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默默地站了起来,她忍着哭声,在弟弟的衣服里塞进许多她在路上舍下来的干粮。
她还将带着体温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下来,裹在弟弟的身上,自己只着单薄的外裳,冻得嘴唇青紫。
哥哥默默地看完了这一切,他不太明白那个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在那个大人抱起弟弟的时候,哥哥跟着走了出去。
他让那个大人留下弟弟。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量和保护,他有理有据。
也许是他的冷漠无情让大人恢复了理智,他们三人都保住了一条命,走出了绝境。
后来回到宫中,有人告诉哥哥,说他的父皇动了废黜太子的念头。
哥哥只是冷冷地想,那又如何呢?
哥哥一直没有问。
直到那一日,他的父亲在弥留之际,把他叫到榻前,抚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他从未动过废储之心。
他说,他大限将至,不希望哥哥留着这个心结。
他要哥哥应下永不手足相残的誓言。
于是,哥哥跪在他的榻前发誓,永远不会加害于他的弟弟。
一直以来,众人都说,哥哥是弟弟的表率。
其实……弟弟才是他羡慕的模样啊。
他的父亲,母亲,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真心实意、发自内心地爱着他,护着他。
故事里的哥哥,自然是施探微。
而弟弟,则是施见青了。
迟迟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呆呆地说,“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就好了。”
“我和娘亲一定会待你很好很好,不会让你吃这样多的苦头。我会对你很宠很宠,陪你吃饭,给你唱歌,讲故事哄你睡觉。”
施探微失笑,“我要真是你的哥哥,我们还怎么成亲呐。”
“也对哦。”
迟迟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真是个傻瓜。”
“那,从今天开始,探微哥哥你就是我认的干弟弟。我会像姐姐一样保护你宠爱你的。”
“笨蛋。”他还是叹,搂过她的肩,“你是我的娘子啊。”
迟迟含着泪光,嘴角抿着笑意。
他沉吟了一会儿,在她耳边道,“娘子要是可怜我孤苦伶仃,就给我生个孩子吧。”他眼里又带上熟悉的笑意。
迟迟瞠目结舌。
其实她不是被他这句话吓到,而是在想他们连房都没圆,孩子从哪里来啊?
她虽然傻,但这种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
他却觉得她可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逗你的,”
“探微哥哥不急。但是很期待呢,小小年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希望长得像你多一些。”
“小小年糕?”
迟迟忍俊不禁。
她笑着看着他,“为什么?像你不好吗?像你一样聪明强大,英俊温柔又坚强勇敢。”
“为什么是男孩?”施探微却皱眉。
“我想要女孩。”
“女孩也可以的嘛。”迟迟摸了摸鼻子,“谁说女孩不可以英俊强大又勇敢。”
施探微无奈笑了,捏捏她的鼻尖,“你啊你。”
互相依偎了一会儿,他终于起身,衣袍自然垂下,上面绣着的龙纹金灿如新。
依旧是那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模样。
“我会亲自将广陵王带回来。”
“夫君。”
迟迟望着他,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
可临了只有八个字:
“当心裴述。此去小心。”
少年灰绿色的眼瞳中,静静映出她的影子。
仿佛要将她镌刻在脑海之中。
随即,转身。
“太后病重,思念幼子夜不能寐,传朕旨意,关闭城门,不得放广陵王离京。罗赤,清点五千精兵,随朕去将广陵王,带回慈安宫侍疾!”
他终究还是留情。
很久以前他便料到。
他与施见青之间,必然要有一场恶战。
避无可避。
他们本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面孔,一般无二的身形。
他们曾在母亲的子.宫中一同生长、一同成形,一同降生到这个人间。
可与此同时,又互相争斗倾轧,掠夺对方存活的资源,争夺父母亲朋的爱意。
须臾不慎,便是你死我活。
也许,这就是双生子的宿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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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我后悔了
凤仪殿
“我要你去找一个人。”
迟迟想到在慈安宫听见的那些话, 对桑若道:
“此人或许藏身在广陵王府,你去把他找出来,将他带进宫中。”
当年真相, 或许那人是唯一的突破口。
桑若挑眉, 一丝幸灾乐祸,“小臣听闻, 官家亲自出宫拦截广陵王车驾。莫不是这大庆的天要变了?”
迟迟真诚道:
“只要你帮我一回,我可以保证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追杀你。”
桑若凝她片刻,羽扇在手心一打, 站起身来:“罢了, 就帮娘娘这一次。就当是全了我爹的遗愿!”
迟迟看着他离去,转头对春雪道:“看来,我们得亲自走一趟慈安宫了。”
……
崔氏端坐上首,一身素衣,眉目平和道:
“你来做什么?”
“儿臣是来劝母后停手的,”迟迟道,“当年之事, 母后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而冤枉了好人啊。”
“好人?”崔氏皱眉,“自从先帝去后, 哀家身边可用之人不多。最得力的, 不过两个女官,可她们一个背叛哀家与皇帝勾结。一个被皇帝亲手诛杀……”
她徐徐道, “他能要了哀家身侧之人的命, 也许有朝一日就会要了哀家的命。哀家岂能坐以待毙?”
“可在大庆天子之前, 他首先是您的儿子。这世上, 哪有儿子会手刃自己的生母呢?”
崔氏冷笑一声:“他可还认哀家这个母后?为了你,哀家的好儿子,竟说出那等话!”
崔氏仇恨地看着她,仿佛是她蛊惑了皇帝。
迟迟淡淡道,“可是当初。不是您非要儿臣的命不可吗?当权者,要一个小民的命,就那么容易吗?”
说完,她便抿住嘴唇,静默了下来。崔氏高高在上的眼神已然告诉了她,是的,在他们这些位高者的眼中,他们这些小民就是卑微如蝼蚁,可以随意处决的存在。
迟迟忍不住嘀咕,“我倒真希望探微哥哥不是你的儿子。”
“你说什么?”
迟迟却不理会,而是拍了拍手,“把人带上来。”
那骨瘦如柴的赌鬼被扇得鼻青脸肿,一跪在地上只顾着不住地磕头认错。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
他被折磨得太惨,再也忍受不了,张口就来,“小人只是为了还赌债,才随口编造了那么一句,当年先帝的饮食中确实有一样酒皮酥点,被太子殿下看见,立刻叫人撤下去了。谁知先帝不知什么时候背着众人自己偷偷藏了一块……”
“后来……后来先帝的病情忽然加重……”
“原本小人和御前侍候之人,都要因失职之罪被打杀殆尽,是先帝,是先帝命太子殿下不可追究……”
“都是小人的疏忽,是小人的罪过,贵人饶命啊……”
迟迟冷声问,“是何人让你编造如此谎言?”
“是,是广陵王府的人……小人只记得他长得一张容长脸,戴一块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