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似乎是自由职业,很少出门,出门也都戴着口罩,扔个垃圾取个快递匆匆回来。
圆脸,算得上漂亮,但眼睛是下三白,蒙着一层刻薄感,让人下意识觉得不好相处。
她的嘴唇很厚,下巴也怪怪的,即使是白岐玉这种不在意外表的直男,也能看出来她整过容。
还是后遗症严重的小作坊手笔。
白岐玉道歉后转身要走,却被女人喊住了。
“喂,你就这么走了?”
白岐玉一顿脚步:“你有事?”
女人却不出声,只是很没礼貌的上下打量白岐玉,这让他很不舒服。
就在白岐玉忍不住进门的档儿,女人皱眉:“我说,你真不认识我啊?”
“……我该认识你吗?”
“算了,你长得帅,我原谅你了。”女人自来熟的说,“我叫裴芝琪,鲨鱼直播的。人气还可以吧,这两天可是在首页推荐位呢。”
“……我是白岐玉。”
白岐玉心想原来是主播,可惜他从来不看直播,再有名他也不认识。
不过,这是个什么怪名字?裴芝琪?配置器?
那边儿,女人突然朝屋里跑去,在白岐玉不明就里的档儿,拎了两瓶酒出来。
印着韩文的清酒,电视剧常见的牌子。
“来,见面分一半。给你一瓶。”裴芝琪很自来熟的往白岐玉手里一塞,“算乔迁礼了。”
冰凉的杯壁刺的手冷,白岐玉赶忙拒绝:“不用,我不喝酒的。”
“哎,怎么可能有人不爱喝酒?”裴芝琪说着,很随性的把自己手里的那瓶打开了,“你不喝我喝。”
她灌了一大口,懒洋洋的倚在门框上:“还没问,小帅哥做什么的啊?”
“游戏策划。”白岐玉含糊的说,“那个,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可女人不依不饶的拉着他聊。
“你这么帅怎么不做直播啊?要不要我内推你加入?”
“我不擅长这个。”
“也对,游戏行业的人才么,高学历,看不上我们做直播的。你一定赚很多吧?我看网上说游戏行业的月薪两万起步?”
“还行……”
“我之前伦敦留学时认识的好几个朋友也在做游戏。你做的是什么类型的游戏?”
“普通手游而已。”
“喔。不过,邹城好像没什么好的游戏公司吧?也就开的出几千块吧?”
白岐玉被问得头疼,随便应和几句,找个借口回了房间。
门关上的一刻,裴芝琪令人不适的直勾勾的视线才消失。
白岐玉翻个白眼,心想真是莫名其妙。
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看似热情亲切,实则每句话都让人不爽。
她说自己“要睡觉”了,可分明画着浓妆;再加上一见面就脱口而出的脏话,让白岐玉对她感官极差。
以后见到这女人,要避着走。
他去厨房烧上一壶水,水还没烧开,那个怪声又来了。
“哗……哗……”
“该死!”白岐玉烦躁的失态出声,“到底是哪儿来的声音!”
303怪女人的问题一瞬放在了一边,他气急败坏的给房东打电话:“胡叔,我隔壁的住户到底做什么工作的?我早上和晚上找他都不在房间!”
“还有,你能不能提醒他不要再闹出怪音了,太影响人睡觉了!”
一接电话就铺头盖脸一顿说,房东卡顿了一下:“呃,你是301的小白?”
“对!”
房东大叔笑了:“你肯定找不到的人呀,这两天儿找我租房子的就你自己一个,302还空着呢!”
空着……?
一股平白的凉意,白岐玉将其理解为出乎预料的不适感,爬上脊梁。
电话那边儿,房东还在打圆场的说“年纪轻轻的不要火气那么大”,他却捏着手机,说不出话。
“对不起……我,我最近压力有点大,对不起。”
“没事儿,”房东大叔是个心宽体胖的,“可以理解,哈哈!没事儿我先挂了,我家小孩儿要睡觉了!”
“好的,这么晚了实在不好意思……”
热水开了,水壶跳闸声将白岐玉思绪拉回。
他慢慢的把热水倒到暖瓶里,看热腾腾的水蒸汽爬上杯壁,又喝了一杯,才舒服了点儿。
隔壁没人住。
那就是想多了吧,他想,隔音不好的话,怪声也可能是其他住户搞得。
比如对门303的女人,或者楼上楼下的住户……
当夜,白岐玉做了个怪梦。
他走在深夜的沥青马路的正中央。
无穷无尽的汽车从他身边奔流而过,一刻不停。
而漆黑马路的尽头,矗立着一个庞大的背影。
那个轮廓……是人吗?也好像不是。
无边天幕下,“巨人”静静地站在那,所有的车消失在他腰线处的地平线,白岐玉只能看到他居高临下的黝黑的双眼。
白岐玉不受控制般一步一步朝巨人走去,可永远都接近不了他,车流从身旁穿梭、穿梭……
走着,走着……
他太害怕了,心里恐惧的发慌,呐喊随恐惧从口中逸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是哪儿?救命,救命!”
再一次无声尖叫后,白岐玉吓醒了。
他喘着粗气坐起,满额冷汗。
嗓子干痛无比,他去摸床头柜上的杯子,却摸到了满手冰凉。
白岐玉这才意识到,他竟然躺在僵硬冰冷的飘窗上,就这么睡着了。
窗帘没有拉上,冰冷的无机质玻璃外,静谧的夜色与孤寂的街灯一同映入室内,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
白岐玉一向喜欢夜景,可不知为何,那光像掺入了死气,逸散着渗人的惨绿色。
手机锁屏突然亮起来,白岐玉吓了一跳,却只是一条广告,什么“邹城海滨双十一特惠,门票免费的”。
才凌晨四点四十五分。
经历了噩梦,浑身又咯的酸痛,白岐玉一点睡意都没了。
他索性打开平板,选了部老喜剧,窝到柔软的布团沙发上,决定利用它度过天亮前的时光。
上午十一点,白岐玉补觉时,房东胡叔来敲门了。
他六十多岁,儿子据说是搞餐饮的,年轻有为,整栋楼的房子都在他名下。
胡叔比较老派,能当面说的事儿一定前来拜访,很少打电话,更不要说发短信。
“小白,”胡叔喜洋洋的,“你这嘴可真灵,开光了!”
“啊?”
“托你的福,302租出去了,我来和你说一声!”
白岐玉一愣,忍不住问:“这个时间段租房,是来邹城工作的吗?”
胡叔说他也不知道。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的,付钱可爽快了。”
他回忆道:“昨天晚上联系的我,刚签的合同了,这不,一签完我就找你报喜了!问他干什么的,含含糊糊的。”
“这样啊,”白岐玉不放心,“我看靖德的新闻,说什么诈骗犯连环杀人的,您小心别被骗了……”
他这话说的实在不吉利,胡叔脸色变了变:“不至于吧?那人的面相看着不错,挺老实的。”
“抱歉,我可能有点风声鹤唳……”
胡叔很快又乐呵呵的笑起来:“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
说着,他想起来什么:“我问他什么时候入住,他说短时间先不入住,我猜他是生意人,把这当仓库放东西呢。”
确实有这样的情况,邹城老房子租金不高,有做小生意的,租大面积的仓库不划算,索性租民房当仓库。
白岐玉邀请胡叔进屋坐,本来是客套寒暄,胡叔却很高兴的进了门。
胡叔随便看了看四周:“住的还习惯吧?”
“挺好的,”白岐玉说,“家电很齐全,我一个人住很舒服。”
“那就行。要有事就和我说,我就住一楼楼梯口,101和102都是我家。”
白岐玉去厨房泡柠檬水,突然想起来浴室怪声的事儿。
他端着一杯出来,递给胡叔:“叔,我昨天洗澡的时候,还是听着有‘哗、哗’的声音……”
“‘哗,哗’的声音?”
“就是那种,什么东西被拖在地上走,或者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我一开始以为是水管,但是关了水也有。”
“这可奇了怪了,”胡叔露出不解的表情,“我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过你说的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