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148 血色
她的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沾染上黏稠的血腥，却丝毫不松。
“你绝对不可以去送死！”乔慕摇头，眼神中满是执拗，她深吸了口气，强忍着鼻翼的酸涩，用尽全身的力量，“让我……”去吧！
她可以去打碎消防铃。
她可以去死。
“乔慕。”她的话说到一半，却被唐北尧打断。他开口，眼底带着明显的为难，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只是告诉她，“他的任何东西，都对我产生不了作用。”
他的声音，平静又笃定。
“什么？”乔慕一愣，这片刻的怔忪，她手上的力道便不由松开。唐北尧在此时直接拨开她，义无反顾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唐北尧！”
她叫不住他。
视线所及，便是他高大又决绝的背影，快速地奔向楼梯口的方向，然后，他随手拿了钝器，狠狠地砸向那个消防警铃……
“铃铃铃……”
消防警报在下一刻响起，同时地下室的消防喷水系统运作，密集高压的水柱从头顶上方喷洒而下，整个地下走廊里，都是白色迷蒙的水雾。
他们瞬间被淋湿。
唐北尧没事。
他正打开消防栓，引进更多的水进来。
乔慕站在厚重的雨帘中，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些事——
他刚才说，“他的任何东西，都对我产生不了作用”；
去延岭的路上，他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从延岭出来，她不小心打碎了小乖给的“美梦”，她问过他“唐北尧，你梦到了什么”，他说，他什么都没有梦到……
他没有骗她。
他是真的……不受影响。
为什么？
看着他的身影，乔慕有茫然，也有不安。
可是当他回过头，朝她走来时，她的诸多心绪，完全被欣喜替代。不管了！她什么也不想多想，什么也不想管了！他没事啊！
只要他没事就好了！
“我没有事。”他走回她的身边，安抚地冲她勾了勾唇角，笑容浅淡。
“唐……”
她还没有开口说话，他却抬脚越过了她。
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的那一瞬，他眼底的温情消失，完全被凛冽的杀意替代。他像是一路走回来，强忍着至极的愤怒，现在急于寻找发泄的途径——
“乒！”
他直接踹开了那扇玻璃门。
房间中同样是水雾浓浓，原本满地的血腥，经过水的这样一番冲刷，血腥味越发浓烈，血水蜿蜒流出，在地面上形成恐怖的条条状状……
“唐北尧？”乔慕跟在他身后，却见他在k先生的尸体前停住。
然后，掏枪、打开保险阀、举起、对准——
“砰！砰！”
他冷着一张脸，压抑着心底磅礴的怒意，对着那具尸体又补了两枪……那种恨，恨之入骨！就像他虐杀了他，犹不解气。
乔慕被吓住了。
地上已是毫无生机的尸体，它不会有反应，但是子弹强大的震荡力，却让尸体“抖了抖”，同时那黏稠的血液喷溅出来……
乔慕只觉得脸上微凉，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血？
而他就在此时转身，一身的脏污和戾气，突然一伸手，狠狠抱住她，将她扣在怀里。这样的怀抱，是她熟悉的，可这样的她，却是她陌生的。
乔慕的身体僵直，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良久，他终于松开她，伸手过来，似要触上她的脸颊……
她反射性地后退一步。
惊恐、仓惶。
她的反应，全部落在了他的眼里，唐北尧却只是收手，什么话都没有说。
…………
“轰！”
走廊的尽头又传来一声巨响。
十分钟的期限已到，顾斯庭一行人果然办事效率，直接将被堵上的通道轰出一条道来。而顾斯庭本人则走在最前面，第一个探身进来。
看到地上死相惨状的老人，他皱了皱眉。
“清理！”他转头吩咐跟上来的下属。
这是他们和监狱方面的私下“约定”：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但是必须把场面清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无法像公众交代的东西！
这楼他们炸也炸了，反正是挽回不了的，只能尽力清理现场。
“是！”下属在后面应声，立马把地上的那具尸体拖走。
顾斯庭带着另外的人继续往里。
走廊昏暗幽深，现在又有浓重的水雾，越发视物不清，顾斯庭谨慎地一步步往里，推开两侧的一个个房间检视，终于在最后那个房间，看到了唐北尧和乔慕两人。
完好无损的两人。
“靠！”无视着满屋子的血腥和横倒的尸体，他直接卸了警备状态，收起了一直举着的枪，“没死不会出个声啊？我差点以为……”
他差点以为他是来收尸的！
一路上险些没绷住，几乎哭出来……
“……咳！赶紧出去！”但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清了清嗓子，目光游移到别处，发现了地上那具最惨的尸体，“这是谁？”
k先生的实验对象？
“他是k先生。”乔慕喃喃地回答他。
顾斯庭顿时一愣。
他诧异地看向唐北尧，又转向那具尸体，目光在不停地游移变幻，似在求证。然后很快，他便从唐北尧的表情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怪不得，他刚进来的时候，感觉气氛不对劲。
怪不得，唐北尧周身还残留着怒意和杀意……
“我来处理他。”他微微颔首，这次却是转向乔慕，声音郑重，难得地叫了她的全名，“乔慕，你赶紧带北尧出去！”
再留下去，恐怕要出事。
看这尸体的模样就知道了……
“啊？”乔慕一愣。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处便是一紧，唐北尧已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腕，嗓音冷沉：“走！”他的眸垂下，隐匿了满眼的寒芒。
…………
外面的情况同样不好。
整个医疗大楼都被烧得很厉害。
原本洁白的外墙，被几层的火焰熏烧，此时已变成了一片焦黑。楼上几层的玻璃全部碎了，细碎的玻璃渣洒满了楼下的空地……
“还有九分钟！赶紧！”白十七正在外围指挥，吩咐那些保镖和下属搬东西，“在消防车来之前，必须把我们要的都撤走！”
一回头，她便看到了里面走出来的人——
“唐少？乔慕？”白十七欣喜地一怔，立马朝这个方向奔过来，“你们没事吧？车已经等在外面了，你们先离开吧。”
唐北尧点点头，他正想将身边的人往前带，乔慕却停了脚。
“梁音呢？”她面色担忧地问白十七。刚刚在广播里，她已经听到了梁音的声音，显然她已经清醒过来了，白十七才带她来的这里。
只是……现在她还是梁音吗？
“在里面。”白十七指了指医疗大楼，“她熟悉这个大楼，由她善后最合适。”
“你等我一下！”乔慕点头，向唐北尧交代一句，然后想也没想地就朝梁音的方向奔过去。
走之前……
她想说谢谢。
她想让梁音不要自责，她很感激梁音做的一切。
…………
“乒！”
“乒！”
……
一楼的走廊里，梁音正踩着坑洼的水渍，拿着一个扫帚柄，用力地激活每一层的消防喷水装置。她在这里工作，自然熟悉每一处，知道装置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梁音！”远远的，乔慕叫她。
梁音回过头来。
多年的友谊，一起长大的情义，这远远的目光相撞，便让两个人都鼻子发酸，差点同时哭出来。心照不宣，有些话不用讲，她们都懂。
“梁音，我出来了！”乔慕冲着她微笑，笑到声音都已经哽咽，“我和唐北尧都出来了！我们……”
说到一半，她的声音骤然一停。
因为她发现梁音的神情变了，正错愕又震惊地盯着她身后的方向……
她顺着梁音的视线看过去——
是唐北尧！
他跟了过来，已经举起了枪，对准梁音的方向！
她霍然想起来：有件事情，她还没有向唐北尧解释！唐北尧以为梁音是k先生的人，他是要杀她的！他们为此闹过巨大的分歧，但其实真相是……
“砰！”
可是她根本来不及出声，唐北尧那边已经开枪。
“梁音！”她惊慌地回头，却发现梁音不跑也不躲，就这样平静地看着这里，似用眼神跟她说对不起，然后毅然赴死。她中了一枪，整个人栽倒了下去。
“不！”
她站在两人的中间，她没办法去搀扶梁音，看她的伤势；她也没办法去阻止唐北尧的动作。
眼看着，唐北尧要开第二枪，而且他不听她的阻止。
情急之下……
“不要！”乔慕只能直接伸手，用身体挡住了梁音，希望他能收手，“唐北尧住手！”
可是来不及了。
“砰——”
她听到了一声枪响。
然后，她看到唐北尧一怔，眼中的怒意和冷沉瞬间被惊慌替代，急速朝着她奔跑过来。
“唐北尧，这次你真的误会梁音了。”乔慕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低下头去——
胸口的疼痛渐渐蔓延开来，殷红的血色，逐渐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