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内心告诉她不该搭理他,但是瞿哚哚还是不由自主地转过脸看向他。
“小曼曼,这儿……”邹凯翘起兰花指在胸前画了一抹幅度,挑挑眉:“你懂的。”
然后伸手指指瞿哚哚:“你,这儿……”手起刀落,哐地一下切到底:“你滴,女装大佬,明白?”
“……”瞿哚哚气得脸色发青,手指发抖,她甚至听到了脑海中咔嚓一声轻响,理智的弦完全崩断了。
眼看不好,邹凯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镇定,稳住!这是在赛场!”
因为电视台是直播的,所以很快就发现了陆子安的作品已经完成,而这时候离比赛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
“好的,让我们来看一看,已经有选手完成了他的作品……”主持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摄像机。
他们的进入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因为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做完,只是在进行最后的打磨了。
只是不少人的助手还是偷偷地朝这边看着,神情都有些紧张。
主持人原本只是过来走个程序,毕竟这是中级赛,一般不会有太过惊艳的作品,他们的注重点还是放在高级赛场那边。
但是当他看到陆子安的茶盘的那一刻,他有几秒钟的失神。
他主持过很多节目,也接触过各种工艺,自然也有了几分鉴赏的能力。
如今的很多木匠手巧心也巧,知道现在的人喜欢雅致的,都会拼命往雅字上靠。
不过就茶盘来说,很多人的作品雅则雅矣,却不“高雅”,所谓“上品”者可遇而不可求。
而此刻,摆在他面前的这个茶盘,妙趣自然,造型凝练,无论是刀功还是构思都可称为上上品。
这真的是出自一个仅仅是中级参赛者之手?
他忍不住用指尖轻轻触摸着荷花的花瓣,确实是木头啊……
作为一个专业的主持人,他仅仅失神了几秒钟,但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了。
他回过神,惊喜交加地道:“观众朋友们,抱歉我真的太震惊了,这个茶盘真的,太完美了……对,我只有一个形容词,那就是完美!”
镜头将茶盘整个放大,主持人摩挲着那两条鱼,赞叹地道:“入手滑腻,这古朴的质感、这水墨般的构图,让人无法不联想到一句诗!那就是——鱼戏莲叶间!请问陆先生,您的这个茶盘的名称是?”
镜头立刻切到陆子安,主持人两眼放光,激动地看着他。
陆子安对他这浮夸的表演并不感冒,神色平静地道:“江南。”
“好!好一个江南!”主持人连声应和:“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非常切合题意!那么陆先生,你觉得你这件作品能夺冠吗?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说到后面,他已经是无比激动,声音激昂,旁边不少人的心都高高提起,空气中已经有了一种硝烟弥漫的感觉。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陆子安,仿佛他手里拿着枪,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要冲向终点一般。
“……”陆子安微微皱眉,沉吟片刻才慢慢地道:“有。”
哎,这人,怎么一点都不配合。
这慢悠悠的语调!情绪毫无波澜,一点都没有那种激情澎湃的感觉嘛!
主持人表示很无奈,索性不采访他了,直接将话题重新转到茶盘上,围着茶盘讲说了个尽兴,各种溢美之词不要钱的往外抛。
直到另一位参赛者也完成后,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他是真的喜欢这茶盘啊!
心底琢磨着,等比赛结束了,他一定要找这个陆子安问问价格,看他这茶盘多少钱愿意出手。
陆子安自始至终都是面瘫脸,坐在椅子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不少想过来看的人都望而却步。
但是其实真实的情况是——真特么的饿啊……
终于,时间到了。
所有人将作品搬到了架子上,由评委评分。
每届比赛,高级组的竞争都是最激烈的,评委们也都喜欢在高级组留连,但是这一次,所有评委都不由自主在中级组这边停住了脚步。
《江南》
简简单单的名称,以表茶道取法自然,天人合一之意。
构思巧妙,内涵深刻,它只是静静地摆在那里,在一众或匠气或俗气或才气不足的作品中,如鹤立鸡群,根本无人能与其争锋。
其中一个老前辈拿着放大镜啧啧称叹:“品茶不但是鉴别茶的优劣,也带有神思遐想和领略饮茶情趣之意,好一个江南,如果约上三五好友,用这妙趣横生的茶盘,在江南烟雨中围坐品茗,那该是何等的惬意啊!”
“这这这,你看这排水口,我方才一直在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发现,它的出水口竟然是这鱼嘴!你看这排水孔,竟然掩在鱼尾之下!妙,果然妙啊!”这位评委捋着胡须,眯着眼睛摇头晃脑。
另一名评委用手指在鱼嘴中轻轻摸索,不敢置信地道:“这排水孔竟然打磨得极为光滑,只要保养得当,绝对不会遗留茶渍!这技艺,莫不是镂空掏挖工艺?”
“怎么可能?”旁边一人挤过来,皱眉道:“这是中级组的作品,能做成这般精美的茶盘已是难得,怎么可能有那等技艺……”
但是当他从鱼嘴中看进去,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眼睛的时候,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确实是通的。
“哎,试试!试试不就知道了!”卓老爷子兴致盎然:“快,拿盏茶汤过来!”
“没打蜡,先用清水试试吧。”另一人端了杯清水过来,随意地抬手从左浇到右。
清水轻掠过茶盘,顺着荷叶纹理走过,便引一片风生水起。
莲叶如水墨般舒展,芙蓉出水,不盛娇羞地微微掩在荷叶下,美不胜收。
花瓣上染着几许水滴,沿着纹路垂滴在花下嬉戏的鱼儿身上,从鱼尾处聚拢,从鱼嘴中流出,没有丝毫凝滞,当最后一滴水流尽,整个茶盘甚至连一个水珠都没有。
那唯美的一幕如昙花绽放,美得令人窒息,虽只一瞬,却仿佛已过了千年。
不知道是谁先回过神来,喃喃自语:“这打磨!讲究!”
“若是茶汤,必能将荷叶染成水墨色调,明媚而沉静、灵动而雅致,真正的古香古色!好一个鱼戏莲叶间,这不是茶盘,这是一幅水墨画卷!”
所有人都啧啧称叹,甚至完全将此行目的抛在了脑后,见猎心喜的围着茶盘各种研究。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老者忽然大步向前,几乎整个人都扑在了茶盘上,颤巍巍的手细细地抚着花瓣,声音沙哑、不敢置信地道:“不,这不可能,这是冬阳木雕,这是我白家技艺,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这打磨手法,不,这不可能……”
他连连说着不可能,右手用力地捂着左胸,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茶盘,仿佛已经痴了,身形摇摇欲坠,面色也越来越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