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柳石还没制造成功,没关系,他不着急,家里人今年一年都没有人再跟他提过结婚的事,而他好不容易把猫儿盼回来,还想再和他过几年清清静静的二人世界呢,柳石晚两年再要正好。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当到了荣泽,进了三大队的院子,看到自己家黑洞洞的窗户,柳侠还是心里空落落的不舒服了一下。
不过大哥那头的窗户都亮着,柳侠吸口气,让自己振奋起来。
撤走了大部分人马的三大队感觉上很安静,路灯在光秃秃的树荫下发出昏黄的光,只有几个家长带着不肯回屋子的小孩儿在路上转悠。
柳侠先回自己的那套房子,一开门,温暖的气息就扑上了脸,打开灯,客厅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沙发上的靠垫换了新的,原来是蓝色带几何图案的,现在成了深红色缎面的百子图。
肯定是大嫂给做的,大嫂现在看多了时尚杂志,讲究越来越多,这是根据季节布置家里的色调呢。
柳侠放下包,拿起一个靠垫抛起来感受了一下,嗯,不软不硬正舒服。
他放下靠垫,准备进卧室换身家居服就去大哥那边,却听到外边有人喊:“小叔,你回来了?哎,爸,妈,娘,大伯,俺小叔回来啦?”
柳侠跑回去,拉开阳台门,看到小雲正趴在墙上,对着东边扯着嗓子喊。
柳侠问:“小雲,你咋没去学咧?”现在才七点多一点,这个时间,小雲、小雷、萌萌、小莘都该在学校上晚自习。
“我前儿后晌搁学校打篮球哩时候,脚脖叫崴着了,骨裂。”小雲回过身,笑嘻嘻地说,柳侠这才发现,他左臂下好像架着个拐杖。
柳侠吓得赶紧跑下去:“你别动孩儿,叫小叔给你抱回来。”
“中中中,我现在是重病号,需要受到特殊照顾。”小雲伸开胳膊,等着柳侠去抱。
这家伙跟猫儿一样,都是瘦猴儿,柳侠抱着他一点都不吃力。
两个人刚走上台阶,柳侠听到东边晓慧的声音:“是幺儿回来了?”
柳侠说:“嗯,我给孩儿抱屋里头就过去找您哦。”
晓慧说:“你不用过来了孩儿,我叫您三哥他们都过去,哎对了,你别搭理那小鳖儿,他装哩。”
晓慧说着,扭头喊柳川和大哥大嫂。
柳侠看着小雲包得跟大面包似的左脚:“不会吧?肿这么大。”
等大哥大嫂、三哥三嫂都回来,柳侠知道了,小雲的脚确实肿了,但没他表现得那么夸张,医生开始说怀疑骨折或骨裂,拍了片子后确定没有,小雲为了一直到放假都不再上早、晚自习,坚持说自己就是骨裂了,每天表演危重病人,可又连卧床抬高患肢都坚持不住,一天得去外边溜达好几圈。
柳侠听完,给了这皮小子后脑勺一巴掌:“不想去学就请假,哪儿有咒自己哩?”
小雲揪巴着脸叫:“我又不是俺柳岸哥,他苦楚一下脸你就会主动跑去给他请假,巴不得他成天不上学搁家睡热被窝儿,俺爸俺妈恨不得我一天搁学校二十八个钟头。”
柳川又给了他一巴掌:“再给我夸张。”
“你看看小叔,我受伤了还得不到一点关心,他俩想起来就给我一顿。”小雲捂着头控诉柳川和晓慧,“医生说我崴哩老狠,至少得休息三星期,他俩说最多一星期,不去就打我。”
“你只要一搁家,全家都不得安宁。”晓慧跟小雲对着控诉,还专门对柳侠说,“今儿,瘸着个腿,还出去教院儿里几个小孩儿逮小虫儿(麻雀)咧,一弹弓出去,差点打您那招待所哩玻璃上,我不打他打谁?”
柳魁起身把小雲抱过去,放在自己身边:“孩儿不是独个儿搁家老没意思嘛,又不是故意淘力咧。”
小雲有了倚仗,靠在柳魁身上,得意地冲柳川和晓慧笑。
晓慧指着他正想训,秀梅抱起小雲的腿左看右看:“这都过了一天多了,我咋觉得孩儿哩脚一点没轻咧?哎呀,不中,明儿得买俩猪蹄儿炖炖,给孩儿补补。”
晓慧无奈:“大嫂,别惯他,他就是崴了一下脚。”儿子脚肿成那样,她和柳川都心疼,可他俩知道,只要他们稍微表现出一点娇惯的模样,这货就得上天
柳侠却在旁边开始纠结,到底是叫猫儿留到美国,还是叫他回来?留到那儿,不舒服哩时候,想吃个面条都没人给做,更不用说炖猪蹄儿了;回来,现在的环境是真不好啊,仁义路上的垃圾山越来越大,京都的天都是铅灰色的,看着就不健康。
原城也差不多,不光天灰蒙蒙的,还天天挖沟,走到哪儿都是又堵又脏。
柳侠为这事已经纠结无数次了,一直拿不定主意,原先他不急着做决定,是觉得时间还长,今天,想到去要账,他突然觉得,时间过的好快,眨眼之间就又一年了,那猫儿的事,也得赶快决定了,毕业找工作得提前做准备呢。
他既然没主意,今天干脆问问大哥他们吧,他们比自己想的周到。
第492章 烂尾楼的奇遇
柳侠盘腿坐着,看哥哥嫂子们翻来覆去地自己提出意见,然后又自己否决,最后集体陷入纠结。
他心里偷偷感到一点安慰,看,并不是自己太老妈子,而是乖猫的事确实比较难办,谁遇到都要多想想。
同时,他心里也被哥哥嫂子们反复论证又推翻的过程弄得更没主意了。
柳川挠头:“啧,我还是觉得,在吃饱穿暖,没有生存压力之后,跟家里人生活到一堆儿是最好哩,不过……,咱这儿现在真是污染老很啊,对孩儿哩身体可能真会有影响。”
小雲:“爸,你这跟没说一样哩话,都说八遍了。”
柳川一皱眉,尽显长辈威严:“说一百遍也是这个道理啊,要不你说咋弄?”
小雲说:“我说叫俺柳岸哥独个儿决定,您不都光嚷我嘛。”
晓慧说:“不都跟你说了,您小叔只要不跟着出去,您柳岸哥不用决定,肯定是回来,可他回来不是怕环境污染对他身体不好嘛。”
小雲说:“那俺柳岸哥成天想俺小叔、想咱家哩人却又见不着,那对身体就好了?”
秀梅拍拍小雲:“所以呀孩儿,咱半天都想不出来个两全其美哩好法儿。”
柳魁已经沉默好一会儿,柳侠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大哥你说咧?”
柳魁跟柳川的表情如出一辙地纠结:“大哥也想不出啥好办法呀孩儿,猫儿哩身体肯定是第一重要,可是,孩儿要是因为这就得孤伶伶地搁外头独个儿过一辈子,那不是老可怜么。”
秀梅看看窗外:“要是咱这儿哩天还能跟以前样就好了,以前,一立了秋,天就可高可蓝,耙地种麦哩时候,一晌能看见可多大雁,一排一排,排着队往南飞,现在,唉,吃穿倒是好了,就是老腌臜,那儿都是塑料袋垃圾堆,城里头连小虫儿都快没了。”
呃……,柳侠心里头扶额。
车轱辘话又转回来了。
小雲一只脚蹦着过来,挤在柳侠身边,用房间里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跟他说悄悄话:“小叔我跟你说,这事儿你跟谁商量都没用,俺柳岸哥啥样你不知?他主意恁正,除了你,谁说他会听?”
柳侠怎么会不知道柳岸主意特别大,他可是十岁就敢自己去跟付东商量代购冰箱,十一岁就自己决定新房子的改造和装修,留学这么大的事也是一切都成定局才告诉的大家,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纠结,他觉得猫儿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决定回来,而他找不出足够的理由说服他。
好吧,其实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感情上他一天也不想猫儿在外面,理智却被更好的自然环境、更好的医疗条件压得死死的,一想到猫儿回来后每天都要穿过那一片污水沟和垃圾山才能往返于家和单位之间,他的身体可能因为污染的空气而发生不好的变化,他就觉得千万里的距离其实算不得什么。
于是柳侠说:“好吧,哥,嫂,不难为您了,这事还是我跟猫儿俺俩商量吧,我想法说服他,叫他留到那儿。”
小雲“哇”地一声单脚跳起来,眼睛溜圆瞪着柳侠:“你,你不想俺柳岸哥啦?我还想着你巴不得俺哥明儿就回来咧,弄了半天,你是不想叫俺哥回来?”
柳侠问他:“您哥回来,可能生病,跟他搁外头健健康康,选一个。”
小雲嘟着脸一肚子气地说:“当然是选俺哥健健康康,可是,可是,我可想俺哥呀。”
柳川说:“想您哥,你不会也去m大留学?非得叫您哥回来?”
小雲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对着柳川别瞪眼:“爸,那是m大,不是望宁技校,我想去就能去呀?”
晓慧说:“咦,你不是成天能的上天么,咋一说m大可成个怂包了?”
“哎呦~”小雲摊在柳侠身上叫唤,“俺柳岸哥当初咋就非上m大咧?他要是上个平常点哩学校,说不定我也能考上?”
秀梅信心十足地说:“孩儿,你恁聪明,好好学习,肯定也能考上,娘娘一看就知俺孩儿能考上。”她又扭头问,“你说是不是柳魁?”
柳魁欣慰地看着小雲,那眼神活像小雲已经考上了:“嗯,孩儿要是真想,肯定中。”
晓慧哭笑不得,脸快揪成小笼包了:“大哥大嫂,这货孬成那样,期中考试语文就吃了72分,年级前三十名都没进去,您俩咋对他恁有信心咧?”
秀梅说:“幺儿跟小海当初搁荣高还考过快一千名咧,猫儿哩作文成天不及格,小凌高考离分数线好几十分,现在还不是一个比一个强?孩儿咋就不中?”
小雲单脚跳着坐回柳魁和秀梅身边:“还是俺娘好,要是小雷俺俩从小跟着您俩,早叫您俩打击成柳小猪了。”
柳川敷衍地认错:“好好好,您妈俺俩不称职,你学习不好都怨俺,那,您大伯跟您娘对您俩这么好,您给大伯您娘他俩考个m大呗。”
小雲回头看柳魁。
柳魁笑着摸摸他的头:“没事孩儿,你就是啥都考不上,大伯也知你是个好孩儿。”
小雲又扭回头乜斜柳川:“哼,我要是真考上,也是给俺大伯俺娘娘考哩,不是您俩。”
柳川伸出个大拇指:“有志气。”
秀梅叫起来:“孩儿,可不敢胡说,您伯您妈才是对您最操心咧,您大伯俺俩也就是没事好搁您跟前瞎唠叨两句,哪儿能跟他们操那心比?”
晓慧暗暗冲秀梅使眼色摆手,嘴里却对着小雲说:“咱全村儿都知大伯跟娘娘对您好,您小葳哥可是a大毕业京华博士,您俩要最后狗屁不是,村儿里人肯定会说您大伯跟娘娘其实偏心眼,没真正好好教育您,叫您俩学习都不好。”
小雲激动起来,吵架似的对着晓慧叫:“才不会,小雷俺俩肯定都能考上大学,好大学,重点大学。”
晓慧一摊手:“中,这可是你说哩,我等着你哩重点大学哦。”
小雲气哼哼地靠在柳魁身上跟柳川和晓慧瞪眼。
柳魁楼着小雲,看着柳川呵呵笑。
柳侠心里又开始纠结,猫儿要是不回来,健康方面倒是安全了,可他就再也不能跟小雲现在这样,暖暖和和地跟全家人坐在一起吹牛皮喷大江东,享受家里人的关心了啊。
九点钟,小莘跟小雷、萌萌回来了,三个人看见柳侠都兴奋得哇哩哇啦,柳侠和他们闹了一会儿,就主动提出让大哥他们都回自己屋里去。
柳川明天要起早赶回原城上班,小莘有家庭作业,小雷、小雲、萌萌要练习三张大字,确实不能继续聊了。
秀梅问了柳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大家就各自回屋。
柳侠简单冲了个澡,就开始躺在被窝儿里睁着眼继续纠结。
刚才哥哥和嫂子们没有给出柳侠建设性的意见,但那一番讨论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在京都,几乎所有认识柳岸的人最近见了柳侠,都会问他柳岸是不是就快要学成回国了,然后恭喜他苦尽甘来,未来有了倚仗,以后就静等着过好日子吧。
也就是在大家的潜意识里,柳岸是肯定要回来的,并且默认为柳岸回来就是要报答柳侠。
柳侠就思考这件事,觉得有点不对,按照这个思路,假如柳岸不回来,或者回来后柳侠仍然像现在这种状态工作,那是不是大家就会认为柳岸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个假设让柳侠十分不舒服,而这个假设却是非常可能存在的。
柳侠不想让别人误解柳岸,尤其是家里人。
假如柳岸不回来,外人的评价和目光就影响不到他的生活,所以柳侠不怎么在乎。
可柳岸即便留在美国,他最多三两年,总要回来一次的吧?回来肯定是要和家里人在一起的,如果家里人也对他有这种误解……
今天,这个问题解决了。
可是,这样的话,以后还是要好久才能见乖猫一次啊!
柳侠翻了个身,没精打采地看着窗帘上朦胧的月光,心里空得跟外面惨白苍凉的夜空一样。
——
第二天早上,柳侠七点半起床,柳魁、柳川和小莘、小雷、萌萌早就走了,晓慧也正在换衣服准备出发。
秀梅看见柳侠出来,催着他赶紧去洗漱,饭菜都给他在锅里热着呢。
柳侠走到卫生间门口,晓慧忽然喊着他说:“夜儿黑忘跟你说了,咱妈跟咱伯走哩时候说,你要是最近几天回来,不用回家,要完账回来攒一块回,要不来回跑老使慌。”
柳侠其实今天本来就没打算回去,因为昨天晚上的天气预报说,寒流马上来了,中北部地区可能有大范围雨雪天气,今天已经进十二月下旬了,如果他被隔在家里几天,就把要账的最佳时机给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