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让急于避开身的薛清陇神色大变。
只见他充血般的双眼里先满是震惊,继而尽数化做狰狞。
“乔、越——!”薛清陇愤怒到声音颤抖,手背上以及额上的青筋尽数暴凸而起!
“咳咳咳咳——”在得以重新呼吸的薛清辰的咳嗽声中,乔越有如鬼魅一般从黑暗中出现,无声无息。
在他出声之前,根本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薛清陇亦然。
他死死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乔越,紧紧握着长枪的手不受自控地颤了一颤。
他眸中极致的愤怒与仇恨深处,是他自己哪怕察觉到了也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他心口大幅度地起伏着,他大睁的双眼恨不得将乔越剜骨削肉。
他浑身的气血都在翻腾着上涌,显然他从没有想过乔越会出现在羌国,会出现在薛家府邸里!
如同在苷城城头的那远远一见时,他根本不敢相信中了他薛家不解之毒的乔越不仅没有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活死人,甚至重新站了起来,更是夺占了苷城!
他有多恨乔越,此刻心中就有多愤怒多震惊。
“薛清辰!”只见薛清陇将手中长枪唰的一挥,直指薛清辰,暴喝出声,“你竟然勾结乔越!你当如何有颜面去面对所有薛家人!?”
薛清辰只是神色悲伤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他没什么好说。
他的确没有颜面。
但是事到如今,除了乔越,没有人能帮他救得了薛家九族。
相较于薛清陇的暴怒,乔越冷静得太多太多:“二公子行得端立得正,任何一样都胜过薛将军无数。”
只是不同于面上的冷静,乔越四肢百骸里血液翻腾冲涌的程度不亚于薛清陇。
仅仅是看着薛清陇,他就像看到了他的十五万弟兄在他眼前血流成河的情景。
他不是圣人,他没有办法让自己不愤怒。
“哈——!”薛清陇忽然仰天大笑一声,看着薛清辰的眼神就像要他生生撕裂开了似的,“薛清辰,当初你劝我留乔越一命,从那时起,你就已经与他勾结在一起了对不对!?”
“可惜我竟如此相信你!你就是个叛徒!”薛清陇厉声指责。
薛清辰张张嘴,想要解释,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解释。
他摇摇头,他心中究竟是作何想法,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大哥,我不能让你再继续错下去。”薛清辰痛苦道,“我不能让全族人的性命就这么没了。”
薛清陇死死盯着他,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又咬牙切齿道:“你今夜出现,是想要我的性命?”
薛清辰沉默。
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需要明言回答。
他的沉默就是他的回答。
“你和乔越勾结在一起,想要借他的手将我除掉,好让你自己坐上薛家家主的位置!”薛清陇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只听他又是仰天狂笑一声,“说得好听是要救全族人的性命,不过是想要你的狼子野心得以理所当然而已!”
“想要我的性命,做梦!”薛清陇将手中长枪握得死死,他把目光从薛清辰身上移到乔越身上,“乔越,我能让你生不如死一次,就能让你生不如死第二次!”
他的话音才落,他便已甩着手中的长枪朝乔越攻去!
沉重的长枪一旦挥舞起来便是强劲到让人根本近不得身的气势,加上薛清陇那足以搬山的力道,其威力就更是大增,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全都绞碎在他的枪风中!
“铮嗡——”只听尖锐刺耳的兵器交碰的声音划破冬夜的死寂,震到人两耳发麻,有如雷鸣在心口,让薛清辰根本无法承受,当即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若非他身上有阿黎的蛊虫以及温含玉的药,他怕是已经当场毙命。
这已经不仅仅是武器与武器间的较量,更是内力与内力之间的较量。
乔越不退不让,站在原地生生接住了薛清陇这气势恢宏的一击。
不过哪怕接住,他也浑身被这一击阵得发麻。
他不仅仅是要护住身后的薛清辰,更是因为他不能躲。
面对薛清陇这个卑鄙入骨不配为将的小人,他不能躲。
薛清陇盯着乔越手中的武器,双目赤红。
只因乔越手中握着的是剑,而不是枪!
他最善使的是枪,可他此刻与使枪的薛清陇交手,却用的是剑!
更是用剑接住了薛清陇的全力一击!
这在薛清陇眼中分明就是侮辱!
“乔越你什么意思!?”薛清陇恨极,“你竟然用剑!?”
“因为你不配。”乔越的眼神与语气都冷过此刻的夜风,“我本想在战场上杀了你以祭我那死去的十五万弟兄的英灵,但如今已经没有机会,我只能在此和你交手,虽然不甘心,我也别无选择。”
夜风吹着他耳朵上缀挂的紫檀木耳饰不断晃动。
那是石开的耳饰,是他们在上战场的时候才会佩戴起的耳饰。
如今,他戴上了,他要让他死去的弟兄们知道,阿执不负他们所望,他不仅活了下来,也夺回了他的霸王枪!
“你不配我用枪与你交手,你更不配握着我的枪。”这一回,乔越率先发起攻击。
哪怕长剑对长枪,他似乎毫无胜算。
薛清陇暴喝出声,浑身精肉暴胀,有如发了疯似的朝乔越再次展开攻击。
薛清辰已经远远避开,他手中的风灯却仍疯狂的摇晃着,若非他用手扶着,随时都会被那猛烈得撼海摧山般的枪风剑气撕碎。
哪怕他想要看清楚乔越与薛清陇之间的一招一式,可那枪风剑气却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无论是他们谁人,出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足够狠烈足够强势,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朝着夺对方性命而出,仿佛割裂了风,撕碎了夜。
“轰——!”忽然,只听一声巨响,坚实的院墙轰然倒塌,同时一道人影被震飞到院子里,直撞上院中屋房的墙上才停了下来。
风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薛清辰手中的风灯不再摇晃。
月色昏暗。
却足够他瞧清仍立在倒塌的院墙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