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恩带着他们来到东城区的一家草药店,店铺早已打烊,当夏恩报上名字时里面的人立刻打开了门。
迎接他们的是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子,身上穿着睡衣,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
“夏恩?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蒂安娜。”夏恩带着伊文和兰奇一起进入了店铺,“这两位是默黎大人的朋友,嗯……她受伤了,希望你能帮她医治伤口。”
名叫蒂安娜(Tiana)的女人抬手推了推眼镜,认真地注视着伊文那双幽蓝的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的惊讶。
她很快整理好情绪,让伊文坐在椅子上,仔细检查手臂上的伤口。
“这看起来像是野兽的爪痕。”
“嗯,是狼人的爪子划伤的。”
“狼人?”蒂安娜抬眸,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伤口有点深,我先用治愈术帮你止血。”
她将手掌置于伤口之上,低声念诵咒语,掌心浮起一团柔和的光晕。
伊文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落在肌肤上,犹如微风轻拂,渐渐吹散了难以忍受的痛楚。
手臂上的伤口终于成功止血,但伤痕依然很深。
伊文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一名魔法师?”
蒂安娜点了点头,“嗯,但我只会简单的治愈咒语,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比起魔法师这一称号,我更喜欢被称为草药师。”
她一边说着,一边清理着伊文手臂上的伤口,然后涂上药膏,再用绷带包扎起来。
“我们都曾受恩于默黎大人,得到过她的帮助和关爱,才能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她顿了顿,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毕竟魔法师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了。”
夏恩补充道:“默黎大人不仅会帮助魔法师,还会帮助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战争孤儿。”
伊文默了默,从她们的脸上看见了善意的笑容,她似乎又更进一步地了解默黎·怀亚特。
“你们能和我多说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吗?”
“关于默黎大人的事情?”
“嗯。”
夏恩和蒂安娜对视了一眼。
“其实我们也不是很了解默黎大人的事情,只知道她曾经是魔法师协会(The Chapter of Magus)的一员。五年前魔法师协会遭到北方帝国的屠杀,她辗转来到了南方,去年才在这儿定居下来。”
“她一直在寻找着曾经的伙伴们,也会主动向那些受到压迫的魔法师伸出援手。”
“正因为有默黎大人的帮助,魔法师才能自由地生活在卡斯曼特帝国里,只是最近异端之锤教会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她不幸被人摆了一道……”
蒂安娜沉默片刻,看向伊文,再一次认真地凝视着那双幽蓝的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也是一名魔法师,对吗?”
伊文微微一愣,点头回应:“你看出来了?”
蒂安娜摇了摇头,“不,我的魔法能力有限,感受不到你身上的魔力流动,我只是听过一些传说故事而已。”
伊文心下了然,蒂安娜口中所说的传说应该就是指人类祖先的故事。
传闻他们有着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拥有着强大的神秘力量,他们自称为“先知”,也是魔法师的起源。
“话说回来……”夏恩也看着伊文,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后她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支支吾吾地说:“你是默黎大人的妹妹吗?”
蒂安娜震惊地眨了眨眼睛,“妹妹?默黎大人的妹妹?我怎么没听说过她还有个妹妹……”
伊文垂眸,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茫然失焦地看着地板,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是不是她……”
夏恩和蒂安娜的眼里满是疑惑。
一直沉默不语的兰奇忽然走上前,转移了话题,“这里头的情况很复杂,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默黎女士。”
他看向夏恩,微笑问道:“既然我们已经帮她洗去嫌疑了,那么今后我们要怎么和她取得联系?”
夏恩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拿起一只羽毛笔,在纸上写下了地址。
“这是默黎大人在东城区的住所,是她经常居住的地方。如果她出门了,你们也可以去魔法工房留下信件,我会亲自转交给她。”
伊文接过纸条,小心地收进衣服里,“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
她朝蒂安娜和夏恩鞠躬行礼,礼貌道:“蒂安娜,夏恩,谢谢你们的帮忙。”
“不客气。”
四人结束了谈话,相互道别,伊文和兰奇离开了草药店。
在返回旅店的路上,兰奇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伊文,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伊文眨了眨眼睛:“什么?”
兰奇想了想,认真地问:“默黎·怀亚特,她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伊文轻叹了一口气,兰奇果然察觉到她对默黎态度的变化,她确实是在怀疑默黎的真实身份。
“刚才在地下室的时候,我感受到了默黎身上的魔力,和我们在密室里发现的那一朵铃兰花里面的魔力是不一样的。”她顿了顿,思索片刻,继续说:“而且她的样貌和我经常梦见的那个女人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默黎的身上弥漫着令人沉醉的香气,她每一个动作温柔而谨慎,她的拥抱令人安心而放松。
但和梦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而梦里的女人会给她不可思议的温暖,令她感到惊讶的柔软,甚至会带给她情欲萌发的刺激。
是她不曾在默黎的身上感受过的感觉。
准确地说,默黎身上的一切总会莫名地勾起她脑海里梦中女人的身影。
兰奇皱起眉头,沉思起来,“可是,刚才你喊她姐姐的时候,她好像不怎么抗拒……”
“嗯,她看起来很喜欢我这样喊她。”
“真奇怪。”兰奇疑惑地挠挠头。
伊文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一张写着默黎住址的小纸条,扬了扬眉毛:“明天我会去问清楚的。”
·
翌日,伊文醒得很早,她简单收拾洗漱了一番,便早早地出门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大街上似乎少了很多异端之锤的教员,连公告栏上宣扬“消除异端”的海报都撕掉了。
“你听说了吗?财政大臣儿子被害的案件找到凶手了,是住在城郊那位肖特里奇伯爵。”
“原来是那个奇奇怪怪的伯爵。”
“这么说来,魔法师就是被冤枉的?”
“是啊,就是那个什么异端教会的主教在诬蔑她。”
“她也太惨了,莫名其妙地被通缉了半个月,连那些炼金术士和精灵都被牵连进来。”
“对啊,害得我这半个月以来都不敢去精灵的店铺,免得被那些教会的人员给盯上。”
伊文听着路上行人的议论,大致了解到城里目前的情况。
默黎·怀亚特的嫌疑已经消除,异端之锤教会的气势也被削弱了不少,相信接下来的日子里,魔法师、术士、精灵与半精灵,这些少数群体也能暂时缓一口气了。
这是好事。
伊文按照夏恩写下的地址来到东城区的一处宅邸,房子前院的围栏已经锁上,院子里也不见佣人,里面的花草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得到打理。
默黎还没有回来。
伊文坐在院子前的台阶上,安静地等候房子主人的回来。
这一片区都是贵族、富豪、商人的住宅,安静而又平和,偶尔会有一些富人带着宠物经过,时不时向她投来好奇的视线。
伊文没有理会他们探究的眼神,低头翻阅着从密室里找到的笔记本,除了那一幅和她十分相似的画像,里面还记录了一些像是魔法咒术的笔记。
“从自然界中汲取魔力的方法。”伊文低声念道。
这世界上的魔力无处不在,空气,水源,火焰,泥土,自然界的物质里蕴含着大量的魔力,只要从中汲取,在身体里进行转化,加以施咒就能释放出元素类的魔法。
在下方,有一行很小的字体潦草地写着:伊文不会控制汲取的量,要耐心去引导她,练习成功就奖励她半个甜甜圈。
伊文用指尖轻轻抚过那一行小小的字,小心翼翼地感受着里面温柔的宠溺,嘴角浮现出笑容。
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女人写下这一行字时的表情,一定是很无奈但又带着淡淡的微笑。
“伊文?”
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轻唤,伊文蓦地回神,抬起头,视线直直撞进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里。
金发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她的身上还穿着昨晚的那一身衣裙,脸上的惊喜和兴奋溢于言表。
“你是在等我吗?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等了很久?”
“嗯。”伊文站了起来,主动迎接她回来,“我……我想见你。”
女人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默黎大人,我先回去了。”
“嗯,辛苦你了,夏恩。”
夏恩朝伊文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默黎牵起伊文的手,推开院子的围栏,带着她缓步而行。
“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宫殿里,这边的房子没有怎么打理,会有些脏乱,希望你不要介意。”
伊文环视四周,“这里很大,很好看。”
默黎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她推开装饰华丽的大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印,一阵微风吹来,将纷乱飘散在空气中的灰尘迅速带走。
她又打了一个响指,屋子里的油灯瞬间亮了起来,香炉散发着玫瑰与甘菊的香气。
“进来吧。”
伊文好奇地看了看四周,屋子里家具不多,但都是高端大气的橡木制成家具,书架上堆满了书本和卷轴,充盈着书卷的气息。
“伊文,晚一点的时候会有人送晚餐过来,你可以跟我共进晚餐。”
默黎站在楼梯扶手后面,回头看着伊文,“现在我需要沐浴更衣,你可以在这房子里随意一点。”
伊文看着她妩媚柔美的笑容,心跳一下比一下更加响亮。
她红着脸,半晌低声应道:“好。”
女人妖娆的身影伴随着愉悦的轻笑声消失在二楼的尽头。
伊文在书架里取了一本书,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假装专心地阅读着。
楼上隐约传来沐浴的水声和动人心弦的歌声,还有空气里肥皂的清新香气,这些都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描绘着女人曼妙的身姿。
伊文用力地揉揉脸,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书本上。
不一会儿,佣人送来了晚餐,他们忙前忙后地在桌上摆放餐具和食物,将红酒倒进水晶制的玻璃瓶里,点燃蜡烛,放上鲜花作装饰,摆设十分精美。
佣人们准备好晚餐便自觉地离开了。
“伊文,过来一起用餐吧。”
默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沐浴完毕,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薄纱裙子,薄得连胸前的一颗小痣都能看得清楚。
柔顺的白金长发带着湿润的水汽,自然垂落在背上,为她覆上了一层朦胧柔软的美感。
伊文低垂眼眸不敢看她,安静地坐在餐桌的另一边。
默黎倒也不介意,反而发出了轻松愉悦的笑声。
“伊文,尝一下鱼子酱,将柠檬汁挤在上面,鲜美而又不会腻。”
“好。”
“这一份牛肉香肠要和乳酪一起吃。”
“好。”
“还有甜菜汤,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蔬菜,所以特意让厨师加了点椰汁进去,正好掩盖了芹菜的味道。”
伊文噎了一下,把那一碗被她悄悄挪走的甜菜汤拿了回来,喝了一勺,面露难色。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芹菜的味道。
默黎笑了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以前也是不喜欢吃蔬菜的吗?”
“嗯,在你小的时候,老师们担心你营养不均衡,每天都想着各种法子哄你吃蔬菜。”
伊文放下了餐具,用手帕擦擦嘴唇,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能再和我说一说小时候的事情吗?”
她顿了顿,幽蓝的双眼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平静礼貌,但又带着热切的渴望。
“还有我消失之前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