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资料里,严老爷子膝下三子,大儿子偶尔会出现在媒体镜头下,是个儒雅斯文的,二儿子不常露面,三儿子英年早逝。
而严北承,就是这个三儿子留下的。
虽然猜到严北承在严家地位不怎么样,但季宁以为,至少年要和严老爷子一起过的吧。
毕竟他父母都不在了。
没想到……
严北承说这话时语气很淡,不能从中捕捉有没有类似悲伤的情绪。
但季宁沉默了。
她抱着大南瓜,手指轻轻摩挲上面的绒毛。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机场,窗外街景不断后退。
下午一点,不见冬日阳光,天阴沉沉的。
季宁平时睡觉时总会抱个抱枕,这会儿抱着这个南瓜,不多会也自然而然地产生瞌睡反应。
不知不觉中,眼皮沉下来,思绪陷入模糊。
醒来时不知道已经几点,车里暖气开得很足。
耳边是轻微的有节奏的哒哒声,是双闪声。
季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半醒,怔忡了一会,缓缓侧过头。
车窗外仍是灰蒙蒙一片,分不清是雾,还是霾。
男人站在离车几米的地方,指间夹着烟,高瘦的身形隐在朦胧里,侧颜线条绝美流畅。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白色烟雾缭绕,丝毫没有掩住身上朗朗出尘的气质,反而无端添上几分寥落意味,莫名衬得他像是个下凡渡劫的仙子。
大概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头望过来。
隔着车窗玻璃,视线与她对上。
几秒后,严北承把烟掐灭,扔到一旁垃圾桶里,抬脚走过来。
他用车钥匙遥控降下驾驶座那边车窗,微微倾身,开口嗓音掺着一点吸烟过后的哑。
“醒了。”
季宁轻轻应了一声。
严北承:“按着导航走,只能到这里。”
是季宁家的巷口,往里走第二户就是她家。
季宁抿了抿唇,将大南瓜从怀里拿开,慢吞吞地解安全带下车。
严北承走去后备箱,帮她将行李箱取下来。
“谢谢。”
季宁接过来拎在手中,指尖微微摩挲拉手。
她身上一件鹅黄色羽绒服,宽松到将人整个都套进去,脖子上黑色围巾绕了一圈又一圈,本来就很小的脸只剩一双清澈眼睛露在外面。
“那我走了。”静默地站了几秒,季宁说道。
严北承垂着眸看她,过了会,轻微地点了点头。
季宁没再说什么,低下头拉着行李箱往巷子里走。
老旧城区,柏油路不平整,行李箱轱辘滚在上面发出很大的噪音。
声音响了一阵,忽然停了。
季宁顿住脚步,似乎有些迟疑,慢慢回过身。
严北承还站在车旁,修长清隽身形静静立在那里,是往这边望着的,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雾气缭绕间,季宁不能捕捉到他眼底的情绪。
“你等我一下。”季宁忽然开口,柔柔的声线稍往上扬。
留下这么一句,她拉着行李箱再次转身,这次走得快了许多,几步往前,转眼消失在一户院墙后。
巷子很窄,两旁都是自建房,琉璃瓦或者砖墙,大都两三层高的样子,高低错落,陈旧古朴。
巷子左右交织着类似的狭长幽深巷子,整片区域看上去有些杂乱,但还算干净。
严北承等在车旁,随意地打量四下。
视线里那抹鹅黄色再次出现时,手中行李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盘冒着热气的食物。
严北承稍稍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第21章 耳根有点热
刚炸出来的年糕, 热气袅袅。
季宁捧着走过去,神色有点不自然,不等严北承出声,先一步解释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就当……谢谢你送我回家。”
好歹今晚是除夕, 恩怨情仇年后再算吧。
她说这话时, 眼睛转了转, 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
刚刚回家把围巾摘了,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脖颈, 冷风吹过来,还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
严北承低着头,目光在季宁身上短暂停留, 刚刚眼底一瞬间的情绪早已压下。
没说什么,只抬手拉开了车门。
上车后,季宁将年糕递给严北承,又从羽绒服兜里摸出双一次性筷子,还服务到家地帮他拆了筷子的塑封。
“我们这里过年都吃这个,我奶奶说,过年吃到这个才会年年高升……”
说到“高升”二字, 不等严北承有所反应,季宁自己先下意识地顿了顿。
他高升的话,就是升总裁了。
严北承能不能升总裁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她看到他的护照, 并且拿着他的这个把柄作乱, 这事悬。
季宁回过神,垂了垂眼,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捏着筷子递了过去。
严北承视线掠过她低垂的眼睫, 没伸手去接。
季宁不由得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深。
她眼睛轻眨,正有些不明所以,就听到面前男人嗓音沉沉道:“季宁,你不行。”
“……?”
凭空被鄙视,季宁不解又不满,微微蹙着眉:“我怎么不行了?”
严北承:“你这样,我会更想欺负你。”
“??!”
这男人说的什么鬼话?!
虽然她时常被他欺负是铁板事实,可这人要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理所应当堂而皇之,还是在她拿了年糕主动示好的情况下!
季宁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严北承。
严重怀疑这人是不是小时候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然后三观顺带被一起叼走了。
脑子里挤满“季宁跟严北承八字不合不共戴天”“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解”之类的一排排弹幕,季宁整个人气咻咻的,忽地收回递筷子的手,转身就要下车。
手腕在下一秒被拉住。
隔着羽绒服衣袖,季宁手臂却微微一僵,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往外挣。
严北承没松,静默片刻,“筷子给我。”
清清淡淡的口吻,落在耳朵里,莫名像是带了两分温柔的轻哄意味。
季宁眼睫很轻微地掀动了一下,没给。
许是知道挣不开,倒也没再挣。
整个人面对着车窗那边,看都不看严北承,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他都明目张胆地说会更欺负她了,她才不要再做东郭先生!
后头拉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动了动,拇指似是轻轻摩挲了下。
“嗯?”
低低的,语调微扬的一个字,季宁扣住车把手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顿,倒真的慢吞吞扭过身来,但依旧没有递筷子过去。
绷着点气势为最后一丝尊严而战,道:“那你把刚刚那句话撤回去。”
严北承唇角往上,很轻地扬了一下,“怎么撤?”
季宁依旧绷着面色:“你就说,你以后再也不欺负我了。”
明明说的是正经话,不知怎么,话说出口,她脸颊莫名烫了一下。
其实她也没指望严北承真的不再欺负她,只不过是想在这一刻的言语上占据一下上风而已。
严北承与她对视几秒,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语气里还莫名其妙地透出两分浅浅的无奈。
“以后都是你欺负我。”
“……”
季宁怔了怔,显然没想到严北承能妥协得这么彻底,猝不及防地,一股喜悦感不可自抑地自心底咕噜噜冒出来。
她压了压嘴角弧度,重新将筷子递了过去。
严北承心情似乎也不错,接过夹了块年糕送入口,还给面子地夸了句好吃。
季宁抿了抿唇,在心里默默腹诽:虚伪。
因为从他的表现来看,明显是吃不太习惯,筷子夹得有一搭没一搭,斯文矜贵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