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些银子,爹可以去县里找医术更好的大夫看腿。”
就是不知道这么多银子够不够用。
“爹和李大夫已经说好了,以后每天上山采药,跟他交换配好的药方,爹这腿,谁看都一样。”
宿傲白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姑娘,他问她有了这些银子想要啥,她却第一时间想到了他受伤的那条腿。
明明原身对她那么冷漠,眼睁睁看着她在家里被李氏那样的老虔婆欺负,可在他三言两语让她误以为“爹”一直都是爱她的以后,她不仅信了,还将他当作最重要的人守护着。
作为被闺女守护的爹,宿傲白自然是感动的,可一想到闺女那么好骗,他又有些不乐意了,这样傻乎乎又乐于付出的小姑娘将来岂不是很容易被人哄走。
归根结底,还是太缺爱了,所以得到了一点点爱,她就可以为此奋不顾身的付出。
“爹的腿肯定会好的。”
她仰起头,用极为坚定地语气说道。
“以后我也和爹一起去采草药,跟李爷爷换更好的药,不过我不认识草药长什么样,爹教我,我多学几次,肯定能记住的。”
她知道好多好多可以吃的野草菌子,只要多记几次,肯定也能记住草药长什么样。
“好,爹教你。”
宿傲白摸了摸她泛黄的头发,果然牛,自家的崽崽天下第一乖,天下第一可爱。
可既然可以从李大夫那里换到治伤的药,这些银子还能派什么用场呢?
“爹爹,我们可不可以将这个房子从村长爷爷那里买下来?我们还可以修一下炕和屋顶,可以买一头小牛,等小牛长大了,我也长大了……”
就可以带着小牛下地,这样即便是她,也能干成年男人一样的农活,这样一来,她爹的腿伤就算养不好,三亩田地也有人侍弄,他们爷俩也不会饿死了。
小姑娘掰着手指,细算着这些银子的用处。
还是没有提到她自己想要什么。
“你说的这些早晚都会有的,爹问的是你想要什么?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热腾腾的肉包子?漂亮的新衣服或者红头绳和小绢花?”
宿傲白说的,都是二娘曾经艳羡过的东西。
福宝每次被接去镇上,小叔两口子总会给她买各种各样的零嘴,家里的女孩穿的都是大人旧衣改的衣裳,唯独福宝一年四季都能裁一件新衣。
至于红头绳,大伯去镇上干活的时候就给大伯娘和大堂姐买过,红艳艳的,扎在黑色的头发上,远远地都能看见,像是花儿一样漂亮。
这样的红头绳其实并不贵,三文钱就能买很长一段,可即便是这样便宜的东西,二娘都不曾拥有过,在她的头发稍微长长些后,要么用草绳绑着,要么用树枝固定。
至于绢花,更是遥不可及的东西,那样栩栩如生仿佛真花一样的簪子,全家只有福宝和小婶拥有。
现在爹问她想不想要这些东西,她当然是想的。
糖葫芦是什么味道?她尝过山上的野山楂,酸的叫人直流口水,糖是甜甜的味道,这样的酸和这样的甜混合在一块,真的那么好吃吗?村里的那些同龄孩子们,谁要是有一串糖葫芦都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一颗含在嘴里,就能高兴一整天。
“那都太贵啦。”
她低着头看着怀里的碎银子,她想要,但是家里的银子还要派大用场呢。
“够的,我们现在有很多很多的银子。”
宿傲白就是这样的性子,前两世的臭小子时不时惹他生气,他对他们好的同时还想捉弄一下他们,可这个闺女这么乖,他就想着拼命对她好。
“很多嘛?”
二娘仰起脑袋,眼神扑闪扑闪的。
“恩,可以买冰糖葫芦和肉包子,可以买漂亮的衣服和头绳,还可以修房子买牛,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其实光是这十八两,根本就做不了那么多事,但有他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十八两,闺女要的,他通通都得备上。
“那、那我要一根糖葫芦,两个肉包子好不好?”
二娘的脸蛋更红了,一脸激动却又极力克制,她掰着手指头,乖巧地跟爹讨要。
糖葫芦有很多颗,她可以和爹分着吃,肉包子两个,刚好一人一个。
“好,等月中赶集的时候,我们一块去镇上,你想要的,爹通通都给你买。”
宿傲白豪气地大手一挥,他闺女买糖葫芦还用得着一根根买?直接包圆了,把那一大根插满了糖葫芦的大棍子扛回家才是。
“嗯!”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
她还从未离开过十里村,镇上是什么模样?赶集肯定很热闹吧!
月中啊,还要好多天,小姑娘掰着手指计算着时间,早有些等不及了。
“早知道分家后的日子那么快活,爹就应该早点提出分家的。”
不是宿傲白不想早点实现闺女的愿望,而是月中大集这个时间正正好,中间七八天的距离足够他缓慢地“养好”自己的腿伤,再寻找一些值钱的草药。
“二娘,你觉不觉得,好像分家后,咱爷俩的运气好像也变好了,你看,这才分家第二天,爹就找到了一个大人参,外头的人还说咱爷俩命不好,命不好的人能找到人参?”
宿二娘在村里有克母的骂名,其实原身身上也有,因为原身的母亲就是在生他的时候坏了生子,结果没熬两年就去世了,这才有了李氏的进门。
而且人家说二娘克母的时候,何尝不觉得原身克妻呢,严格说起来,原身的命比他闺女凶多了,只不过他素来在村子里没什么存在感,加上这个年代对男人就是比对女人宽容,因此很少有人拿他说嘴。
八字不好,克母,这都是二娘心中很隐秘的自卑。
这会儿听到她爹那么说,二娘忽然间轻松了一些。
分家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反而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欢喜雀跃,连呼吸的空气都好像透着甜意。
“以后肯定还会越来越好。”
宿傲白笃定地说道。
“嗯!”
二娘重重地点了点头,要是爹一直都是现在的模样,未来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父女俩坐在简陋的炕床上,脸上洋溢着的对未来无限希冀的灿烂笑容,将这间破旧的屋子都映射亮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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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地日子,老宅那边的人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们,不过宿傲白和闺女住的这个小院门外时常会放着一把野果,一堆草药。
二娘曾经意外撞见过偷偷摸摸送来这些东西的人,只不过她没告诉她爹,而是自己一个人挖了个坑,将这些东西全都埋到了土里。
她不想收下那个人的善意,她不想爹觉得那个人懂事又善良,现在的爹太好了,她不想分给别人一点点。
她虽然不像那个人那么福气大,总能轻而易举的在被村里大人小孩已经搜罗了无数遍的山脚下发现野果和野菜菌子,可她也会很努力很认真地去找,这个家是她和爹的,那边的好意和恶意,她通通都不想要。
可能对方也发现了她不愿意接受她的善意,几次以后,院子外就不再莫名出现那些东西了。
二娘见状松了口气,不过现如今,即便那个人再来释放好意,她也顾不上了,因为二娘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给她爹煮药。
说来也是神奇,明明在老宅住着的时候,她爹喝了几十幅总价二十两的昂贵药方,但是他的脚伤并没有任何起色,可搬到这个山脚下的小院子后,她给爹熬起了用现采的药材换来的另一个更为便宜的药方,她爹的腿伤却开始明显好转了。
起先是伤腿上黑紫的部位开始逐渐转变成正常的肉色血色,那些好像坏死的皮肉逐渐恢复弹性,伤口看上去远没有之前恐怖。
就连给宿傲白诊治的李大夫都震惊了,没人比他更懂宿老二这条腿伤的严重性。
当初他说基本没治了那都是客气话,按照李大夫的真实想法,即便华佗再世,这条腿也完全没救了,但奇怪的是,坏死的皮肉可以恢复生机,余毒堆积的位置开始自动渗出毒血,残留的毒性似乎正在慢慢化解。
如果不是李大夫确定自己后来给开的药方就是普通的清热解毒的方子,他恐怕都要怀疑自己的医术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可现实摆在那里,宿老二这腿,确实在以他无法想象的速度快速恢复中。
而且按照这样的恢复速度,很快的,这条腿就能康复,直到伤口愈合,彻彻底底与正常健康的人别无两样了。
因为弄不清原因,他也不敢胡乱更改药方,只让宿傲白依旧那样吃着,又过了几天,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还有血水渗出的位置越来越小。
现在他已经能摆脱拐棍,自己慢慢的走几步路了。
得知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要数二娘了。
她每天熬药的时候别提多仔细了,生怕熬的时间太长或太短,熬的火候太大或太小都会影响药性,从开始熬药起就在炉子上盯着,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端着碗看着她爹一口口喝下。
说实话,中药是真的不好喝,特别还是加了黄莲的中药汤。
可偏偏有一个小管家婆盯着,宿傲白只能捏着鼻子将满满一碗药汤一饮而尽。
喝完了还不算完,小姑娘是一滴都舍不得浪费,在他猛灌完那碗药汤后,小姑娘还会往碗里倒点水晃一晃,一些本来挂在碗壁和沉淀在碗底的药汁在水中化开。
小姑娘就高高举着碗,将那碗淡褐色的水举到他面前。
“爹,你要听话呀。”
乖乖喝药才是好爹爹啊。
这两天小姑娘长了点肉,皮肤也似乎捂白了一些,宿傲白觉得闺女的变化好像有点大,他暂时还没联想到自己吸聚的灵气对闺女的反哺上,只觉得闺女越来越可爱了。
当然,给他灌药的闺女除外,可面对闺女一脸希冀的表情,他也只能含泪再饮第二碗。
很快的,宿老二铁定要瘸的腿可能可以恢复的消息就在村子里传开了,不少人都上门打量他这条伤腿。
之前他的腿伤多恐怖,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皮肉发乌发紫,伤口肿胀溃烂流脓,但现在,伤腿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看上去就是普通严重的腿伤,还是没伤到骨头的那种皮外伤。
大伙儿都称赞李大夫医术了得,可这样的称赞,李大夫可不敢接受,要是以后再有同样严重的毛病找上他,可他没办法医治,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李大夫将这一切归结为奇迹。
如果不是奇迹,怎么会让一条铁定坏掉的小腿恢复正常呢?
对于李大夫的为人大家也都是认可的,既然他义正严辞地表示宿老二的腿伤并不是他治好的,那就只能说明他腿伤的治愈全靠自己。
不少人想到了之前村里流传的那个说法。
曾经出现在宿家门口的老道指的那个宿家会出的大人物,其实并不是指当时还在李氏肚子里,没有降生的孩子,而是指宿家另外几个儿子中的某一个。
李大夫说了,宿老二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如果他才是老道口中将来要封侯拜相的大人物,那么出现在他身上的奇迹自然就可以解释了。
毕竟想要成为那样的大人物,身体上肯定不能出现重大残缺,因此宿老二的腿伤就出现了奇迹,明明不能好全的重伤,在短短几天内就得到了恢复。
他这前二十多年确实庸庸碌碌不假,可这也是因为宿奎山和李氏这俩口子不厚道,耽搁了他呀,所以在分家后,没了这俩口子的压制,他立马就起来了。
这世间不乏大器晚成者,谁敢保证宿老二不是下一个呢?
因为宿傲白身上的这个“奇迹”,让越来越多的人觉得,当年老道口中的大人物,应该是他才对。
村里的流言纷纷扰扰,老宅那边也很快听到了一些动静。
李氏气的当天就病了。
那个老道当初说的明明就是她的儿子,就宿老二那个蠢货,他也配成为大人物?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