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很担心。
却不是担心梅良会有危险,他的剑法她见识过,他出剑时的那种可怕速度,她觉得以一抵百,对他来说也绝不会有危险。
她是担心他找不到他们。
梅良是个路痴,就算他面前只有一条路,他也还是会走错。
阿黎知道他这一蠢性子,所以她不得不担心。
把这个薛病秧子和玉芝从那个小小院子带走是梅良的主意,到兰川城去也是梅良的意思,他这要是落了单,她该把薛病秧子和玉芝弄哪去?
还有明明就说好了去兰川城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车夫太蠢还是兰川城太远,他们都离开青川城一月余多了,还没能去到兰川城。
阿黎烦躁地挠挠头,让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一来是马车跑了一夜路,就算是后边有人追他们,一整夜都没有追上来,想必是甩开了。
二来是停下来歇歇,马车上颠簸了一整夜,就算她能忍,薛病秧子也不能忍。
玉芝将薛清辰从马车上扶下来的时候,他那张消瘦的脸上一丁点血色都没有,吓得阿黎有些慌,忙问道:“薛病秧子你没事吧?”
“薛病秧子”这个称呼本是阿黎在梅良面前才说的,但这一月余来说着说着不知何时她也就当着薛清辰的面说了,薛清辰丝毫不介意,总是温温和和的笑,倒是玉芝觉得不好听,可是她又没法说话,反驳不了,就只能听着了。
听得久了,她也不介意了。
薛清辰微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颠簸了一夜有些不适,到外边来缓缓便好。”
“那就好。”阿黎愣是盯着他瞅了好一会儿,确定他的确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后才放下心来。
相处这一个月来,阿黎发现薛清辰除了身子弱极了之外,人挺好,尤其是对玉芝。
虽然他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给过玉芝,可她就是觉得他是打心底里对玉芝好,像兄长又像丈夫的那种好。
他怀里一直揣着几张破纸,反反复复地用,每天都给玉芝折不一样的纸玩意儿。
他还手把手叫玉芝写字,不厌其烦的,玉芝笨,她都看明白会写了字,玉芝总需要他反反复复地教才能够就着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对,他从没有觉得不耐烦。
很多个夜里,她发现他总是将自己的身子给玉芝做靠垫或是做枕头,到早上的时候她发现他还是同样的姿势,她看得出来他是为了让玉芝能够睡得舒服一些。
明明他才是需要照顾的那个人,她却觉得是他将玉芝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
“薛病秧子,你是不是喜欢玉芝啊?”阿黎歪着头又在给玉芝折纸玩意儿的薛清辰,忽然问道。
下一瞬,只见不仅薛清辰手上的动作陡然僵住,玉芝的脸更是在这一瞬之间红透了。
玉芝很羞赧,很紧张,心中却又有一丝丝的期待。
她……也想知道答案。
谁知薛清辰愣了愣后浅笑着摇了摇头。
玉芝看着他摇头,有些怔怔,尔后慢慢低下了头去,紧紧咬住了下唇。
薛清辰也垂着眼帘,一如既往的温和道:“阿黎姑娘说笑了,没有的事,玉芝姑娘是薛某的救命恩人,薛某——”
薛清辰的话尚未说完,便见玉芝忽然站了起来,比划着说她要到马车上去拿水,然后便跑开了。
阿黎很想狠狠踢薛清辰一脚,但想到他不是梅良,不扛打,她要是一脚踢过去,可能他当场就一命呜呼了,所以她只能生生忍住。
她看一眼跑开的玉芝,将拳头捏得咔咔响,死死盯着薛清辰,沉着脸再一次问道:“你不喜欢玉芝?”
这一次,薛清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转头去看玉芝,他依旧垂着眼帘,继续折着手里已经反反复复折叠过无数遍的小纸张,努力让自己平静道:“薛某对玉芝姑娘只怀有感恩之心。”
“放屁!”阿黎粗鲁骂道。
薛清辰诧异地抬头看阿黎。
“你拿我当瞎子还是拿我当蠢货?以为我看不出来?”阿黎一脸鄙夷。
薛清辰:“……”
“你明明就喜欢玉芝。”阿黎根本不给薛清辰反驳的机会,只鄙夷又嫌弃地看他,“你要是不喜欢她,会心甘情愿给她当靠枕当枕头?你要是不喜欢她,会一遍又一遍地教她写字?你要是不喜欢她,会愿意时时刻刻都和她在一块儿?放屁吧你,你要不是不喜欢玉芝,我这脑袋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薛清辰被阿黎这一通粗俗的话怼得无言以对:“……”
阿黎又看一眼马车的方向,发现玉芝还没有从马车上下来,又问薛清辰道:“既然喜欢,为啥子不承认?我瞅着你俩挺好的,搁一块儿你开心玉芝也开心,你这样让我想揍你啊,难道你是觉得玉芝不会说话配不上你?”
薛清辰本尚且能够冷静,然听到阿黎最后这突然拐弯的疑问,他瞬间急了,慌忙道:“当然不是!”
阿黎看他紧张的反应,撇了撇嘴,更嫌弃道:“还不承认喜欢玉芝,不喜欢你能这么紧张?”
“……”薛清辰本还想解释,终是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阿黎姑娘觉得我这副模样,能有什么资格去喜欢玉芝姑娘?”
阿黎一脸诧异,“为啥子没有资格?你除了病恹恹之外,不挺好一人吗?”
薛清辰笑容更为苦涩,“这副身子骨,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只会给人添麻烦和忧愁。”
“难道你觉得你现在就不是在给玉芝添麻烦?”阿黎的话就像一记狠烈的巴掌,打得薛清辰哑口无言。
“孬!”阿黎看薛清辰的眼神更鄙夷,“你们中原男人可真孬!喜欢个姑娘都畏畏缩缩的,怕啥子啊?有啥子好怕啊?一天天的没事干总想着啥子死不死的,你就不能想着你能好好活着啊?能别这么孬吗?”
薛清辰:“……”
玉芝这会儿已经拿了水囊过来,她的眼眶有些红,显然是哭过。
她在薛清辰身旁坐下,将水囊递给他。
只听阿黎忽然问道:“你俩啥时候能把婚成了啊?”
薛清辰:“!?”
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