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迎亲的时辰就快到了,宋眉急地坐立难安。
“相爷,要不,再遣人去问问秦烟?”
秦相只是沉着脸,并未应声。
宋眉却坐不住了,又向秦文正道:
“相爷……”
“好了。”秦相有些不耐,他如何不想派人催问秦烟,但东西在人家手上,要是把秦烟惹急了,到时什么都拿不到。
更何况,秦相还要考虑秦洺的将来,若能修复秦烟同相府的关系……
“相爷,老夫人那儿?”宋眉再次出声,打断了秦相的思绪。
秦文正闻言,眉头皱地更紧。
这些时日,为节省开支,府中缩减用度,但为秦念操办婚事,始终是一大笔开销。
秦文正找了秦老夫人,想要用老夫人的私房以周转,却被老夫人一口回绝。
老太太说话没客气,
“哪有用女人的钱的。”
但此话一出,秦老夫人和秦相母子俩都立马尴尬地愣住。
沈时英的钱,他们可是心安理得地用了这么多年。
老夫人也是抠紧了荷包,为孙女秦念添妆,也只出了一套头面。
秦相悻悻而归,但这几日宋眉屡屡催促秦相又去问老夫人添点嫁妆,秦相烦不胜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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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官到。”外头下人高声喜庆地唱道。
秦相和宋眉都是面上一滞。
没时间了,只能先送秦念出阁。
贺霄对这场婚事虽不情不愿,但事已至此,贺府不能得罪右相府,给右相府难堪,贺霄从江南回来后,被贺严明勒令准备婚事,今日,贺霄也是亲自来迎亲。
但贺霄暗戳戳地还干了件混账事,今晨派一顶小轿,去千水湖畔漱玉坊,接了南絮入贺府。
也就是说,在贺霄成婚这一日,贺霄提前纳了一房美妾。
贺严明对此无可奈何,但贺霄能乖乖去秦相府迎亲他也就谢天谢地了。贺严明只说纳妾之事,先别声张。
花轿在喜乐中一路行至贺府,众位宾客虽都面上挂着笑,但却是八卦之心大起,交头接耳地嗡嗡议论。
“你听说了吗,新娘子秦二小姐月前在扬州当街流产。”
“我怎么不知道,这都传遍了,秦二小姐和贺大公子一回京就办婚事,那秦二小姐肚子里流掉的孩子,应该就是贺大公子的吧。”
“我去过御花园中秋夜宴,听说那夜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在园中抓到一对野鸳鸯,莫不就是贺大公子和秦二小姐?”
“在那之后贺大公子就同左相府王大小姐退了亲,转而立马同右相府秦二小姐定亲,这哪能是大觉寺合的八字有问题啊,那定是贺公子和秦二小姐珠胎暗结了吧。”
“贺公子花名在外,但秦二小姐也不是善茬,她那母亲不就是小妾上位?如今还被秦相抬了个平妻。”
“撬了王大小姐的墙角,啧啧,真是了得。”
“听说秦相还同其原配嫡妻,镇国公府沈时英和离了。”
“真的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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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成后,开席。
此时贺府正门处,却有些骚动。
是昭仁郡主府派人给新人送了贺礼,还是大手笔。
一座庄子,六间铺子的地契和房契。
消息传回席间,兵部尚书贺严明承了昭仁郡主府的情,连连称谢。
但秦相和宋眉当即就黑了脸。
秦烟的确按照承诺,送了铺子庄子,但怎么不是添妆,而是送礼,还送到贺家了!
一座庄子,六间铺子……
宋眉突然想到,这数量,不正是这些年,他们陆续用赚的钱添置的那些?
秦烟这哪是还,这是在同他们撇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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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昭仁郡主不愧是余庆丰的老板,出手可真是大方。”
“之前还有传言说昭仁郡主不知礼数,丑如夜叉,这都哪些不长眼的传出来的。”
“是啊,我可是有幸远远见过昭仁郡主一面,那姿容当真是风华绝代。”
“妹妹成亲,送那么大礼,昭仁郡主对秦相府可算是厚道了。”
“有这样的女儿,秦相真是好福气……”
……
谢长渊今日也抽空来喝杯喜酒,不过他面上一直不见喜色,只沉默地饮着酒。
席上有人多喝了两杯,借着这事打趣谢长渊:
“昭仁郡主这么个大美人,家底还如此丰厚,放着这么个未婚妻不要,谢世子可有后悔啊?”
谢长渊眸中一冷,此时门口家仆唱道:
“永定侯,携世子夫人到。”
是谢安和叶清璃。
众人起身向永定侯见礼。
永定侯谢安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他身旁的叶清璃褪去了小姑娘的稚气,多了几分已为人妇的妩媚。
若不是都知道叶清璃是谢长渊的夫人,恐怕还要将这刚入席的二人认作一对恩爱的老夫少妻了。
席间之人无不感叹,永定侯府这个儿媳妇,和公公处地可真融洽啊。
众人又神色未明地将视线投向只端坐席间的谢长渊。
叶清璃也随着旁人的目光,看向面色沉沉的谢长渊,她的夫君。
见对方只给她投来一个冰冷的眼神就移开视线,叶清璃自嘲地一笑,任着贺府下人,将她带入女眷的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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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尖的都认出来,谢世子这位夫人,益州王的妹妹,就是谢世子这几年时常带在身边的那位阿嫣姑娘。
他们也都知道在陛下万寿那日这位阿嫣,也就是谢世子夫人,当众出丑,得罪了昭仁郡主和遗山大师。
按今日的情形看来,谢世子夫妇二人,似乎有些不睦啊。
阿嫣心情大好,她不在意旁人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如今她的身份,是益州王的妹妹,又是谢长渊的正妻,冲着侯府的地位,那些人都不敢当着她的面乱嚼舌根,只能将她捧着供着。
叶清璃挑了一小块面前的那盘蒸鱼,刚放进嘴里,腹中突然涌上一阵强烈的恶心。
叶清璃立马捂住嘴,向旁边干呕起来。
“怎么了这是?”
“谢夫人这事怎么了?”
“快来人,来人……”
见那边的动静,贺严明立马快步过去,而他身旁的永定侯谢安,却以更快的步伐越过他朝着那边奔了过去,贺严明一愣,也抬步跟上。
谢安到叶清璃身侧,生生忍住触碰到她的念头,关切又焦急地问道:
“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而叶清璃仍是不断干呕,说不出话来。
贺府今日在府中设宴,来的也有不少权贵,因而贺府早已请了太医在府中,以备不患。
贺严明立马命人让太医过来,又安排了客房,让叶清璃先去休息。
谢安攥了攥拳,最终松开,转身倏地看向仍坐着饮酒,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谢长渊。
谢安不便跟着叶清璃去贺府的客房,这里除了女眷,唯一有资格的是他的儿子谢长渊,但谢安又极不想让谢长渊同叶清璃同处一室,天人交战下,谢安最终还是归座,未发一言。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太医回到席间,径直走向谢长渊。
“恭喜谢世子,尊夫人,有喜了。”
太医的声音没刻意压着,且席上不少人见谢夫人的反应,都有了些猜测,这下只是被太医证实。
“原来真是害喜啊。”
“恭喜谢世子啊。”
“恭喜谢世子。”
……
谢长渊全身猛地僵住,瞳孔一震,而后认命地闭目,隐住胸中的痛苦与绝望。
而谢安却是强忍着心中的欣喜,神色如常,只微微发抖的双手泄露他此刻的心绪。
叶清璃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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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霄此时也出了喜房,到席上喝酒,他刚好听见了太医对谢长渊的话。
贺霄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内情的人,也能明白谢长渊此刻的心情。
但贺霄虽然混蛋,但经历了上一次在扬州,自己错手失掉一个孩子,贺霄对骨柔亲情多了一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