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换了箭筒位置,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换箭筒位置?”
方怀安这下神情更为难了,隐约还有几分痛苦,好半晌道:“方才出事时,我要过来,我的小厮拦住了我,说帮我卸了箭筒,我便让他卸了。之后他又说还是背上的好,比赛万一还没算结束呢?我当时急着过来看情况,也无心和他多说,就又背上了,没注意到再背上的时候,换了位置……”
有人笑道:“这故事耳熟。”
“对,主家有错,奴仆顶上。”
“这奴仆呢?想必也会说,不知道在哪呢,已经畏罪潜逃了吧?”
“更可能的是已经不知道埋在哪呢,毕竟死无对证不是吗?”
议论纷纷,方怀安脸色青灰,抿紧唇。
意料之中的反应。
他就知道不会有人信的,只会认为是他的推托之词。
连策鹿书院的同窗眼神也是怀疑的,毕竟他平日里用的都是右手,谁也没见过他用左手。
都以为他急了,不惜也撒谎自己是左撇子。
鸣泉书院院正再一次道:“一派胡言!来人——”
“且慢——”
鸣泉书院院正暴怒:“你有完没完!”
“没完。”铁慈道,转头对远处看了看,道,”我数一二三,给你们变个戏法,。一、二、三……倒也!”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
方怀安忽然倒在了地上。
人们惊呼,一窝蜂地涌上去,片刻后有人大喊:“他中毒了!”
“好端端地怎么中毒了!”
“是畏罪服毒吗?”
人群济济,人人神情一片惶然,今日之事不断反转,将大家的脑子都搅成了浆糊。
下意识都去看铁慈,看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面具人怎么解释,有人厉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会被毒倒?莫非你……”
铁慈忽然对前方招招手。
众人转头,就看见颀长男子,披着日光行来。
他脸上也松松垮垮戴着面具,但仅见风姿,便让人想起“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之类的美好词儿。
秋风里衣袂都似流香。
人群有一刻安静。
慕容翊向铁慈走来,铁慈倒有瞬间诧异,道:“没逮着?”
慕容翊简单地道:“有人接应。”
铁慈皱眉。
虽说慕容翊追出去的时候慢了点,但对方能在慕容翊追逐下被接应走,说明隐藏在暗中不止一人,势力不小。
跃鲤书院里到底潜入了什么人?既然潜入了不怀好意的人,为什么不对她下手?
铁慈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她转向四周迷茫的人群,解释道:“我们先前一直关注场中,出事那一刻就盯住了在场的学生,注意到方怀安的小厮帮他换箭筒的行为,觉得他可疑。果然没多久就发现他悄悄溜走,我们便追了上去,不过没追着。”
她这个说法,等于作证了方怀安的辩解,策鹿书院的人松一口气,却有更多人不满,立即有人道:“你们又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人物,如何就能在出事一刻就注意到场上学生?既然说去追小厮,却又没追着,这不也是太巧了么?”
“是啊,口说无凭,不可取信。”
慕容翊伸出了手指。
他的每根手指现在都有一条红线,从指根直到指尖,因为他肌肤洁白,所以那红线十分明显。
慕容翊又指了指地上的方怀安,他被人扶起,侧头躺在人身上,正露出脖颈上一道红线。
“中毒?!”
“对,中毒。”慕容翊点点头,道,“那小厮擅毒,他在离开前,就给方怀安下了毒,好让他蒙冤而死,死无对证。而我去追他时,他对我施了同样的毒。”
人群沉默下来。
铁慈在他们说话时候,一直在沉思。总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对方很明显是要对付这批可能被选入中枢乃至帝侧的学生,如果她不站出来的话,现在的局面就是楚行白伤,白行楚淘汰,祁佑背负罪名,方怀安被毒死。
最优秀的几乎全军覆没。没动的就是一个出身豪门不宜招惹的李蕴成。
但是费这么大力气,就为了让这些学生失去机会?这些学生别说还没进入中枢,就算真选到了她和父皇身侧,初来乍到,资历浅薄,也做不了什么,这又是何必?
有这精力怎么不去暗杀贺太傅,暗杀她如今越来越庞大的铁系官员?对一群新兵蛋子下什么手?
这不合逻辑。
按说,一件事找凶手,要看最大受益者是谁。
铁慈目光一抬。
对面,容溥显然也想到了什么,眼光轻飘飘地抬起,落在了人群中的简奚身上。
铁慈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有种子选手都被坑了,就得在场外寻人才了。
最优秀的非简奚莫属。
但,这小姑娘有这个能量?
容溥的眼神和铁慈撞上,他对简奚身边轻轻一瞥。
对了,还有那个神秘的女侠。
行事张扬,有勇有谋,忽然出现在简奚身边。
但是昨晚铁慈已经命人去查她的来历,却根本没有结果。
现在场上已经僵持住了,方怀安也等于间接洗清了嫌疑,容溥命人先将他送下去解毒。又命人去追那个小厮,以及全院加强戒备,搜寻其同党。
铁慈看慕容翊,他垂落的手指,指尖红线已经渐渐淡去。
慕容翊现在的体质,几乎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鸣泉书院的院正沉默了一会,道:“现在怎么办?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方怀安也不可能做出投箭的姿势,其余人又没和祁佑有过交集,那那支箭是怎么出现在祁佑的箭筒里的?
铁慈笑了笑,走向祁佑。
大家现在下意识地注意她的举动,看她走向祁佑,顿时一阵激动。
难道最后嫌疑还是要着落在祁佑身上?
第448章 你确定
祁佑看见铁慈过来,神情自若,还对她笑了笑。
铁慈也点点头,道:“祁兄,箭筒可否借来一观?”
祁佑便将箭筒取下给她。
铁慈把玩一下,又问祁佑:“你是否取最后一支箭的时候,差点没摸着,用了力才拔出来?”
“兄台怎么知道?”祁佑奇道,“我第一次没拔出箭,第二次用力才拔出来,当时还以为箭羽在箭筒里被卡住了,急得不行。”
铁慈笑道:“是了。”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性子急地已经道:“卖什么关子呢,快说啊!”
铁慈也不生气,将箭筒一翻,道:“众位看。”
大家凑上来,看了半天却不得其法,空空荡荡的箭筒,看什么?
铁慈指着箭筒侧面中间某处,“看,这里,是不是有点痕迹?”
凑上来旳人这才看见极其细微的一点痕迹,但这痕迹不指出来,真的无从发现。
这人什么眼力!
“这是什么?”
“摸摸看。”铁慈道。
人们立即缩回手,疑似凶犯是个会下毒的人,谁还敢摸可能是他碰过的东西。
只有一双雪白修长的手伸出来,毫不在意地摸了摸那痕迹,惊讶地道:“哎呀,是粘的呢!”
随即她道:“有点像我们那一种深海鱼的鱼胶,非常地粘,一开始很硬,放久了会慢慢软化。”
说话的人个子高挑,面容如雪,眼眸却生得明丽璀璨。
正是那个女侠。
铁慈想,哦,住在海边或者海岛上。
她道:“阁下真是博学。”
转头对众人道:“先前关于投箭的猜测,既然大家都不具备可能,那就不是投箭。那箭就还是一开始就在祁佑的箭筒里。”
“至于怎么做到的,靠的就是这深海麟鱼的鱼胶。”
“这种鱼胶粘性极高,却有个致命的缺憾是维持时间不长,半个时辰之内就会慢慢变软,一个时辰后会完全消失痕迹,只能短暂使用。”
“有人在开场前,用这种鱼胶,将那支机关箭固定在了箭筒边缘。一开始极高的粘性将箭和箭筒固定成一体,祁佑随便怎么抽,也抽不出这支箭,随着比试进行到快尾声,粘性渐渐消失,祁佑终于抽出了那支箭。”
“因为对时间无法精准把握,所以祁佑拔箭的时候,鱼胶还没完全软化,他需要用力气才能拔出来。”
有人问:“对方又是怎么知道最后留下的是楚行白,因而将这支箭留在了最后对付他呢?”
“是个好问题,也是无法解释的问题,所以我猜,对方根本不在乎这最后一支机关箭是要对付谁,只要对付留在最后的胜者就行了。最后场上没几个人了,祁佑出箭出局一个,自己负罪出局一个,再毒死一个,剩下的人就不够选拔了。”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人群的目光刷地都落在了场上剩下的那个策鹿书院学生,那个鸣泉学院学生,还有李蕴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