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早就在宫内呆不住了。
彼其娘之,除了皇后快了生娃这事儿让自己挂心之外,剩下的也确实没有什么事儿值得自己一直留在京城处理,倒不如借机跑出来散散心——每天看着皇后挺着个大肚子担心上火的,尤其是还要有两个月才生的情况下,崇祯皇帝就更坐不住了。
崇祯皇帝出行,也懒得搞甚么排场,那种面子上的活,搞出来除了劳民伤财地装逼之外,并没有多大用处。
起码崇祯皇帝是这么看的。
而且要出来浪,除了陕西这边儿,还有哪儿更值得自己浪的?
有仗打,有贪官污吏等着自己去杀猪宰肥羊,还能顺便收割一波声望,简直没有比这儿更适合自己的地方了。
所以,崇祯皇帝干脆带着蒙古万骑跑来了。
当然,由于某些原因,崇祯皇帝选择的第一站,还是老地方,蓝田县。
等到了蓝田,崇祯皇帝在听完魏忠贤和田尔耕的奏报之后,才弄清楚了现在的局面——张之极已经带兵北上,杨鹤也已经开始带兵向着东南方向进发,两方夹击叛军,争取早点儿平灭了算球。
得到了大概的消息,崇祯皇帝也不耽搁,便直接带着万骑向着蒲城扑了过去。
只是刚一道城外不远处,便得到了消息说张之极已经带兵前来堵截王二。
崇祯皇帝的精神头这下子可就提起来了。
还有比这更适合朕装逼的机会么?有叛乱,朕亲率大军平之,顺便再阵前安抚一波人心,想想这等操作,崇祯皇帝自己都觉得够骚。
当然,崇祯皇帝觉得自己既然带着万骑都过来了,那他娘的还要用人截断叛军回蒲城的通道,这他娘的不是笑话么?
自信满满的崇祯皇帝干脆下令让堵截通向蒲城通道的五千京营士卒也和自己一道,向着张之极之前定好的方向扑了过来。
崇祯皇帝在军事上小白了些,但是好歹比王明玉这样儿的野路子要强得多。
利益于宫内的藏书,还有北征草原的实际操作经验,崇祯皇帝好歹知道派出探子先行——所以在得知了张之极所率的五千京营与王二的叛军正在交战之中,崇祯皇帝就抽出了自己的马刀,亲自带着一万五千余骑冲了过来。
王二和王明玉,也正是发现了打扮不同于其他人的崇祯皇帝,这才愈发的胆寒。
在民间传闻之中,崇祯皇帝北征草原之时,可是每天都要吃几个林丹汗部落里的小孩儿,渴了便要喝林丹汗部落里的处女的鲜血止渴,杀人不眨眼。
所以在看到崇祯皇帝亲自带兵冲过来的时候,王明玉就很想下令前军变后军,再向着张之极的方向冲一冲算了——万一冲开了道路能跑出去呢?
崇祯皇帝眼尖,远远地便看到了双方交战之处倒地的站马,再看看没有战马的叛军,崇祯皇帝的眼睛当时就红了。
他娘的,朕给你们开出了这么优待的条件,居然还他娘的不投降?还想着杀了朕的士卒跑路?
这些人要是死在对外征战的路上,朕也不心疼,可是今天死在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的手里却算是怎么回事儿?
眼红的崇祯皇帝面色开始变得不善起来,心中也开始变得有些暴躁。原本还想着只诛头目放过其余的想法也被崇祯皇帝给扔到了九霄云外。
去他娘的,若是这些人早早投降,说甚么也不可能全杀了,可是自己的士卒一死,崇祯皇帝就有点儿失了理智了。
王二和王明玉心中更是蛋疼。崇祯皇帝的脸色,由于距离太远,谁也瞧不见,但是崇祯皇帝握着马刀冲锋的架势,却是能看的分明。如今这种情况,完犊子了。
王二再次对王明玉道:“兄弟,快跑罢,能跑多远是多远,也别想着替哥哥报仇了,好好活下去,啊。”
王明玉的眼眶也是红了,王二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还替自己想着,真真的是拿自己当成亲兄弟来看了。
向着王二拱拱手,王明玉道:“哥哥保重,弟弟但凡有一口气在,便一定会替哥哥报仇!若是我死了,还有我儿子,若是我儿子也死了,还有孙子,祖祖辈辈,不忘今日里哥哥活命之恩!”
一番话说完,再次向着王二弯腰一拜,王明玉便要打马逃生。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王瞎子见王明玉打马而去,急道:“哥哥!”
王二苦笑一声,道:“放他去罢。终究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强拉他在这里又能怎么样?敢怪我,当时若是投降便了,如今还用得着死上这么多的兄弟们么?”
王瞎子嘿了一声,却道:“哥哥大人大量,能容得他王明玉,我却容不得!”
说完,却不管王二不住的喝止声,径直拨转马头,向着王明玉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左一右两大心腹都离自己而去,王二心中更感凄凉,再看看身边已经两腿发抖的大军,王二只得无奈地叹息道:“都投降罢。希望皇帝能开恩。”
说完,便带头扔下了刀子,下马跪地乞降。
周围的叛军见了,也只得一个个的扔下手中的刀枪,学着王二的样子跪地投降。
崇祯皇帝眼见叛军呼拉拉的跪倒一片,心中却是暗骂不止。
他娘的,你们要投降,就早点投降,这杀完人了,眼见老子来了却投降,这是几个意思?
以为朕顾忌名声,不敢杀你们?
还是以为朕会大肚的赦免了你们,拿着这些死去的将士们不当回事儿?
只是不管崇祯皇帝心中怎么想,叛军们都已经跪地投降却是不争的事实,崇祯皇帝也只得轻勒马缰,让胯下的战马开始慢慢减速,以免呆会儿直接冲了过去,将这些人全部踏死。
别以为几千人很多,从跟张之极的京营接战开始,到现在,六七千叛军已经死了千余人,剩下的不过是想着逃跑活命,被一万五千余高速驰过的骑兵踩踏一番,只怕是真的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若是那样儿的话,崇祯皇帝是痛快了,但是这千古骂名也是背定了。崇祯皇帝不在乎自己在外族眼中的名声,也不在乎自己在文人们眼中的形象,但是在百姓中的形象,却也由不得崇祯皇帝不在意。
毕竟,唐朝的天可汗李二陛下可是说过,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想自己被人覆了的崇祯皇帝一减速,身后的万骑便都跟着减速。
唯有京营的五千骑,不仅没有减速,反而加快了速度,越过崇祯皇帝和万骑,先向着跪地请降的叛军围了过去。
跪地的王二见状,更是苦笑一声,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等到五千营京和后面追过来的张之极所率京营的骑兵们将叛军团团围住之后,王二及其手下一众叛军,也只得任由京营的士卒将自己等人反手捆起来,等候崇祯皇帝的发落。
而此时的王明玉,却是头也不回的打马向着北边儿的方向逃去。
没说的,只要进了山,自己的一条命倒还有可能保住,否则今日终究是难逃一死。
暗恨自己大意,发誓一定要好好研习兵书再雪今日之耻的王明玉却听得身后马蹄声响起。
惟恐是追兵追来,王明玉便回头瞧了一眼,却见是王瞎子也纵马狂奔过来。
王明玉放缓了马速,等到王瞎子跟上来之后便问道:“瞎子,你咋也跟上来了?哥哥呢?”
王瞎子望着王明玉,却是气不打不处来,怒喝道:“哥哥替你断后,只怕难逃一死,老子却是来送你去见哥哥!”
王明玉闻言,心下亡魂大冒。
这王瞎子虽然都喊他瞎子,便是一身本事却不是自己一个读书人能比的,说是擒虎射熊,那肯定是过了些,但是这王瞎子要弄死自己,只怕不比杀只鸡来得费劲。
王明玉无奈之下只得猛踢战马,加速向北狂奔,口中也喝道:“瞎子!如今便只剩下你我,你不想着跟我逃出去再为哥哥报仇,莫非是想着擒了我去找官兵领赏么!?”
王瞎子险些一口老血喷出,骂道:“狗入的!你不要脸,老子还要呢,你少血口喷人!送完你去见哥哥,老子也会去陪着哥哥!”
王明玉反口讥笑道:“好一个忠义无双的王瞎子!哥哥的死,我便不心痛么?若是今日你我都死绝了,却是谁来替我等报仇?”
王瞎子怒道:“若不是你出的这些狗屁主意,今天也不会落到这番局面!老子嘴笨,说不过你,老子只消能砍死你便成!”
王明玉无奈,彼其娘之,跟这种粗人怎么就说不明白?自己想逃命是没错,可自己不也是想着留下有用之身,好替大家伙儿报仇么?若是都死光了,那才是真的就断了念想呢!
正一路狂奔间,王明玉却见北边远远地绕过来十五六骑朝廷的大军,眼见后边紧跟不舍的王瞎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王明玉却是干脆抽出一把短刀插在胯下战马的屁股上。
战马吃痛之下,速度骤然又快了一些,待得与京营骑兵离得又近了一些后,王明玉却是猛得一勒战马,抛下手中马刀后便翻身下马,喊道:“草民愿降!草民愿降!”
被拉开了距离的王瞎子见了,整个人都被气的目睚欲裂,怒骂一声:“入恁娘!”也是猛然向着王明玉冲了过去。
十几骑京营士卒原本见王明玉跪地请降,便想捆了他回去,却见王瞎子又急催着战马冲了过来。
为首的小旗道:“拿下!”
当下便有五六旗向着王瞎子冲了过来。
若说是双方都在马上,王瞎子倒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起码不会须臾间便被人放倒。
只是眼下都在马上,王瞎子空有十分的本事,却连八分都使不出来,只一个照片,便被呼啸而过的京营骑兵砍断了一条胳膊,整个人也是被摔落马下。
王瞎子却是浑然不管自己的断臂,只是用完好的左手从断手之中抽出马刀,踉踉跄跄向着王明玉行去。
一直在关注着王瞎子的王明玉见送,心中更是胆寒,双膝跪地着向京营骑兵的方向疾行,口中喊道:“草民已经投降了!已经投降!”
带头的京营骑兵总旗冷着脸望向王瞎子,喝道:“扔下刀!”
王瞎子在刚才摔落战马之时,便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便是嘴角处,都开始渗出血来。
听到这个总旗的喝令,王瞎子只是将嘴凑近断臂的肩膀处蹭了蹭,缓了口气道:“官爷,此次反叛,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王八蛋,草民只要杀了他,便任由官爷处置!”
这个总旗也是暗自佩服王瞎子的决绝,只是军令在身,也由不得自己胡来,当下便喝道:“扔下刀!跪地!他怎么样儿,自然有大明律决断,须由不得你!”
见王瞎子不仅将自己的置若罔闻,反而势若疯虎一般地向着王明玉快步而去,京营的总旗也只得一扭头,命令道:“杀了他!”
旁边的京营士卒撇了撇嘴,他娘的,你狗日的敬重好汉,下不去手,老子就能下得去了?
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尤其是军中,更是军令如山,也由不得自己拒绝,当下便张弓搭箭,瞄准王瞎子便射了出去。
王瞎子满心只想着杀了王明玉雪恨,眼中也就只有王明玉,加上重伤之下无力躲闪,这一箭便恰好射入了胸口之中。
王瞎子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原本便只是靠着一口气强撑,如今又中箭,当下便觉得手中的马刀重愈千斤,再也把持不住,只口中嘟囔了一声杀,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只是纵然死去,王瞎子双眼却仍是不闭,仍然望向王明玉所在方向。
京营的总旗复又叹息一声,吩咐道:“替他收殓尸骸,带上这个王八蛋,回去复命罢。”
王瞎子死时,王二及其余一众叛军也都是被捆好。
崇祯皇帝止住了前来行礼拜见的张之极,冷着脸吩咐道:“让他们自己招认出各级头目,尽数杀光,余者不论有罪无罪,皆发往罪囚营充作苦力,遇赦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