喜欢的是——
“我喜欢的是阿越。”温含玉更认真,“真的阿越。”
这个陶人虽然也是阿越,但是假的,而且比真的阿越差远了。
真的阿越这么好看,画都画不出来,怎么可能用泥捏得出来。
也只有眼前的真阿越才能让她觉得开心难过以及为他挂心的感觉。
温含玉只道自己不过是说了自己心中所想而已,却不知这对乔越而言有如打坏了蜜罐子似的,甜到微醺,面红耳赤。
马车很快便驶出了绿川城,往北而去。
温含玉挪到了乔越身侧,借着他的肩膀睡了一觉,再睁眼时她伸了个懒腰,边伸手掀开车帘往外看便懒洋洋问道:“到哪儿了?”
然当车帘掀开,她惺忪的懒意全无,眸中唯见震惊,“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