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真美,干干净净地挂在天幕上。耳畔,是隐约的几声犬吠,他们一行没住驿站,在一农家小院歇脚,但还是太扎眼,加上禁军……恐怕早被人盯上了。
不过,怎么就只来一个刺客呢?虽然身手了得,但也该知道此行不过送死,御史大夫是那么好杀的?
哎呀,自己真是个乌鸦嘴,他果然被刺了吧?脱脱满脑子想东想西,听谢珣在跟人喁喁私语,她扭头看,刺客蜷在地上,一个壮汉半死不活地只出气,不进气,御史台的人对付刺客也有一套。
正常情况下,是没有人能从刺客嘴里套出话的,他们都是死士。尤其燕赵这带,自古多游侠,拿人钱财,给人办事,技不如人当然只有死。
可谢珣显然不想这个人死。
那吉祥就有法子不让他死。
经此一吓,农院主人都要瘫了,不敢问,也不敢动,侍卫提溜着领子把人拎到谢珣眼前,谢珣一回眸,招手让脱脱过来。
想到他不承情,就很生气,想到他不承情还训人,脱脱就更生气了:“我不会。”
谢珣冷道:“春万里,不要任性,你要是不听上峰命令回去中书省就把你除名。”
脱脱一跃而下,掸掸衣衫,昂首挺胸过来了。
那抹飞红,还在他手臂上缠着呢,她觑一眼,目光转到了瑟瑟发抖的农人身上,呀,他吓尿了。
脱脱当即用成德方言抚慰他两句,谢珣听了,噙笑不语,成德话听起来很硬,但到她嘴里,什么话都变得很娇软,他拍了下她纤弱肩膀:
“告诉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要说这里发生过刺杀一事。”
地上还有点点血迹,脱脱嘴一撇:“有用吗?”她早就明白了谢珣的用意,“御史大夫被刺,不管是不是张承嗣干的他都要慌了,这还是成德的地盘。而且,被他知道台主没走,这下好了,觉得朝廷不信任他,云鹤追再火上浇油,台主啊,成德这趟我们真的彻底白来了。”
她那张玲珑小嘴,叭叭个不停,“不管刺杀成不成功,都已成事实,那就是台主您在成德遇刺了。”
“除非,你把这一家人杀了灭口,就没人知道了。”脱脱眉头一耸,歪着脑袋看他。
“死马当活马医,你和他说吧。”谢珣不置可否,脱脱见他都没夸自己情势看的透,一句赞美也无,生起闷气,跟农人说完又跑墙头坐着去了。
轻巧一个翻身,她人下去,院外斜后方是片竹林,脱脱嘴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嚼一嚼的,独自磨牙:
他看不起我。
身后脚步声响起,她知道是谢珣,忙走得更快,腰上多只手,人便轻轻巧巧落到谢珣怀中,他手里拎着她一只平头小花履。
情势太急,她都忘记自己只穿了一只鞋。
幽篁寂静,皓月当空,透过青青竹叶洒落,落在谢珣英挺的眉眼上,他真好看呀。脱脱瞧着他,心里十分委屈,把鞋子打掉:
“我讨厌你。”
谢珣笑着把她放到石板上,给她穿鞋:
“刚才还奋不顾身救我,这么快,又讨厌我了?”
脱脱小腿乱蹬,死活不肯穿,袜子早变得乌糟糟。
“你只会骂我,也不夸我,我好没面子的。”
说完,却伸手去轻抚他手臂四周,瞄上头的伤。
“小伤,死不了人。”他把她不老实的脚摁住,“方才,那么危险,你把剑丢给我就行了,你一个女孩子,真以为自己了不起能跟一个大男人比试?”
“哼。”她朝他皱下鼻子,下巴抬起,是个十分倨傲的神情,“别小看人,我舞的剑花不飒吗?”
她哪儿哪儿都灵活,像尾小鱼,方才那一舞确实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比写字漂亮多了。谢珣打压她傲气,笑道:
“没在意,千钧一发之际谁看你好看不好看,有用是第一,你不要什么时候都不忘卖弄,命要紧。”
听他死活就是不愿说自己一句好话,脱脱简直伤心欲绝,她呼的站起,两只眼,又清又亮映着月色瞪他:
“你就是还想着公主,觉得她好,我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她把裙子拍了又拍,吸一口夜间初秋的凉气,说:“我要回长安,还去我的平康坊,那里有无数男人喜欢我,呸呸呸。”
脸皮厚数第一,闹起脾气来也当仁不让,谢珣抱住了她,低眸说:“你男人就在眼前,还想找谁?”
这个称呼十分新鲜,脱脱微怔,忽的又搡他:“你不是我男人,你是小狗,是猪,是狸奴,是鹦鹉……”她绞尽脑汁找词,“是屎壳郎!”
谢珣头一偏,轻咬住她红唇,两人唇舌一触,脱脱就飘了,像含糖,得热热烈烈抿着,唇唇不分,脱脱搂紧了他脖子。
她唇间荡起微笑,含糊问:“我甜不甜?”
“甜。”谢珣一手扶住她后脑,享受着她的香唇甜津,似乎有什么很怪异,脱脱有点惊慌,挣了下,两只眼情不自禁往下看,“你怎么顶着我呀?”
谢珣声音都哑了,他摸着她的脸:“脱脱,你很好。”脱脱嗯哼了一声,娇嗔不已,“我哪里好啦?你说呀。”
“哪儿都好。”谢珣声音越发低迷,嘴唇在腮上游走,“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女孩子……”他想起她提剑气势汹汹的模样,想笑,心尖却跟着一颤,手不自觉去捧她的雪白小脸,嫌不够,一把打横抱起她,直咬她耳朵,“我们回房里好不好?”
脱脱的心,快飞出去了,她不满他突然中断亲吻,开始哼唧,挣扎下来紧拥着他,“你亲我嘛,你亲我……”
她脑子混乱,什么经验都没有,可人不满足了,想他摸摸这里,又想他摸摸那里。
“好,我们回房,嗯?”谢珣看看夜色,月凉如水。
“我不,”她拒绝着,“吉祥会来偷听的。”
“他敢。”谢珣说,抱着她往回走,天上的月亮真美,脱脱却晃他,“不,我就要你在月亮下头亲我,我就要!”
风吹草低,虫鸣泠然,谢珣心里滚过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他没和女人如此放肆过,这种事,到底隐私,他忽然像野兽一样在她唇上咬了口,语气蛮暴:
“妖精,你真要在这里?”
脱脱脑子昏昏,根本分不出神去领会他话里深意,只管贴紧他:“我要,我就要在这里你亲我。”谢珣解了袍子,铺在丛丛醉马草上,眼眸深深,“好。”
……
良久,他哑着嗓音,凝视她:“亲完了,我现在是你男人了。”
谢珣笑着去吻她红热的小脸蛋儿。
脱脱探究半晌,眼神一变:“你把我弄受伤啦?”
“傻姑娘,”谢珣拍她脸,“女孩子第一次叫落红,意思就是,你最宝贵的东西是我的了。”
脱脱懵然看着他,身上那股快乐的劲头过去了,忽涌上说不出的烦闷,她别扭,好像自己没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还不懂?”谢珣低笑着亲她汗湿的鬓发,“现在,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了,当然,也是你最后一个。”
他又揉她的秀发,爱不释手似的,脱脱蜷蜷身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光溜溜的,很不开心。
“你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我,我明白,别害怕。”谢珣还在哄她,不住亲她小脸,可是,脱脱不大明白,她嘟囔着,“你那里好丑。”
“男人都是那样的,让你高兴了吗?”谢珣搂紧她,手顺着她肩头往下,顺势拿袍子将她裹住。
脱脱像在回味,有点惊奇,又有点害羞小手挠了挠他胸膛:“怎么回事呀?”说完,在他耳畔好一阵窃窃私语,一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皎洁如银,她又忍不住嘀咕,“今晚月亮好温柔呀。”
谢珣被她问的无言,将她衣裙捡起,自己则穿上湿皱的袍子,抱起她:“想知道?下次,下次好不好?你需要休息。”
一回想,那滋味真令人着迷啊,脱脱戳戳他:“我不,我不要等下次,我还想要,你不想要吗?”她笑嘻嘻搓他脸。
她太直白,谢珣火又上来,他“嗯”了声抱着她回院落。脱脱歪在他胸口,总想说话:
“你刚才像要吃人。”
“我只吃你。”
谢珣带她回来,吉祥等很久很久了,看他衣衫不整怀里还抱着春万里那个小娘子,有什么不明白的:台主正是最年富力强,也最英俊潇洒的年纪,你侬我侬,再正常不过。
这件事传回去,全御史台都要松口气,谢台主终于有了心仪的女人,也许,就能少折磨他们一点了。
可这毕竟是中书省的藩书译语,吉祥挠挠头,没什么头绪,只能很体贴地去烧热水。
热水送来,谢珣抱她两人坐进木桶,热气腾腾的,他拿手巾仔细给她清理,烛光昏暗,两人赤条条相对,脱脱反倒害羞了,一声不吭,捂着眼睛。
谢珣掬起水,一弹,洒她脸:“怎么了,不是一直想和我睡觉的吗?刚才,也是你要我在月亮下亲你,梦想都实现了,不高兴了?”
脱脱从指缝看他,呀,他肩头都是指甲印儿,是自己掐的吗?
她脸上更热了,也许是热水熏的。
“那你高兴吗?”她在觑他。
谢珣捉到她一只脚,轻轻捏着:“高兴,你没感觉到?”
“你喘气好大声好粗,脸通红,眉眼扭着,跟平时一点都不一样,真可怕。”脱脱脚趾头乱动。
谢珣情潮半退,神情平复如常,他笑笑:“是吗?那种时候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吓到你了?”
脱脱噗嗤一笑,手指微张,眼睛泻出一点光芒:“才没有,你是因为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吗?”
他又“嗯”了声,脱脱却不高兴了,想起什么,两手放下打起水花:“你是不是跟别的小娘子这样时,也控制不住自己?”
谢珣不知道怎么说,算是默认。
她气得脸滴血,嚷嚷着,开始蹬他:“你也亲她们那个了?是不是!”
谢珣轻而易举制止她:“没有。”
“我怕你会疼,疼吗?”他转身把桶沿的干手巾取来,擦擦她的脸。脱脱心里还有火气,较着劲儿,故意说,“疼死我啦,你真是个禽兽!”
这句也是平康坊学来的,谢珣被她这么说,有些尴尬,“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没有以后了!”她振振有词纠正他,“我不想跟你睡觉了,没意思。”
谢珣一笑:“晚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只能跟我睡。”
“我要回平康坊。”脱脱眉毛一斜,挑衅地看着他。
忽的,一阵稀里哗啦,脱脱只觉天旋地转,谢珣把她从桶里捞出来,草草擦拭,丢床上去了。
他那雄健的男性躯体一靠近,脱脱就变得柔软,又开始撒娇:“亲我嘛。”谢珣却没动,只是用手背轻抚她脸,一下又一下:
“脱脱,你有时候难免孩子气些,但这种事,不能任性,懂吗?”
她不喜欢听大道理,空气这么香,被褥这样软,他不来亲自己在等什么?
“懂了,懂了。”她勾他脖子,人开始扭,谢珣俯下身定住她脑袋:“你是我一个人的,真的懂了?”
脱脱眼波转转,眸子里水汽弥漫:“那你也是我一个人的,这样才公平,不准亲别人,不准跟别人睡觉。以后,小谢相公只能和我睡觉。”
说完,眼睛咕噜一转,“谁反悔,谁就变穷光蛋,变要饭花子!”
谢珣深深看她,缠绵低语:“好,我认定的事不会轻易变。”
第33章 、两相处(13)
脱脱很快陶醉在他温柔的亲吻中, 喃喃说:“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心里只有小谢相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