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底下那块黑金比真正的黑金要轻一些,不算太明显,但瞒不过白芜的感觉。
白芜偏头看淡云。
淡云微抬下巴,若仔细看他的表情,能看出他眼睛微眯,眼周肌肉发紧。
他明显在紧张。
白芜心中了然,淡云绝对知道这东西不是黑金。
白芜舌尖顶着上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些游商还是太单纯,根本没见识过后世那种千奇百怪的骗局,以至于做这么一点坏事就心虚得不行。
现在就看他们怎么压价了。
淡云见白芜和南遥不说话,笑意僵在脸上,声音发紧,“怎么了?”
白芜回过头,“没怎么。”
白芜继续查看手里的金属,它入手沉重冷硬。
这东西不是黑金,也绝对是金属,或者说是金属矿石。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金属。
白芜将它递给南遥。
南遥一接手便顿了一下,他抬头看白芜。他认出了这种矿石,这不是黑金。
白芜微不可察地一摇头,示意他别声张。
南遥掂了掂,又将矿石抛回给白芜。
白芜将矿石放回背筐里,双手抱胸,转头问游商们,“你们想拿它换些什么?”
白芜刻意避开“黑金”这个名词,只用代称。
淡云身后的一名游商抢着道:“红布。一块红布换两块脑袋大小的黑金。”
白芜看那名游商一眼。
游商有些心虚,不过很快回视。
淡云不动声色地将同伴护在身后,“这个换法很公平,我们去别的地方,都是一块脑袋大小的黑金换一块布。”
“是吗?”白芜意味深长地朝游商们笑,笑得他们头皮发麻。
白芜这才慢慢说道:“两块太少,五块‘黑金’换一块红布。”
白芜刻意在“黑金”上咬了重音。
游商们表情各异,好些人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偏头躲避白芜的目光。
淡云:“三块,不能再多。三块脑袋大小的黑金都够装满半个箩筐了。”
“你们退一步,我们也退一步,四块,”白芜道,“不然我们太亏。”
淡云顿了一下,咬牙道:“三块半,再多我们接受不了。”
白芜盯了他片刻,“好吧,成交。”
天鹅族游商们松了一口气,互相招呼着,将所有黑金拿上来。
白芜则去库房里,将家里的红布拿出来。
一行人在山头上清点物资。
三块半脑袋大的“黑金”换一匹布。
白芜家的布已经修过,每一块布的大小都差不多,大致够一个成年兽人做一身带袖长袍。
天鹅族游商带来的“黑金”则不一样,它们大的大,小的小,还带着各种棱角,非常不好测量。
最后白芜拖了个他们用来制纸的大木盆过来,往里面加满水,然后将三块半双方都觉得大小合适的石头放进水里,等水溢出,水面和盆沿刚好持平,再将金属拿出来。
白芜道:“把石头放进水里,水面与盆沿持平,就是三块半黑金的分量,你们同意吗?”
淡云点头,“可以。”
天鹅族游商们都没想到还能用这个办法,他们叽叽喳喳地在旁边赞叹起来:
“这个办法真不错!”
“芜,我明白了为什么你们这边的鸟兽人都管你叫智者了,太厉害了!”
“这个办法好,族长,下次我们和其他人做生意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个办法!”
白芜处于彩虹屁中心而岿然不动,只催促天鹅族游商继续。
最后天鹅族游商换走了六十块红布和二十块肥皂,基本快把白芜的存货换干净了。
天鹅族游商也没在他们这里多待,换完了布之后,当天就飞走了。
他们飞越白族的领地,直到狮族人的地盘才停下来,他们要在狮族人的领地内休整一番,再继续出发。
傍晚,天边都是火烧云。
蚊虫嗡嗡飞着,铺天盖地,如过境蝗虫。
天鹅族游商点了足足六堆篝火,面前一堆,背后五堆,火堆上盖着熏蚊虫的草,浓浓黑烟带着青草味四散。
“族长,你看这布。”天鹅族中某个青年拿着红布在火光下仔细查看,“它还会发光!”
朱砂红的布料被火光蒙上一层暖橘,乍一眼看上去,光似乎能在布料上流动。
淡云低头仔细查看,“没发光,是照耀在上面的火光。”
这么说着,淡云还是忍不住仔细摸了摸手底下那匹红布。
布料柔软厚实,染色均匀,还有股淡淡的香味,让人爱不释手。
夜色中,不知道谁小声说:“白芜手里的好东西真多。”
话匣子打开,大家很是赞赏了一番从白芜手上换来的各种好东西:
“白芜看黑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吓我一跳。”
“有什么好吓的?就算我们带过去的那批黑金品质没那么好,那也是黑金啊,又没掺假。”
“反正我觉得不太像黑金,族长,你觉得那是什么啊?”
天鹅族游商们说完这话,齐刷刷看向淡云。
淡云长腿曲起来,“下次再找白芜,兴许就知道了。”
“族长,我们把这批布换出去,再找一次白芜吧?把那些奇怪的黑金都换出去!”
“对啊,族长,那么多黑金,不换出去太可惜了。”
“族长,去吗?我们还有一座山那么多的黑金,万一别人发现了,偷偷拿走怎么办?!”
“我觉得晚点回去也没事,多飞几趟,冬天冷的时候我们就不出来了。”
众人一起看向他们族长。
淡云点头,“先把今天换到的布料换出去,要是能换到不错的东西,可以再跑一趟。”
“喔——那肯定能再跑一趟。族长,我们下次拿黑金换点好吃的吧?换点腊肉蘑菇酱什么的,带回去给孩子们也尝尝。”
“我想换他们的刀,别的部落的刀都没他们的刀好。”
“要不换点咸鸭蛋回去?他们的咸鸭蛋也好吃。”
……
白芜不知道天鹅族游商们讨论了他们半天。
他正和南遥查看新换到的“黑金”。
这批黑金里面有真正的黑金,只是数量比较少,剩下的都是黑色的不知名金属。
白芜将黑金拣出来,拿着那不知名金属仔细查看,总觉得手感和气味都非常熟悉。
是的,气味。
黑金有黑金的气味,这种金属也有这种金属的气味,尽管很淡。
白芜皱着眉头努力嗅闻,一时辨别不出来。
他侧头看南遥,“你闻过类似的味道吗?”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这种金属。”南遥将手里的金属放下,又闻了闻手,眉头微皱,“这种金属的味道比黑金重。”
白芜的嗅觉差一些,闻到的信息也没他多,听他这么说,白芜深吸一口气使劲嗅闻。
“嘶——咳咳咳,真难闻!这个味道好熟啊!”
金属味冲得白芜有点想吐,他偏头做了个干呕的姿势。
南遥拍拍他的背,说道:“有点像血腥味。”
血腥味!
白芜醍醐灌顶,“我说这味道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铁锈味!这金属是铁!”
“铁?”南遥琢磨着这个发音奇怪的陌生字眼,“你上辈子见过?”
“见过!不仅见过,还每天都在用,只是不怎么用没处理好的铁。”
白芜越看手里的矿石越觉得亲切,用指甲抠了抠,说道:“表面这层肯定是四氧化三铁,要不然不会是这个颜色。”
“四氧化三铁……又是什么?”
“铁在空气中氧化,会生成四氧化三铁。”白芜愉悦道,“这是化学知识,它很容易生锈氧化,也很容易处理,你等我给你变个戏法。”
白芜站起来拍拍屁股,拉着南遥去找河边的小窑。
这口陶窑经历着风吹雨打,已经半旧,上面还有细小的裂痕。
白芜伸手拍拍厚实的窑体,“等我们有空,得再做一口大一点的,结实一点的窑。”
南遥:“我在屋子边上给你留了位置。”
白芜挑眉,朝他竖起大拇指,递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陶窑边上存着用草遮得严严实实的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