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杭走后,程挽月哭得更难过。
就站在电梯口,上下楼的人都能看见,可她连躲一下藏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言辞这才明白,她刚才只是不想让卿杭看到她的眼泪而已。
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会有一些不能妥协的骄傲。
至于其他人,她不在意。
“不能回去喝酒,去车里待一会儿?”言辞挡住路人好奇的目光,她现在这个状态,回家了只会让程延清担心。
程挽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脚上的高跟鞋是新买的,之前那份工作,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勉勉强强只能买一双这个牌子的基础款,她玩了两个多月,也过够瘾了。
鞋很漂亮,但穿着不太舒服,她出门前才从鞋柜里拿出来。
今天第一次穿,有点磨脚。
言辞上车先打开空调,又去买了水和纸巾,等他再回到车上,出租车司机也把卿杭的手机送过来了。
程挽月还在哭,情绪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比和卿杭吵架的时候更委屈。
这些年,她其实很少哭,就连住在无菌病房那段时间也都是她反过来逗他们笑。
言辞拿出一瓶矿泉水,拧松瓶盖后递给程挽月,“因为在医院停车场遇到的那个人?”
“……是他师姐。”
“在学校一般都这样叫,就算毕业了,师姐也还是师姐,肯定也有其他人这样叫她,很正常,这不算暧昧。”
“我不是介意称呼,”程挽月低头擦擦眼泪,“他们有很多能聊的,有共同的追求,有共同话题,但是我听不懂。”
那天早上在酒店,黎雨给卿杭打电话,程挽月就在旁边。
言辞不认识黎雨,只在停车场见过一面,第一印象就觉得她和卿杭很相似。
“工作只是工作,对工作认真负责是他那一行必要的职业素养。你跟朋友聊音乐聊乐器聊时尚,我们也听不太懂,你会瞧不起我们吗?你不会,所以卿杭也不可能会看低你。他身边多的是高学历高智商的医学人才,但只有一个程挽月。”
“……可他把我和他的事讲给别人听。”
“这个我不清楚,”言辞看着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可能也像你现在一样,喝醉了,无意间说出口的。”
“我喝醉了也不会说,”程挽月偏过头,“而且……他几天都不联系我。”
“忙不是理由,大概……大概是怕你烦吧,你不是不喜欢别人黏着你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嘀咕,“他又不是别人。”
“这样的话,你得说给卿杭听,”言辞降下车窗让她透透气,“哭累了吧?你们俩之间的事,我不掺合。不能帮你去揍他一顿,只能帮你哥安慰安慰你。”
程挽月靠着车门,把脸藏在黑暗里,“对不起。”
“不是什么大事,”言辞启动车子,他开得慢,防止程挽月晕车,“住酒店,我没办法照顾你,还是送你回家睡比较安心。”
“程延清会骂我的。”
“你都哭成这样了,他只会心疼,哪还有心情骂你。”
还没到家,程挽月就睡着了,言辞给程延清打电话之前,把卿杭的手机塞进她包里。
手机在她这里,卿杭就有理由来找她。
程延清急急忙忙从电梯里跑出来,言辞简单跟他解释了几句,他站在车旁看着程挽月满脸泪痕的模样,没说什么。
车里闷热,腿脚也伸不开,程挽月稍微动一下,额头就撞到车门了,程延清掐灭手里的半根烟,轻轻把她抱出来。
言辞跟着上楼,帮忙拿钥匙开门。
程延清没有叫醒程挽月,衣服换不了,但也想让她睡得舒服一点,耐心地给她卸妆,擦手擦脸。
他女朋友还在国内的时候,经常被他从舞池抓回家,这一套流程他很熟练。
第二天,程挽月睡醒后头疼得厉害,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程延清请了一天假,煮了锅粥等她起床。
她睡了一晚上,眼睛还是肿的,衣服皱巴巴的,气色也不太好,洗完澡才稍微好看点。
程延清在厨房煎鸡蛋和培根,香味都飘进浴室了,程挽月随便把头发吹干,抱着煤球在客厅晃了几圈。
“哥,你怎么没上班啊?”
“请假了。”
程挽月很清楚是什么原因,“你骂我吧。”
“谁规定你不可以胡闹?妈这个年纪都会闹脾气,”程延清笑着往她嘴里喂了片培根,“但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回家,比起你灰头土脸地回来,你一个人在外面更让我们担心。”
“我以后不喝酒了。”
“一点点没关系,不能多喝。”
“嗯嗯!”她还没把培根咽下去,说话瓮声瓮气地,“我昨天是不是吐在言辞身上了?”
程延清说,“没有,他也被你折腾到半夜才休息,你晚点给他打个电话。”
酒后胃口不好,程挽月吃得少,她浑身都很难受,躺着也睡不着,等到下午才准备给言辞打电话,找手机的时候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在桌上,这才发现多了个手机。
屏保是她的照片,但不是她的,更不可能是言辞的。
程挽月给言辞打电话前两分钟,卿杭借周恒的手机联系了言辞,他们话还没说完,言辞就先把程挽月的电话挂了。
言辞继续继续刚才的话题,“别的事谁对谁错先不谈,你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就是大罪。”
卿杭情绪很淡,“你不是在么?”
他会为自己的未来争取每一个机会,对他那说,程挽月比那些人生目标更遥远。
言辞只有一双手,昨晚拦住了程挽月,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拦卿杭,“我跟你能一样么?你不会以为她是为我哭吧?我有什么值得她为我掉眼泪?谁让她委屈,谁去哄,我后天就回上海,不能帮你,也帮不了你。”
工作比预期得顺利,言辞谈好合同后就改签了机票,不是因为昨天的事。
“挽月虽然很任性,但喜欢和讨厌很明确,她就算是讨厌谁也从来不会故意针对对方,不喜欢一个人的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懒得搭理,连说话都烦。她都来北京找你了,你还计较什么?酒后全是气话,你别当真。”
“她已经辞职,准备回家了。”
“辞职只是换份工作,回家也不是要回她爸妈那里,昨天晚上是我一直在她耳边唠叨让她回家,她就是困了累了吃醋了委屈了,想回去睡觉而已。”
卿杭沉默了片刻,程挽月从来不吃他的醋,他也没有醋能让她吃。
“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满心欢喜地给你送晚饭,结果看见你办公桌上坐着别的女人,拿着她送你的玉佩,还知道你和她之间的事,你说她气不气?她这几年给谁送过饭?估计连程延清都没这个待遇。”
卿杭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过程挽月,他自己都不敢回想,又怎么可能跟别人聊他们的过去。
言辞是偏向程挽月的,这一点,他承认。
“卿杭,挽月还能和以前一样,是很多人求来的。她身体不太好,每次体检医生都说她贫血。她父母、程延清、程遇舟、周渔,还有她二叔和二婶,当然也包括我,所有人都希望她和以前一样健康快乐。她家里最多的东西不是化妆品衣服首饰,是平安符。”
程挽月不想让卿杭知道,他不能直接说。
“卿杭,别等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再后悔。”
言辞告诉卿杭,手机在程挽月那里,他在抽烟,卿杭也在抽烟。
一个小时后,言辞才给程挽月回电话,“酒醒了?”
程挽月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你快忘记昨天晚上的我,好丢人。”
“录像了,等你结婚的时候再放给你看。”
“……你还不如直接敲诈我呢。”
“朋友之间谈钱伤感情,”言辞笑完也不再逗她了,“卿杭的手机在你包里,他一会儿去找你拿,你给他送去也行,随便你们。”
程挽月两眼一闭,“我不送。”
“那就等他去找你,但是你可能得多等等,”言辞停顿了几秒,“他出车祸了……”
“车祸?”程挽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什么时候?在哪里?严重吗?”
言辞叹气,“不好说。”
“算了,我自己去看。”
程挽月都顾不上挂断电话,掀开被子就往衣柜那边跑,随便拿了件衣服换上,直接穿着拖鞋出门。
程延清吃完午饭去公司了,不在家。
这是程挽月第一次后悔没有把车开过来,打车总是很麻烦,她快走到小区了才发现忘了带手机。
“美少女,”池越远远就看见她了。
他其实没等多久,虽然知道是这个小区,但不知道几栋几楼,也不是专门来找她,从附近路过而已,拐弯的时候鬼迷心窍地把车骑到了这里,等他自己意识到,也觉得好笑。
池越走到她面前,“昨天才见过,忘了?”
程挽月不记得昨天见过他,“你有事?”
“来拿头盔算是一件事吧。”
那个头盔是还在程挽月家里放着,她反正也要上楼。
池越跟在后面,再慢几步就被程挽月关在电梯外面了,电梯到十二楼,她跑着去开门,又跑着进屋去找头盔。
“怎么这么着急?”池越没进屋,在门外等。
程挽月越急越想不起来头盔放在哪里,打开两个柜子都没找到就烦了,“急啊,我急死了!我昨天不应该喝酒的,不喝酒就不会乱发脾气,我不发脾气他就不会急着去找我,他不去找我就不会出车祸……”
电梯的声音很清脆。
池越余光先看到的是一片火红的玫瑰花,然后才是拿着花的卿杭。
送花很正常,但应该没有哪个哥哥会送妹妹玫瑰花。
原来不是她哥。
池越回想昨晚卿杭看程挽月的眼神,其实不像哥哥看妹妹。
屋外的气氛不太妙,屋里的程挽月还在叽里呱啦地碎碎念,毫无察觉。
“他连手机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出了车祸,没人心疼没人关心,还被我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