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街道最后一个路口时,柏翊忽然毫无预兆地亮了左转灯,随之把方向盘向左一打。
鹿茗下意识地“诶”了声。
“没开错,”他解释了句,“先去我那儿一趟。”
“要做什么?”
柏翊又转了次方向盘,小区门口的道闸系统自动识别了他的车牌,挡车器缓缓抬高,他一路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鹿茗上一回从这儿下车还是从宠物店接猫咪过来那次。
“是要来看陛下吗,不知道它是不是又长胖了。”
“我感觉每次抱陛下都比之前要重很多。”
“学长你得稍微给它控制一下饮食,不能总是它想吃就给它吃呀。”
大概是在路上已经把话差不多说开,她心里的别扭和尴尬少了,又是说到自己喜欢的猫猫,不知不觉中逐渐又回到了小话唠的本性。
柏翊带着她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后见她还在絮叨着,不免觉得好笑。
他轻哼一声:“我要是真不给陛下吃东西,有人又得说我虐待它。”
鹿茗眼睛立刻睁大:“我哪有。”
电梯从负一楼开始运行,很快在一楼停了一次。
外面乌泱泱地挤进来一群小孩子,最后还有一位负责看孩子的成年人。柏翊带着鹿茗退到角落的位置,人一多后并不算特别空阔的电梯厢瞬间变得拥挤。
有一位个子比较高的孩子伸手按了楼层,正好还是柏翊楼下那层。
电梯缓缓上升的过程里,小孩子们聊天吵闹的声音基本上就没停过。他们大概是刚看完电影回来,聊的全是刚才的电影情节,甚至有两个情绪比较激动的还争论了起来。
唯一带孩子的成年人也没办法控制他们,只能侧身对柏翊他们做了个抱歉的致意。
直到他们的楼层到了,一帮人又乌泱泱地一涌而出,电梯里这才恢复了安静。
等电梯门再次合上时鹿茗才笑出声:“我本来也打算去看那部电影的,结果突然被剧透了一脸。”
柏翊耳根动了动,忽然侧目看她:“去看电影?”
“啊……是呀。”
“什么时候,”他顿了顿,又认真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也带上我?”
他似乎用了一个有点狡猾的问法,乍一听好像没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叮”得一声,他们的楼层到了。
鹿茗见他没有立即动身,只好自己先迈出电梯。
而后才半回头看着他无辜地眨眼:“但是我和室友早就已经约好了,所以不可以。”
柏翊:“……哦。”
进了他家,听到开门动静的陛下不管原来身处在距离门口多远的位置,这会儿都像支离弦之箭一样唰地蹿了过来。
鹿茗看着此时正扒在自己小腿上、仰着脑袋热情喵叫的猫猫,忍不住弯着眼俯身把它抱了起来。
她一边挼着猫毛,边羡慕有余:“学长它每天都这么迎接你呀?”
柏翊正从鞋柜里取出给她的拖鞋,闻言只似笑非笑:“是不是迎接不知道,总之裤子是被它抓坏了好几条。”
鹿茗果然又低头开始检查起白猫的爪子,约莫是每次她做这个举动后不久就是要给它剪指甲了,几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猫猫背上的毛微微炸了一下,紧接着便四肢一通挣扎从女生怀里跳了下去。
“……”
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双拖鞋依旧是上次来时穿过的那双,粉白色的,形状酷似两只兔子。
鹿茗上次来时正好发着烧,意识不太清醒,注意力就光放在“觉得拖鞋好可爱”上了,这回倒是开始想到了别的什么。
大概是把话说开后心里莫须有的底气也足了,不必再藏着掖着,柏翊理所当然地直接表示:“特意给你准备的,很可爱对吧。”
她摸了摸耳垂:“……对。”
换完鞋刚走进客厅,她的目光瞬间就被茶几上的花瓶吸引。
空气中弥漫着格外浓郁的花香,玻璃制的花瓶里插满了三十余朵粉色的玫瑰。每一朵花苞都已经开到最大,花瓣相互紧挨着仿佛形成一个半圆的花球。
柏翊走过去随手捞起其中一枝,又抽了张纸简单擦去花杆上的水珠,这才递给她看:“养了有四五天,估计再过两天就要败了。”
鹿茗愣愣地接过那枝玫瑰,花瓣摸上去确实已经有些偏软了。
他又把她手里的花抽走,随手重新插回茶几上的花瓶里,后再次扣住她的手腕带着人往厨房走。
岛型厨房的水吧台上同样摆着一只插满了粉玫瑰的花瓶。
然后是书房、卧室、浴室……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间几乎都有玫瑰的影子,其中最夸张的还是阳台,十个花瓶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粗略数数都有几百枝花。
直到带着她把自己整个家都转了一圈,柏翊才重新拉她回客厅坐下,然后也不说话,就这么故意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鹿茗卷翘的长睫被他盯得有些发颤,置于膝上的手指屈了屈,不得不细声开口:“这些都是上次的那些花吗?”
柏翊应了,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变,他蹲着时比她端坐在沙发上的高度要矮一截,因此注视她时得微微仰起下巴。
“只扔了几朵断头的,剩下九百来朵都养起来了,水是我自己换的,家政昨天帮着剪一次枝。”
“哦,还有被陛下也摧残了几枝。”
半晌,鹿茗不由地垂下眼,低低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虽然之前理所当然地认为过他把花送给别人,但在他解释了之后她就真的没再怀疑了。
“嗯,”柏翊温和的声音带着笑意,漆黑的眸子在看着她时多了几分明亮,“但我还是想自证一下清白。”
……
鹿茗回到家时,鹿父正好将最后一道汤端上餐桌。
客厅里鹿母正捧着一本时尚杂志在翻,暂时不见许怀砚的人影,想来大概是躲在自己房间里。
见女儿回来,鹿母把杂志搁到茶几上,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再不回来我都准备给你打电话了。”
鹿茗在玄关边换鞋边编着借口:“啊…今天学校举行元旦晚会,结束得有点晚了。”
鹿母挑眉:“你也上台表演了吗?”
“没有。”她借着穿拖鞋的功夫低着头,尽可能维持声线的平稳和自然,“……我就是观众。”她其实也不想撒谎,只是有时候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鹿母似乎没察觉她没说真话,只随口道:“那不是可以提前离场的么,下次记得机灵点。行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好。”
鹿茗洗完手后顺便去敲了敲许怀砚的房门,许怀砚开门时头发乱糟糟的,眼神朦朦胧胧,眼皮也半耷拉着,俨然一副没完全睡醒的样子。
“我提前说过不吃饭了,”他打了个哈欠,又准备把门关上,“哥再回去补个觉啊。”
鹿茗眼疾手快地抵住门,不由分说地想把他拉出来:“不行。”
“……”
她拽着许怀砚的袖子不肯松手,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眨巴着:“餐桌上没有哥哥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吃饭了。”
许怀砚:“……”
他半清不醒地恍惚着,原来自己在妹妹心里地位这么高了么。
鹿家的餐桌上多数时候会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很少会出现聊家常的时候,但今天鹿母却破天荒的在吃饭时说起了元旦安排。
“正好这几天都不忙,我们一家人也很久没有一起出去度过假了,我和爸爸商量了一下,决定带你们去温泉山庄跨年,明天就出发。”
这话一出,原本正默契地埋头快速吃饭的两兄妹齐齐抬起头。
许怀砚首先皱眉:“已经定好了?”
鹿母颔首。
许怀砚头疼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怎么不提前说,我这两天很忙的。”
鹿父微微诧异:“元旦也忙?”
鹿母则没好气道:“是真的忙还是说又找你那些狐朋狗友玩呢。”
许怀砚深深无语地看了亲妈一眼:“您又知道了,拜托你们有空又不代表我有空。”
“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他懒得说了,搁下筷子准备离开餐厅,“吃饱了。”潜台词是气饱了。
鹿茗下意识地想拉他:“哥……”
鹿母这么多年和儿子在家里闹不愉快仿佛也成了常事,直接打断女儿:“呦呦别管。”
许怀砚在离席前不忘懒洋洋地留了句:“加班忙,明后天我直接住公司不回来了。”
他走得随意,餐厅的气氛自然也变得僵硬。
鹿母气结,明明是好意想借这个出玩的机会多增进他们家人之间的感情,结果落到儿子这儿反而变成了她吃力不讨好。
带着这股气闷,她转而看向女儿:“呦呦应该是正常放假的吧。”
假是正常放的,但也早就和室友们约好了元旦当天一起去看电影的。面对气头上的母亲,鹿茗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又担心自己实话实话会让她气得更厉害,便只好违心地低低“嗯”了声。
鹿母脸色果然缓和不少:“还是你乖。”
鹿父大概是想缓解一下气氛,便微笑着转移话题:“那家温泉山庄是爸爸朋友建的,最近才开业,说是一定要让我们去捧场呢。”
鹿茗边喝着汤边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次所谓的度假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父母特意安排的,而是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罢了。
吃完饭后鹿母说要为明天的度假采购一些必需品,鹿父作为指定的司机当然也跟着去了。
父母离开后,鹿茗这才又去敲了哥哥的门。
这回许怀砚并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含糊着扬声问了句:“谁啊。”
鹿茗感觉他还在为餐桌上的争吵不高兴,便贴着门,小心翼翼地回答:“我。”
哥哥刚才饭没吃两口就回了房间,她担心他没吃饱,正好晚上还剩了点饭菜,她就想趁妈妈不在家的空档过来问问他吃不吃,她可以去帮他热。
听见妹妹的声音传来后,许怀砚这才走过来开了门。
鹿茗正欲说自己刚在门外准备好的安慰话语,却在看见哥哥脸的后一秒,几句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许怀砚此时正抱着一大包辣吃得满嘴红油,又因为正在咀嚼而说话声音也含糊不清。
他把辣条递到了妹妹面前:“闻着味儿了是吧,来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