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至高无上的那一个,却是叫她最揪心的。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虽然家里四个丫头他们夫妇俩都是一视同仁。可是作为老二的二丫,还是无形之中承担的最多。
从小饿饭有她,后来家里有魏三娘帮衬着种起了辣子。大丫出嫁,她就是最大的姑娘了,里里外外都是她一把手,许多家里有儿子的都羡慕这么一个能干的姑娘。
原本她们是想把二丫留在家里,再招个上门女婿。可是没想到,这丫头的命金贵啊,竟然做了皇妃。
张家世世代代都是泥腿子,从未出过这样的大人物。在听到二丫被许给了太子的时候,大丫爹和大丫娘两人去土地庙了跪了一下午,都不敢相信。
然而,这个丫头的命也是最苦的啊。
才二十一岁,就没了男人,还失去了腹中的孩子。独自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儿子,虽然她有无数的财富,然而,寡妇的力量又能有多大?还是还是没有根基的寡妇,面对那些犹如豺狼虎豹一样的群臣,她真的能抵抗住吗?
见母亲唉声叹气,张氏立马就明白了。
“娘。”
她握着母亲的手:“娘,太后已经回宫了,今儿您跟爹先好好歇歇,明儿我就带您进宫去拜见太后。”
大丫娘连忙问:“她现在,还好吗?”
“好,好的不得了。”张氏把自己知道的,挑了捡了好了告诉了她,之后,道:“先帝走之前,把一切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还亲自留下了遗诏册封了妹妹做皇后,这么一来,妹妹就是名正言顺的中宫,那帮人即便是想找麻烦,也师出无名。”
“阿弥陀佛。”大丫娘满脸欣慰:“没想到皇上对你妹妹这样任意,哎,只可惜啊,好人不长命啊。”
说着,便开始揩眼泪。
“娘明儿进了宫也千万别哭。”张氏想起妹妹的眼疾,但又怕实话实说惹得娘伤心,便改口哄道:“您一哭,太后也得跟着哭了。她不是才从寺庙回来吗?吃了个把月的素,身子肯定虚弱的紧,就别再惹她伤心了。”
“对对对。”这么一说,大丫娘连忙去揩眼泪:“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还是你想的周到。哎,人老了,这眼泪总是控制不住,从前咱们日子过的那么苦,我也没掉过一滴泪。”
见母亲终于不再沉浸那个,张氏连忙又问起三丫的近况。
“好着呢。”提起三女儿,大丫娘眼底终于带了点笑:“家里的地,现在也都包出去了。三丫说咱家的钱已经够用了,现在身子要紧。只是这种子是由咱家来发,每次收了之后也是咱们给送。三丫弄了个油坊,她男人跟你爹一样,喜欢捣鼓些庄稼地里的玩意儿。两人倒是弄了种奇怪的果子,榨出来的油又多又香。三丫索性开了家油坊,小两口弄的红火,你爹和我也放心。”
回想起从前在家里最不爱说话不显山不漏水的丫头,竟然挑起了家中的大梁,张氏不由的感慨:“小时候哪里想到,三丫会这么有本事。”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虽然是个大的,可是这辈子命好。遇到个好婆婆,好男人,婆家处处护着她,真是没遭什么罪。可妹妹们却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比起她来,谁更能干是显而易见的。
“你妹妹可为你骄傲呢。”大丫娘拍了拍女儿的手:“咱家有今天,靠的都是谁可不能忘本。本来这次,你妹子也想来看看你,看看安安。可是她才刚怀上,也是担心。我就做主叫她们留下了。以后你们姐妹总有相见的时候。”
张氏欣喜:“娘,反正这次买的宅子足够大,索性等你们安定下来之后,就接三丫她们一家过来。往后我们姐妹都在盛京,又能团聚不说,彼此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好极了。
当年家里穷,她没想那么多。现在既然有这个能力,她和二丫都在盛京,母亲和四丫也来了,就没道理单单留下三妹一家在庄子上种地了。
她等着母亲给予肯定呢,却没想到,母亲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张氏转念一想,明白了,劝道:“娘您可千万别多想,我婆婆这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通透着呢。更何况,那座宅子的钱,是太后给的,您安安心心的住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丫娘道:“娘知道,你是为了爹娘好,为了妹妹好。可是,你想想,你嫁的人家,和她嫁的人家。”
“她那会儿出嫁的时候,也有县太爷的公子,还有什么巡抚老爷的小舅子,争着抢着要你妹妹,就好像是块儿香饽饽似的。可是三丫呢,不声不响的,自己选了这个庄稼汉。”
“她说,她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不比你,勤快,任劳任怨,跟姐夫又是脚踏实地慢慢走出来的。也比不得二丫,受的了那些个罪。她就想找个本本分分的男人,小两口一起过伙,生几个娃,再伺候我们。就是她想要的。”
张氏一听,不禁瞠目结舌:“我以为,这个妹夫是娘给选的。”
“傻孩子!”
大丫娘不由叹气:“哪个做娘的,不希望自己女儿过得好?当年我生了你们姐儿四个,被多少人戳脊梁骨说我前世坏事做多,所以这辈子没儿子。你奶你婶子要把你们给人,都是我抢下的。既然当初我都不怕,现在我还非要留一个给我们养老?”
“我这辈子,也是累的一身毛病,当然不希望我女儿也跟我一样。不管是做县太爷的儿媳妇,还是什么大人的外甥媳妇儿,那都比在黄土地里刨食的好,对不对?可三丫的主意大,笃定了就要这么做,我跟你爹也拦不住,只好随她了。”
张氏沉默片刻,勉强笑道:“没想到三丫这么有性格,那,妹夫他对三丫好吗?”
一说起这个,大丫娘就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好,特别好。”末了,她又加上一句:“跟二郎对你似的,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