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芜能听出来。
到了宋家，她被宋淼淼带着从大门进到后院，除了在门口见到了一个宋小酒，这一路人就再也没遇到过其他人。
偌大一个宋府却空荡荡的，连负责洒扫的仆人都没有，根本不合理。
刚刚她又刻意打量了一番，不管是木式回廊还是这屋内的陈设都有些晦暗，一看就知道是没有人精心打理的结果。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宋家确实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宋芜也不想一回来就揭掉家里的老底，让家里人难堪。
但是这件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她不能确定到底是现在开始宋家就已经遭遇了危机，还是导致宋父死亡的危险还没有到来。
她必须要清楚这背后的真实情况，才能早做准备。
宋芜直直地看向宋陶然，眼里燃烧着炽热的火光：“爹，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
宋陶然下意识回避了这灼热的视线，半晌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宋家真的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只是因为最近家中灵石的供应比以往要少，淼淼是个好孩子，她也是为了帮宋家里减轻负担。”
宋陶然的回答避重就轻，宋芜蹙起了眉。
“家里的收入大部分不是都来源于出租祖产收取租金吗？难道是西戈城的情势，租金下跌？不然为何会减少灵石供应？”
宋芜一连串抛出三个问题，等待宋陶然回答。
宋陶然没想到宋芜的反应速度那么快，马上就察觉出了他话里的漏洞。
他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这些年的支出比往年要大一些，所以才会缩减灵石供应。”
宋陶然立马又补充道：“阿芜，你放心，以后都不会有那笔支出了，家里就不会再减少灵石供应了。”
宋芜仔细的打量了宋陶然的神色，发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坦然，仿佛胸有成竹，应该是说的真心话。
宋芜就更奇怪了，为什么之前家里会突然多了一笔庞大的开销，现在她爹又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又不会有这笔开销了。
宋芜心中突然闪过一道什么，她细想却没能抓住。
宋芜想再多问几句，宋陶然却不肯说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她保证家里一切都好。
宋芜见实在是问不出来，只得先暂时放下这个话题，反正不管怎么说，最后她一定会把这个事情搞清楚。
宋陶然不愿再谈此事，宋芜就换了一个话题：“爹，淼淼是谁家的孩子啊，心性不错，我觉得可以重点培养。”
宋芜以为这句话说出来，会将刚才沉闷的气氛带过，结果没有想到宋陶然和关素素又同时沉默了。
宋芜一看这情况，抚额摇头，看来宋淼淼的身世也有大问题啊，她爹娘到底隐瞒了什么秘密。
“说说吧，宋淼淼又是怎么回事。”
宋陶然和关素素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关素素站起身来对宋芜道：“阿芜，你赶了那么久的路，一定累了，走，娘带你去你小时候住的屋子看看，娘一直都给你打扫着呢。”
“娘～”宋芜拉长了尾音，轻轻地喊了一声。
话一出口，自己都怔住了，这是她的声音吗？那么娇软，像是在和人撒娇一样。
关素素很受用，她笑着应了一声，但还是强硬地拉着宋芜起来了。
宋芜心中暗叹一声，乖乖站了起来，跟着关素素走了。
罢了，毕竟这是刚回来的第一天，也不要急于一时。
见关素素将宋芜拉走，宋陶然长舒一口气，明明他才是长辈可他在阿芜面前居然莫名觉得气短。
虽然现在暂时躲过了这次追问，但阿芜明显就还没有放弃的打算，宋陶然有些头疼。
不管是宋家这些年的状况还是淼淼的事，他都不想告诉宋芜，这是他作为一个家族之长的担当和父亲的关心。
有些事情，不让阿芜知道才是最好的。
宋陶然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那堆储物袋，脸色晦暗不明。
宋淼淼刚刚没有跟着他们进屋子，反而是背着身子蹲在墙角，正在用小木棍撬墙角的泥土。
听到关素素和宋芜的脚步声，宋淼淼喜得将手中的小木棍一扔，然后快步跑到两人身前，软软地叫了一句：“伯娘，阿芜姐。”
关素素看起来很喜欢宋淼淼，她一只手拉着宋芜，另一只手轻轻地宋淼淼头上拂过：“这次看在你把你阿芜姐带回来的份上，我就不说你了，但是下一次你要是再敢跑去城门，看我不让你伯父收拾你。”
宋淼淼俏皮地吐吐舌头：“不敢了，不敢了。伯娘，你要和阿芜姐去看阿芜姐住的地方啊，我也想去。”
宋芜原本勾起的嘴角刹那间凝固在脸上，她突然放开关素素握住她的手，蹲下身子，与宋淼淼眼睛持平，问道：“淼淼，你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你伯母是要去我以前住的地方呢？
你刚刚在外面应该听不到我们的谈话才是。”
宋芜黑黝黝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宋淼淼，宋淼淼俏皮的笑意也僵住了，感受到宋芜身上传来的极大压迫力，她不由得倒退两步，无措地看向关素素。
“伯母…”
第175章 荡秋千
“阿芜，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敏感啊。淼淼知道是因为我之前常说等你回来了，就要带你去看你小时候住的屋子，所以淼淼才会脱口而出。”
关素素无奈地向宋芜解释道。
她真的觉得女儿这次回来好像有点多疑，不管是对家里的事，还是对淼淼的事都很关心。
知女莫若母，虽然宋芜这些年没在关素素身边长大，但关素素却隐约能够感受到一点宋芜的想法。
关素素的解释，合情合理。
宋芜一怔，是这样想的吗？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宋芜失笑，也许真的是她太小心了。
宋芜准备向宋淼淼道歉，刚刚可能太严肃吓着小孩了。
宋芜正欲开口，就瞧见了宋淼淼的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她在紧张。
宋芜想起之前自己没有透露身份追问宋淼淼和宋家关系的时候，她也是紧张，所以捏住自己的衣角。
现在画面重演，宋淼淼的动作无疑暴露了她此时的心理活动。
如果刚才娘说的是真话，她为什么要紧张？
宋芜心里打了个突，对于宋淼淼的身世更好奇了。
知道关素素是在骗她，宋芜也不拆穿，她歉意地向宋淼淼道：“淼淼，抱歉，刚才吓着你了。”
“没，没关系的。”宋淼淼的小脸还残存着几分慌张，不过还是强装镇定，向宋芜表示自己不在意。
见宋芜不再追问这事，关素素向宋淼淼眨眨眼道：“淼淼想去也可以一起去啊。”
宋淼淼被宋芜刚刚的反应吓着了，现在已经对去宋芜的旧居没了太大的兴致。
不过她害怕她拒绝的话，又会引起宋芜的注意，所以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一行三人一同前行。
宋淼淼现在不敢再随意说话了。所以这一路上多是关素素在询问宋芜生活中的一些琐事，宋芜也一一回应。
这一问一答之间就到了宋芜以前居住的院子。
一踏进院子，宋芜最先看到的就是那棵高高的古树。
古树的树干大约有四人环抱那么粗，有一外长长的枝丫上还挂了秋千绳，一个简单的秋千就这样悬在空中。
这是她小时候坐过的秋千！
宋芜没忍住快步走了上去，仔细地打量这个秋千。
秋千的绳索是用不同颜色的彩绳编织而成，看着便十分结实耐用。
宋芜将手放在了绳索上，然后发现绳索触手光滑，像是被人刻意打磨过一样。
宋芜低下头看底下的那块木板，木板中间的颜色已经有点发白，看起来就是被经常使用。
宋芜再一看，木板虽然透露出时间的痕迹，但是却有些发亮，是被人经常擦拭的样子。
宋芜转头望向关素素，就见关素素带着温柔的笑意正在看着她。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记得这个，小时候你可是最爱在这里荡秋千，所以我没事就来给你擦一擦，你看是不是和你当初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关素素以一副邀功的口气说完这些话，她看向宋芜，眼里流露出期待之色。
宋芜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轻轻道：“娘，谢谢你。”
谢谢你做的这一切，谢谢你爱我。
关素素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笑得更加温柔了，道：“阿芜，你快坐下，重温一下你儿时的回忆。”
“啊？”宋芜被关素素的提议给弄蒙了，她都多少年没荡过秋千了，有些难为情地拒绝道：“娘，我都那么大了，不适合再玩这个了吧。”
“谁说的！”关素素挑起秀气的娥眉，“你本来就还小，还是个小姑娘呢，阿芜在娘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说完不由分说地就将宋芜按在了秋千上。
宋芜坐在秋千上，双手下意识地就自动握住了两根绳索，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
“坐稳啦。”关素素在宋芜耳边说了一句，不等宋芜反应，就猛地推了宋芜一把。
宋芜的身子被这股力道带动，向前荡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又落了下来。
关素素在宋芜落下来后，又猛地推了一下。
宋芜的秋千慢悠悠地荡了起来，越飞越高。
宋芜只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重量，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看着眼前的景色一闪而过，宋芜逐渐发现了趣味。
她放下心中的担忧，抛却所有烦恼，好像回到了以前自己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的时候。
什么都不用想，只让自己的身体随着这风，这秋千，自由地飞舞。
宋芜身上名为防备的铠甲卸下，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被风带走，只留下宋芜脸上宛如孩子般纯真的笑颜。
看见宋芜终于笑了，关素素的眼眶有些酸涩，趁着宋芜没注意，她取一张绣帕压了压眼角。
宋淼淼看见了这一幕，担忧道：“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