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和他同样的姿势,只不过和他方向相反,俩人是对着脸的,柳岸挠了下柳侠的脸:“只是开始,等上了轨道,就清闲多了,你忘了我前几天在美国,还能一天工作三个小时,其他时间去享受美景。”
柳侠说:“你别想蒙我,我当初就那么一个小测绘队,想站住脚都不容易,你们一个正规公司到另一个国家开分公司,杂事比我当初不知道多多少倍。”
柳岸说:“你忘了,我学的是计算机,和你一样是吃技术的,所以我不需要给公司盖一所大房子,还要安置很多办公设备;我们的市场调查很轻松,就是找人提问、记录、统计、汇总,也是脑力劳动,不累,只是时间上会长一点。”
柳侠伸出胳膊抱住了他:“我让你上那么好的学校,是想让你出来享福的,不是让你给人当牛做马的,猫儿,要不,你辞职吧?
皇姑街南四条那个店,费玉明就租了三年,再有不足一年就到期了,你好不容易毕业了,先开开心心玩大半年,租期到了,咱自己开个店,你就坐里头清清闲闲当老板。”
柳岸凑上前,咬着柳侠的下巴:“小叔,我才二十一,你就想让我跟七老八十了样过退休生活?”
柳侠说:“人工作不就是为了挣钱吗?挣钱不就是为了更好地享受人生吗?好的人生不就是清闲惬意,没有压力吗?咱们开店,挣钱的同时,还比较清闲,没有什么压力,这不就是咱们俩的人生目标吗?跟年龄没有关系。”
柳岸又咬了他一下:“可我喜欢我的工作。本来我是搞技术的,这种打前站的事轮不到我,可是我想回来看着你,也想享受自己开创出一片天地的成就,小叔,我保证,我每次出去,最多不超过三天,一定回来看你,中不中?”
最后一句问,祈求中带着深深的愧疚,柳侠心软了:“坐车坐飞机都累,还可能有危险,你不用规定时间,只要别太久就行,要不我会想你。”
柳岸欠身覆在柳侠身上,抱紧了他:“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
两个人起床后去厨房吃早饭,走到院子里就让柳凌给拦住了,柳凌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两个人,可掩耳盗铃没用,他只好硬装出一副见多不怪的模样,用长辈的语气说这两个不省心的:“您俩都是一脖子印儿,一会儿见了熟人,您打算咋解释?”
柳侠脸皮再厚,被亲哥哥看见那么多遮掩不住的吻痕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摸着脖子,期期艾艾地说:“换成衬衣也挡不住,我,我也不知该咋弄。”
柳岸其实心里也有点害臊,可他不舍得柳侠被说,并且他心下也暗自因为柳侠那一身的痕迹而满心欢喜,所以硬撑出一派从容淡定的神气说:“五叔,俺小叔都三十了,这不,可正常吗?”
柳凌一眼就看透了柳岸的心思,因为陈震北在他跟前一点不掩饰同样的心思,不止一次故意在无法遮挡的地方给他弄出几片痕迹来,他苦于说服不了陈震北,也给他弄过两次,想让他感同身受自己的窘迫无奈,没想到陈震北喜闻乐见求之不得,不但不设法遮掩,还要特意换个低领的衣服到人多的地方招摇。
柳凌叹了口气:“可是,您小叔哩朋友都知他没谈恋爱。”
柳岸看了看柳侠:“那是以前,今儿,俺小叔可以说他谈了。”
柳凌知道,也只能这样了,调侃地看着柳侠:“听见没?你谈恋爱了。”
这就是柳岸的目的,简直和陈震北一模一样,脸皮厚,弯弯绕多。
柳侠想了一下,点点头:“我知了。”谈恋爱了,但就不说对方是谁,随他们猜去。
几个人进了厨房屋,都在心里暗自庆幸曾广同这几天太劳累,所以晚上住在茶舍,否则,就算老爷子知道他们的恋情,也足够开通,他们自己也会不好意思。
吃过饭,三个人一起出发,柳凌去律所,柳侠和柳岸去建工机械厂家属院。
到了家属院大门外,柳岸下车,柳侠继续上路,去农业局送标书。
其实标书这一周之内送就可以,但他们暴露在外面的痕迹太明显,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还能胡乱搪塞过去,两个人同时出现在熟人面前,根本没办法解释,他们内心的感情再热烈澎湃,成年人的理智也都还在,知道自己的感情不容于世,冲动肆意的结果,最大的可能就是让自己和爱人同时堕入深渊,万劫不复,他们不想这种情况发生,就必须控制自己的行为。
柳侠看似轻松愉快地和柳岸道别,开出一条街后,他却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颓然地靠在座椅上,看着外面发呆。
意外相见的感觉太美好,此刻的咫尺天涯就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而且,此时此刻,他忽然真正地理解了父母家人的担心。
毛建勇和那辉的爱情开始并不顺利,那辉不满意毛建勇,但毛建勇却可以在柳侠和朋友们面前尽情地诉说他和那辉之间的事情,他喜欢那辉什么;他见不得那辉时的想念失落;他见到那辉时的狂热心跳;因为那辉一个眼神的柔情,毛建勇可以跟他诉说一个下午。
但他和柳岸,必须小心地遮挡,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他也不能在他们面前流露出对柳岸一丝一毫的恋人之间的感情。
柳侠趴在方向盘上,看着车窗外匆匆走过的人们,心里想:这些人到底图什么呢?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可他们们却要对我的爱情指手画脚,口诛笔伐……
当柳侠坐在路边,对着擦身而过的陌生人迷惑不解的时候,柳岸来到了他昨天休息的房间,打开手机,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是打给陈震北的。
他昨天早饭时和陈震北通过电话,陈震北当时也正和家人一起吃早饭,两个人约定今天见。
电话响了两声就成了接通音,但过了好几秒才听到陈震北的声音:“柳岸。”
柳岸说:“你是不是说话不方便?要不咱们改个时间再约?”
他以为陈震北和陈仲年或陈震东在一起,所以连称呼都没有使用,以免陈震北连辩解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陈震北说:“没事了,我正好和我大哥说完,你在哪儿?”
柳岸说:“星尘电子租的职工宿舍里,马上就去星尘电子上边的那套房子,张力他们几个后天就到,我得过去看看东西安排得怎么样了。”
陈震北说:“那你先去办你的事吧,我上午得去医院看一个病人,中午你去小柳巷,咱们一起吃饭。”
柳岸:“那好,震北叔,中午见。”
第二个电话打给马鹏程,他进来时,房子里已经没人了,马鹏程的药也都没有了,应该是他随身带着。
马鹏程接电话很快,说事也很干脆,张嘴就直奔主题:“我在咱们公司这儿呢,天儿热,我昨天跟人说好的七点钟东西送过来。”
柳岸问:“宾馆呢,说好了没有?”
马鹏程:“说好了,两个大床标准间一起算,一个月八千,包含一顿早餐。”
这是给格林和琼斯准备的,没办法,并不是柳岸崇洋媚外,对外籍人士就更好点,而是格林和琼斯从小就生长在富裕的美国中产家庭,没道理人家跟着他来中国就得降低生活标准。
张力和简青峰自愿跟柳岸合住在公司同一栋楼的一个套房内,马征程朋友的房子,那哥们儿回国三年后,再次决定出国,只是目的地变了,从原来的澳洲变成了北美;他们的房子是盛世京华第一期的高层,三居室豪华装修,租给柳岸每年两万八,押金一万,房租一年一交,钱交给房主的母亲。
这样的地段,这样条件的房子,这个价格算是比较便宜了,不过租赁协议上一大堆规矩,比如不准改动房屋的任何基础设施;不准在墙上钉钉子和类似物品;不准在墙上涂画;不准在卧室用餐;不准在室内抽烟,也不许在房子里放置香烟以及同类物品;房间不允许同时进入五个以上的人,甚至还有不准在主卧室和儿童房做爱……等等等等。
房主的父母住的离这里挺远,但两地之间却有一趟直达的公交,所以他们会随时来突袭检查,如果发现柳岸他们有违反协议条款的行为,当场赶人,并且不退押金和剩余的房租。
因为一共就三间卧室,除了主卧和儿童房,剩下的一间被装成了英式书房,马鹏程当时看着协议条款,问他哥:“你这朋友的意思是,柳岸他们只能在书房、客厅或餐厅、厨房这类大家默认应该干那事儿的地方以外的地方干那事儿吗?他是不是变态啊?”
马征程抽了马鹏程一个后脑勺说:“我朋友再正常不过,人家是怕你们一群狼血沸腾的半大犊子在人家家里胡闹。”
柳岸认真阅读了协议后才签的字,他签了三年,三年之内,只要他和朋友们不违反协议的要求,房主不能以任何理由终止租赁和涨价。
和马鹏程讲完,柳岸收起电话,拿了自己的旅行包就出了门,电脑在他回来之前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开始,他和方峥还有马鹏程在国内邀请加入的两个程序员就要开始工作。
柳侠送了标书出来,又去毛建勇的店里拿卡,骆局长这次帮忙介绍的两个工程都很大,柳侠回来时去拜访他送的礼物就有点不够看了,需要继续追加。
代替那辉给他办卡的女孩子他认识,是个非常稳重的人,可今天对着他,女孩子笑的十分诡异。
柳侠的衬衣领子都快拉脱线了,也挡不住那些吻痕,他干脆不去想了,装作根本看不懂别人的表情,像往常一样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地付款道谢。
在骆局长那里,他的待遇升级,哪怕对他态度转变后也一直都很端着的骆局长,今天哈哈大笑,指着柳侠说:“这年头真是不一样了啊,这个样你都敢上街,我谈恋爱那会儿,和你阿姨拉个手被街坊邻居看见,都臊得好几天不敢见人。”
柳侠喝着茶,内心惶恐,脸上却是一副洒脱不羁的恋爱高手样:“情之所至,正常的人性要求嘛。”
骆局长说:“你不是说你被第一次婚姻伤透了心,不再考虑结婚的事了吗?”
柳侠说:“这次遇到的不一样,他说他跟我一样,特别喜欢传统式的大家庭,他以后一定会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亲人一样,对待我的父母和家人。”
骆局长惊呼:“哎呦小柳啊,这话你都相信?”
柳侠信心十足地说:“我原本不敢相信,可处了这一段,我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
骆局长满脸都是过来人已经看穿结局的了然和惋惜,嘴里却说:“是吗?那,我先恭喜你,结婚的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啊。”
又糊弄过去一个。
柳侠从规划局出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的焦躁感却更严重了,他坐进车里,拨通了柳岸的电话。
待机音响了一声后,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也就是说,柳岸拒接他的电话,主动给摁断了。
柳侠心里瞬间翻江倒海,他连启动车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和柳岸之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猫儿拒接他的电话。
柳侠正空茫茫的不知所措,手机发出一声轻轻的鸣响,是短信接收音,他心里升腾起一股希望,迅速打开手机,屏幕上出现几个字:正在谈话,一会儿回你,猫。
“嘿嘿。”柳侠笑了起来,“臭猫,吓死我吧。”
打开发动机,打开空调,静静地靠着椅背闭上眼,等满身的大汗落下去,他才启动车子,往地佑街方向开去。
店员姑娘要尊重客户,骆局长看似亲热其实只是出于礼节的客套,这两个人都很好应付,可在毛建勇、黒德清和云健面前,柳侠就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说,叫什么?多大了?哪个学校毕业?在哪儿工作?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谈的?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今天如果不老老实实一一交待清楚,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三个朋友跟闻到了鱼腥的猫一般,兴奋得不能自已,菜都顾不上点,就开始按着柳侠审讯。
柳侠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说,所以表现的十分光棍,看都不看几个朋友,招手叫服务员:“你们这儿最贵的是哪道菜?”
毛建勇“唰”地抽走了服务员准备递给柳侠的菜谱:“不老实交待问题就想吃饭?门儿都没有。”
柳侠抖开餐巾布塞进衬衣领子里,笑吟吟地对服务员说:“红烧肉有吧?先来一份;松鼠鳜鱼一个;那个,一个一个河蚌似的蒸着吃的海鲜叫什么?来一份。”
服务员说:“是扇贝吗?”
柳侠:“对对,就它,你们一份几个?”
服务员:“十个。”
柳侠:“太少了,直接来两份吧,我一个人十个都不够吃。”
毛建勇:“柳、小、侠。”
柳侠:“还有什么好吃的海鲜?麻烦推荐一下,新鲜点的,贵点的。”
毛建勇:“柳小七你丢不丢人,吃饭你不说喜欢吃什么,专挑贵的。”
柳侠得意地看着毛建勇:“我快饿死了,你不快点让我吃上,我就什么贵要什么。”
云健和稀泥:“七儿看来是真饿了,咱们是在你那儿聊了一晌,他可是跑了一晌,投标这活,劳心又劳力,要不先吃饭,吃完了再审他。”
毛建勇不甘心地看黒德清。
黒德清歪着头看柳侠的脖子:“这么激烈,就算他中午什么都不干干躺着,估计也会饿的慌,就先吃饭吧,点几样大补的。”
毛建勇问服务员:“炒羊腰子有没有?要不就虎鞭什么的。”
服务员红着脸,强撑着把职业微笑进行到底:“抱歉,没有。”
……
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了,黒德清无声地大笑:“七儿,这会儿什么感觉?没有羊腰子和虎鞭是不是很失望?”
柳侠豁出去不要脸了:“对,掏空了,就指着来这儿补补呢,结果什么都没有。”
毛建勇眼睛里恨不得伸出个钩子来剜柳侠:“你就吹牛吧你,还掏空了,你知道那玩意儿怎么掏吗?人家真刀真枪实干的,根本就没心思啃脖子,一看你这一脖子的狗啃印儿,就知道那妞儿也是个新手,就你这样的,没领证,敢对人黄花大闺女动真家伙吗?”
柳侠一脸不屑:“你随便说,你就是嫉妒我嫉妒得眼发绿。”
毛建勇:“我儿子都有了我嫉妒你什么?”
柳侠:“嫉妒我比你高,那玩意儿比你大。”
毛建勇:“……”这货真那啥了?要不不能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没皮没脸吧?
菜上来了。
柳侠埋头猛吃。
几个人看柳侠横竖是不会讲了,也就放过了他,反正那姑娘只要和柳侠开始交往了,他们早晚得知道,今儿就算了,本来今天的主角也是毛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