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累了吗?怎么不睡?”于景渡低声朝怀里的人问道。
“我睡着了,你就会走是吗?”
少年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于景渡心疼地凑到他额头上亲了亲,却没有回答。
“你从这里骑马到京城,需要多久?”容灼问他。
“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够了。”于景渡答。
容灼闻言将脑袋在他肩窝蹭了蹭,“那我等天快亮的时候再睡吧。”
“嗯。”于景渡一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容灼抬头看向他,问他:“你还想要吗?”
于景渡闻言呼吸一滞,他当然是想的,他恨不得将人一直欺负到天亮才好。
但他不舍得,因为他知道容灼会受不了。
哪怕到这个程度,他其实都有些心疼容灼。
而且他知道,容灼这么问他,只是不舍得他走罢了,并不是真的在邀请他。
“咱们将来还有很多时间。”于景渡道,“你半个月后出发,哪怕带着商队走得慢些,最迟一个多月的功夫也该到北江了。”
“那我见到你,就是两个月之后了。”容灼哽咽道。
“别哭。”于景渡一手在他背上轻抚着,“你要是哭,我怕我会忍不住连夜带着你跑了。”
容灼被他逗得一笑,“那你就成了逃兵了。”
“我要是成了逃兵你还会要我吗?”于景渡问他。
容灼自然知道他只在哄自己高兴,谁当逃兵于景渡也不会当逃兵。
但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配合地答道:“会,不过我现在不能跟着你跑。”
“为什么?”于景渡问他。
“因为我现在不能骑马。”
于景渡闻言心里酸酸涩涩的,对怀中之人又疼惜又喜爱。
容灼说了不睡,但还是抵不住疲惫,没过多久便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于景渡退开些许,慢慢亲吻着他的额头、脸颊和嘴巴,动作温柔又虔诚。
容灼这一觉做了个很美的梦。
他醒来后不大记得梦里梦到了什么,只记得那感觉很令他欢喜。
可当他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发觉并没有什么温度之后,整个人又变得沮丧起来了。
这一觉睡得太沉,他都不知道于景渡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过他发觉自己身上已经被清理过且上过药,也被套上了干净的寝衣。
他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倒也没觉得哪里太疼,就是浑身酸得厉害,尤其是腰和腿。
于景渡临走前还特意打了干净的水摆在屋里,大概是怕他懒得出去洗漱。
容灼想到对方昨晚临走前做的一切,忍不住鼻子一酸,就着水洗漱了一番。
不多时,有人来敲门,他打开门一看,见外头是青玉。
“给你煮了粥,喝点。”青玉进门将粥放下,便退了出去,临出门前朝容灼道:“今日你好好休息吧,庄子里的事情我先帮你盯着,你不必操心,有事情我会来找你。”
容灼一怔,面颊不由一红,“你……他找过你?”
青玉冲他一笑,也没揶揄他,带上门便走了。
容灼扶着腰走到桌边坐下,这才发觉桌边的椅子上不知何时都铺好了软垫。
他想起于景渡这用意,不由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心中却十分熨帖。
喝了一碗粥,容灼便又回去躺下了。
昨晚折腾得太厉害,导致他体力严重不足,吃过粥之后便又开始犯困了。
容灼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中途感觉好像有人靠近自己,并将他从背后慢慢抱住了。
他昏昏沉沉中想着这人一定是于景渡,于是便往对方怀里凑了凑。
但随即他骤然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于景渡今日一早就该出发去北江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念及此,容灼浑身一僵,背后冷汗都出来了。
于景渡不在,那抱着他的人是谁?
容灼吓得够呛,当即就想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
然而这时却闻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做噩梦了吗?”
“你……”容灼回身看向他,猝不及防被对方凑上来亲了个正着。
“于景渡……”容灼微喘着将人稍稍推开些许,难以置信地道:“你不是走了吗?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于景渡重新将人揽回怀里,低声在他耳边解释道:“今日一早我赶回京城同他们一道出发的,不过出城后我就溜了过来,想回来看看你。我怕你醒过来之后看不到我,会很难过……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青玉说你早晨已经醒过一次了。”
容灼闻言鼻子一酸,眼圈当即就红了。
他抱着于景渡,将脑袋埋在对方肩窝,而后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于景渡纵容地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睡吧,我会待到天黑再走。”
“那你能追上他们吗?”容灼有些担心地问。
“离开京城后的第一日,他们不会走得太快,会投宿在上次我们经过的那个驿站里。”于景渡道:“我只要在第二天天亮之前赶过去就行。”
“那你偷跑出来会不会被发现?”容灼又问。
“此番去北江的都是我的人,被发现也不会有人去揭发我的,放心吧。”于景渡安抚道:“什么都别想,也别担心,好好睡一觉,我保证你一觉睡醒,还能看到我。”
容灼原本是不舍得睡的,但是被于景渡这么抱着太有安全感,对方的怀抱像是有着某种安抚他的力量,令他不多时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于景渡果然没有食言,中午容灼醒了的时候,他还在身边陪着。
两人一起用了午饭,就像往常一般又度过了半日的光景。
容灼怕他连夜奔波太累,催了他好几回让他走。
但他还是坚持待到天黑后陪着容灼用过了晚饭,才离开庄子。
这一日,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边关的战事。
容灼并没有说那些让对方珍重之类的话,因为他知道,于景渡一定会爱惜自己,然后平平安安回到他的身边。
当夜于景渡走的时候,容灼没去送。
他窝在榻上,身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这让他恍惚有种于景渡还在身边的错觉。
但他知道,于景渡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容灼原以为自己会惶恐不安,可不知为何,虽然知道两人即将分隔千里,但他心中却有着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就好像于景渡的人虽然离开了京城,却在他心底留下了某种东西。
从前他的犹疑和忐忑,如今都被于景渡变成了笃定。
那日之后,容灼在庄子里一连待了两日才启程回京城。
他并没有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去沉溺在别离的情绪中,而是很快投入了商队的事物中。
他们和户部的合作已经落定,其他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大概是边关的战事影响到了京城的氛围,自于景渡离京之后,段峥比从前更沉稳了不少。
不止是段峥,甚至就连宋明安和苏昀等人,也在容灼的带动下,各自收敛了从前的做派。这帮纨绔虽然平日里浪荡惯了,但各个家世都不错,有了他们的助力,事情的推进比想象中更顺利了不少。
最终,容灼的商队,提前七日便启程了。
这一次,容灼甚至没有等到前去北江探路的商队回来。
因为于景渡给他的人都是从北江带回来的,所以容灼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他也给探路的人在商队中留下了位置,待半路他们汇合后,便可共同前往北江。
“原本说好了和你一起去的。”段峥送他的时候,还一脸不放心。
容灼笑道:“我带了这么多人呢,他们都会保护我的。再说了,我带人走了,京城的事情还得有人盯着啊,不然下一趟我回来没东西可运了怎么办?”
“路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段峥叮嘱道。
“京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入冬前我肯定会回来的。”容灼道:“替我照看着我爹和我娘。”
容灼昨日已经和父母、舅舅、青玉及宋明安他们道过别了,今日特意没让他们来送,免得场面伤感。
“京城的事情你就放心吧,就算我顶不住,也还有我爹呢。”段峥说罢朝随行的金豆子道:“照顾好你家公子。”
“表公子放心。”金豆子忙道。
此番容灼离开京城,只带了金豆子跟着自己,将段峥青玉他们都留在了京城。
段峥尽管万般不放心,但如今他已经知道分寸了,并没有非要跟着。
容灼临走前,交给了他一堆事情,他必须在对方回来之前,将事情都办好。
“走了。”容灼朝段峥一挥手,朝商队的头领示意出发。
头领一声令下,整只商队便正式启程了。
段峥立在城门口目送容灼和商队远去,直到队伍离开他的视线,他才转身回程。
回到城中之后,段峥路过寻欢楼,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带容灼来这里时的场景。
仔细想起来,那日距今还不足一年的光景。
但仅仅是这不到一年的功夫,他们都变了一副模样。
就连这京城和朝堂,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想,再过上一年,待如今的太子殿下回京,一切或许又会变一副模样。
商队自京城出发,一路北上,直奔北江而去。
因为有了上一次去豫州的经历,所以这次容灼适应得还算挺快的。
唯一不同的就是,因为他们人数和车马太多,所以投宿时需要在驿馆不远处搭上临时的营帐,商队的人都住在各自的营帐里。而他们就近驿馆,可以修整一番,让商队中的人轮流在驿馆中洗个澡换身衣服。
他们商队中的首领是段承兴特意帮容灼安排的,众人都称呼他为老路,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为人干练直爽,在行商一事上颇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