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完饭,下意识在找什么。
云星将餐桌上的纸巾递给了他。
然后闷头吃饭,没说话。
她的碗里突然出现一双筷子头,一块肉质鲜嫩的鱼肉落在了她碗里。
沈听肆抬了抬下巴,添了句, “肚子上的肉,刺少。”
刚刚随口说的一句话,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
云星说不出这时候的感觉,只觉得悸动像是若有若无的风,少年人的温柔让她的不经意沉迷。
云星不大敢抬头。
她怕自己露出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情绪,他们之间隔着一道薄薄的蝉翼纱,谁也不晓得另一头是什么样的风景,因而只能惶惶捧着一颗易碎的心。
反复试探斟酌,拙劣藏着尚且青涩懵懂的爱恋。
她小口咬着鱼肉,似乎很怕吃到鱼刺一样。
细软的头发随着她弯起的秀美长颈垂了下来,遮住她一半小巧的脸。沈听肆看着她,发觉她真的很白。午后的阳光正盛,她棕褐色的头发因此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宽大的毛衣穿在她身上,露出清瘦的锁骨,细腻婉转像是上好的白瓷瓶。
他洗菜,她做饭。
很小的一张木制桌子,铺着绿色的苏格兰方格桌布。
他们坐在彼此的对面,不用刻意,视线也都是对方。
沈听肆兀自笑了声,赞叹道,“你的家,很温馨。”
云星刚好咽下最后一口饭,她吃饭的速度慢,细嚼慢咽,沈听肆吃饱了就撑着下巴看着她,一口一口咬着食物,像只兔子似的。
“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
云星有些不好意思:“算不上请,毕竟买菜的钱都是你付的。”
沈听肆没计较这个,他双臂展开,陷入云星家里那个小巧的布艺沙发里头。
他有些懒洋洋的,眼皮微微敛下,那双天然桃花眼于是就藏了些潋滟。
“那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他今天说谢谢的次数多的过分,云星眉头蹙了蹙,有些为不知道说什么。
她在沙发上挑了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电视没开,干脆就刷起了手机。
微博最新更新弹出了一组风景照,她一开始没仔细看,后来瞥见车水马龙的菜市场,她心里蓦然一惊,下意识扫向ip地址。
是淮城。
她的目光从第一张照片扫向最后一张。
视线定格在第九张照片。
画面很简单,几尾颜色不一的草鱼在深红色的盆里游来游去,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一个不明显的身影。
云星放大看。
那个人是她。
早上,沈听肆在付钱。
她就蹲在旁边看鱼。
大胆的猜测跃入她心头,她飞快浏览了他近期所有的微博,渐渐发现照片的拍摄地点奇异融合。
云星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上一次的微博评论。
他对她说,喜欢就去冲。
冥冥之中,似有缘分。她身处理智与情感的漩涡中,故事的男主角却给了答案。
空气中安静的实在太诡异,她听见他打开了电视机。
甜美浪漫的韩剧不适宜地放了出来,沈听肆将目光落在上面,似乎也没有调台的意思。
浪漫的bgm奏了起来,云星开着玩笑:“按照韩剧定律,这个时候男女主不是接吻就是要拥抱。”
沈听肆歪过头,口型无声询问为什么。
云星指了指屏幕。
果然,时间进入慢动作,男女主的拥抱在落雪簌簌中显得浪漫无比。
屏幕上显示出这句话的翻译。
女主角对男主深情拥抱:“一个拥抱可以释放120%的坏情绪,所以抱抱你。”
沈听肆的目光恰巧在这个时候撞了上来。
云星的视线猛然被捕捉,磕磕绊绊说不清话。
“要、要抱抱你吗?”
她顶着绯红的脸,无征兆地冒出这句话。
窗幔掀起一角,落地灯光微黄朦胧,云星看见沈听肆棱角分明的脸庞微微向前倾。
他突然停在了半空,凌厉的颈线上喉结无意识滚动。
很久很久以后,云星回想起这一幕的记忆时,总是在感叹学生时代的他们,都是藏着爱不敢说的胆小鬼。
遮遮掩掩,连眼神的对视都在彼此审视确认。
然而现下的她,完完全全只有羞涩,和揣着暗恋而变得大胆的一颗心。
她仰起头,眼神清清澈澈,好似完全没有私心似的。
“我们是朋友嘛。”
她自作聪明找了最完美的理由,将自己一颗心完完全全藏在小心之中。
“如果你觉得兄弟这个词更贴切,那我也可以。”
她狡黠笑了一声,和他相隔的距离,不多不少,分寸感拿捏的极好。
沈听肆坐了回去,手里玩着细细长长的烟,用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定定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轻笑出声。
“挺厉害啊,都想跟我保持亲密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chapter.19
那天吃完饭以后, 云星就没见到沈听肆。
听说他回了京市,热热闹闹的国庆假期在他离开的那一天也恢复了平静。
林映慈也在假期的第三天赶了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云星睡得迷迷糊糊, 听见有敲门的动静。
她打开门,迎面装上怒气冲冲的林映慈。
老太太拎着行李箱拦在她面前,脸上有点为难。
“哎呦, 大半夜你闹什么,囡囡不就带个同学回来玩玩。”
“她那是带普通同学回来?那是带男人回来了, 妈,这事你别管,我来收拾她。”林映慈扔下行李箱,将老太太推到门外,随即重重一声关上门。
云星的心跟着那道门, 一块惊了一下。
林映慈撑着手站在门口,冷笑看着她, 大有一副对峙的样子。
“你以为我和你外婆不在家,我们就不知道你偷偷干的好事?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都快要淹死我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云星声音不自觉放低,“我朋友家里没人照顾他,我就请他吃了一顿饭。”
“没人照顾?云星,他多大了?他一个大男人自己不会去饭店吃饭?他不会点外卖?他非要和你一起吃饭?”林映慈声音陡然拔高, 尖锐的嗓子透过房间小小一扇窗户传至四方邻居。
云星想, 这些乱说话的邻居,这时候应该很满意罢。
“除了吃饭你们还干什么了?”林映慈逼问道,“你们上床了?”
大半夜被叫起来, 云星脑子沉沉, 乍然听见林映慈这句话, 她惊吓的差点说不出话。
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与难堪,将大开的窗户死死闭上,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林映慈。
“没有……他不是那样的人。”
林映慈冷笑一声,目光在她身上不客气地扫了两遍。
她骂了一句:“我看你真是被男人迷昏了头,难道你也想变成像妈妈一样的人吗?”
云星前半句还能反驳,到了后半句,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灵魂被抽离,视线虚浮看着那道一开一合的门,只记得林映慈锁上她的房门,发怒让她交一篇检讨书。
后来的事情,云星昏昏沉沉记不太清了。
手机被她扔在床上,间或掉下来的几滴泪水不小心打在了屏幕上,不经意拨通了某个刚刚存下的号码。
她坐在书桌前,靠着窗,冻的发颤,缩着脑袋躺在书桌上,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她想,沈听肆一定不是林映慈口中说的那样的人。
她感受到一种不被人理解的痛苦,她的心随着黑夜沉浮湮没,她无人可知的暗恋,生来就带着苦涩。
她想否认,想说他很有礼貌,对女孩子也很温柔。
可是又想起来,他两指夹着细长的烟卷,上挑的眼尾荡着轻佻肆意。
后面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暗金色的光透过薄雾穿涌而来。
云星半睁开眼,猛然咳嗽了两声,发觉自己受了夜里的寒气,有些感冒。
窗户下传来些许微动,似乎是墙角处砖块松裂的痕迹。
云星以为是邻居家的阿黄经过,没注意,低头拧开笔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