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动胯下骏马,再次冲杀而去,长戟如电,未及近身,便已戳中右边一人的咽喉,将那人刺于马下,左手顺手一刀,便劈中了左边那人的面门。一个照面,便杀了两人。骏马一路疾驰,刀戟依旧连劈带刺,冲杀而出,将两人斩于马下。
再次回过头来时,庾怿身边便只剩下六名骑兵。
司马珂全身都是血,手中的朴刀和战戟也是鲜血淋漓,他微微喘着气,哈哈大笑:“可敢再战!”
此刻,庾怿终于知道司马珂为什么敢单骑来追了,一股无边的恐惧涌上心头,不敢在停留,嘶声吼道:“撤!”
说完,率先便纵马往芜湖南门狂奔而去,其他六名亲兵,也纷纷打马紧随其后,落荒而逃。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司马珂手中恰恰还有七枝箭,一边追袭,一边施射,一连射了六箭,将六名亲兵全部射杀。
最后剩下一枝长箭,司马珂犹豫了一下,一箭射向了庾怿的腿部。
此时庾怿已奔近芜湖城下,离芜湖南门只剩下两三里路。
咻~
箭如流星,正中庾怿的右腿,将腿骨射了个透穿,庾怿惨叫一声,登时坠落于马下。
第182章 朝野震动
庾怿艰难的爬起身来,抬头一看,只见司马珂已翻身下马,提着战戟,站在的他的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满眼的杀机凛冽。
庾怿笑了,露出一口的大黄牙,哈哈笑道:“老子是国舅,是陛下的亲舅舅,你敢杀老子不成?”
司马珂眉头微蹙,一抬脚,对着那口讨厌的黄牙一踢,庾怿便被踢翻在地,随后噗的一声,吐出几颗带血的门牙。
庾怿恶狠狠的抬起头来,指着司马珂,怒道:“司马珂,你疯了,你想公报私仇不成?”
司马珂冷冷一笑,将战戟指在他的胸口前,寒声道:“还有什么遗言,赶快说罢。”
庾怿望着司马珂眼中那寒气彻骨的杀机,终于明白了过来,双目尽赤,喊道:“我乃国舅,亦未进攻京师,罪不至死,你敢杀我?我乃右第三品之官,你无权杀我!”
司马珂笑了:“你乃临川太守,右第五品。本将乃使持节,可杀右第三品以下官员。你的辅国将军是庾亮所拜,非朝廷任命,便做不得数。难不成庾亮自封天子,本将便认他为天子不成?”
庾怿终于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嘶声道:“你公报私仇,想报司马羕之仇?天子必不饶你!”
司马珂眼中杀机一闪,长戟往前一送,戟刃便刺入了庾怿的胸膛。庾怿惊恐的望着插入胸前的战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口中鲜血狂喷,指着司马珂说不出话来。
司马珂冷冷的说道:“我非是报西阳王之仇,而是报因你庾家一己私欲而战死的数千同胞之仇!八年前,你庾家引苏峻之乱,祸害京师,今又擅自兵临姑孰,威逼建康,致使数千将士无辜战死,你庾家当灭满门!”
说完,手上再一用力,庾怿口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双眼死死的瞪着司马珂,然后便垂下了头去。
司马珂将他的尸身提起来,放在他的马背上,又割了一截缰绳稍稍绑了一下,然后便牵着他的战马,翻身上了西极马,缓缓的向羽林骑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只剩下最后一抹斜阳在远山之后坚持着,天地之间只留下红彤彤的一片霞光。
周琦所率的羽林骑和朱焘所领的骑兵还在对峙着,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周琦突然大笑:“朱司马,我们赌上一把,如何?”
朱焘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生怕他有什么诡计,沉声问道:“赌什么?”
周琦笑道:“我赌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左将军会带着庾怿的头颅而归,你可敢赌?”
朱焘冷冷一笑道:“以一敌二十五人,你当左将军是西楚霸王么?”
叩哒哒~
此时四野已是一片静寂,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一骑,两马,踏着漫天的霞光,往这边奔来,霞光将那马背上的骑者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周琦只望了一眼,便哈哈大笑:“西楚霸王算得什么,我们左将军能一个打三百个!”
朱焘终于也看清了那马背上的人儿,但是心中尚存一丝希冀,那就是庾怿得以逃脱入芜湖城,司马珂无功而返。
但是,随着那一骑两马越奔越近,他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因为他看到了那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
当司马珂牵着那驮着庾怿的尸身的枣红大马奔近到五十步之内时,朱焘终于看清了庾怿的衣甲,手中大枪落地,悲呼一声“庾将军”,便扑了过去。
周琦趁机大吼:“庾怿叛乱已死,你等还不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身后的羽林骑,也齐齐大喊:“庾怿已死,弃械不杀!”
当啷当啷~
对面的骑兵,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很多人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朱焘抱着庾怿的尸身,悲哭了一阵,回过头来,见得司马珂正望着他,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罪将朱焘,束手就擒,请左将军问罪!”
司马珂战戟一挥,数名羽林骑一拥而上,将朱焘按倒在地,又割了几截马缰,将其双手捆绑起来。
………………
司马珂出征姑孰之战,牵动了京师太多人的心。
光参战的将领,就牵涉到了吴郡四姓、陈郡谢氏、谯国桓氏、秣陵纪氏、渤海刁氏、会稽虞氏等士族,再加上天子、宗室和何充等人,琅琊王氏以及其他南方士族等等,几乎大半个朝廷都紧张兮兮的关注着这场大战的结果。
若是真的司马珂大败,这些南方士族,还真可能就此兴义兵,拱卫京师。当然,前提是司马珂还活着,如果司马珂战死,所有一切都失去意义。
姑孰城离建康城不过一百五十多里,战场的消息用不了几天,便可传报到京师。当姑孰之战结束后第三天,司马珂的奏折传到了中书监,其以八千破三万的大捷,便传遍了整个京师。整个朝野为之震动了起来。
有人激动欲狂,秣陵纪家的少女,拉着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后,她的小外甥女,两人又哭又笑,又蹦又跳,喝了一坛蒸馏酒,才带着幸福的笑容,安然入睡。
激动的不只是纪家,那些有子弟参战的士族,同样欢呼不已,设宴欢庆,为自家儿郎得此大功而兴奋不已。
乌衣巷,王家府上,也有一个少女激动得彻夜难眠,哭了笑,笑了哭……
满朝公卿百官,自是以兴奋者居多,终究是叛乱者不得人心,何况庾家在朝中人缘并不好。
唯有散骑侍郎谢安,看了那份捷报之后,微微叹了口气,道:“贤兄果然乃天纵之才,只是阵斩庾怿一事,恐怕会与陛下产生嫌隙,那庾怿终究是陛下的亲舅舅。只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庾家不打压一番,天下难安。”
………………
京口,太尉郗鉴望着面前关于野狼滩的详细战报,沉默了许久,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天策军并非真正的精锐,庾怿所率的军马亦非乌合之众,以八千对三万,堂堂正正对阵而战,这样的大胜,老夫打不了……”
他回头望了望两个儿子郗愔和郗昙,用一种教训的语气说道:“元瑾的年纪比你等都小,你等须好生向元瑾请教。”
两个儿子面露惭愧之色,连连称是。
郗鉴又望向李闳、刘遐、夏侯长、郗迈等将,缓声说道:“昔日我欲将京口之兵交予元瑾,你等皆不心服,如今又如何?”
李闳、刘遐和郗迈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低下了头,低声道:“明公高见,我等心服口服。”
唯有夏侯长,满脸肃然之色,朗声道:“明公果然高见,左将军既有霸王之勇,亦有韩信之风,末将心服口服。明公既有意将京口托付左将军,末将愿供其驱遣,唯其马首是瞻,绝不敢有二心。”
郗鉴把各自的神色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各自的心思,微微叹了口气道:“你等终究是各自有私心,唯有夏侯督护心地坦荡,光明磊落。”
众人面露愧色,没有说话。
………………
显阳殿。
司马衍失魂落魄的坐在内殿之中,喝着闷酒,久久没有说话。
边上一个俏丽的少女,靠近身前,柔声问道:“姑孰城大捷,建康城之危迎刃而解,陛下为何闷闷不乐?”
司马衍被她那吁气如兰的香气所迷乱,微微叹了口气道:“朕的皇叔,杀了朕的舅舅,叫朕如何高兴得起来。”
杜陵阳轻轻的搂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两军相争,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莫不如此,若是皇叔败了,国舅亦不会对皇叔手下留情,此事,陛下还需节哀顺变。”
司马衍沉默了,思虑了许久,脸上郁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轻轻的将杜陵阳揽在怀里,捧着那张精致美丽的小脸,轻轻的亲了一口,低声道:“朕久居深宫,甚为孤单,幸得皇后陪伴,此乃天赐皇后于朕……”
杜陵阳面带娇羞,双目微微的闭了起来,那羞怯美丽的面容,令司马衍忍不住心神一荡,加之想宣泄心中的烦闷,一把将其抱了起来,走向床榻。
杜陵阳大羞,挣扎着说道:“陛下,此乃白日……”
司马衍将她的娇躯轻轻的放在床榻上,脸上露出渴望的神情,强忍心头的激动,走到门口,喊了声“显道!”
门外守候的张桓急忙奔了近来,便听得司马衍说道:“那九转金丹,给朕来一颗。”
张桓一听,急忙跑到外头,拿来一个锦匣,小心翼翼的打开来,露出一盒鲜红的药丸,递到了司马衍的面前。
司马衍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放到嘴里,一口吞下,又接过旁边內侍递过来的热水,喝了几口,冲服下去,又关起了殿门。
司马衍走到床前,与杜陵阳温存了一阵之后,便已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神采奕奕。
杜陵阳轻轻的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臣妾听闻那五石散不可多服,恐有伤陛下万金之躯,还请陛下慎用。”
司马衍脸色微红,双目之中神光炯炯,笑道:“各世家豪门,尽皆服五石散,此九转金丹乃仙翁抱朴子所炼,岂能有害?”
第183章 庾亮惊恸
姑孰城一战,以司马珂大获全胜结束。俘虏降卒三万五千多,斩杀庾怿,缴获粮草辎重无数。
当然,司马珂的奏折之中,只写了阵斩庾怿,而不是追斩庾怿,为的就是顾及司马衍的面子。所以,当日他以戟刺死庾怿,而不是用朴刀枭首,也是顾及了司马衍这层情分。
这一战,司马珂不但解了建康之危,更是进一步打出了自己的威望和名声。而更为重要的是,一干他准备培养和重用的年轻将领,都在此次战斗之中得到了历练,这种实战的历练,远远强于平时讲解的效果。
只是,危机仍然没有解除。
庾亮在江北号称十五万大军,仍然是大军压境之势。更何况还有庾翼和毛宝等人手中的兵马。尤其是毛宝手中的邾城之兵,虽然数量只有不到一万,却是庾亮手中的最强之兵,战斗力不会弱于天策军。
挟司马珂在姑孰城大捷之威,陆玩、何充以及郗鉴等三公,派人以朝廷的名义,奔往江北,与庾亮商谈和议退兵之事。
对于诸士族来说,两家能和解,就此罢兵,才是最为完美的结局。毕竟,任何一方坐大,都对朝廷政局未必就是好事,最好是两家制衡。这点和司马珂扶南制北,南北制衡是一个道理。
…………
江北,历阳郡,府衙。
庾亮正坐在案几之后,自斟自酌,浅饮着黄酒。
他率军进入历阳郡之后,便征用了历阳府衙作为临时行辕,郡守俞弼只能另寻他地办公。
他以庾条率五万大军驻广陵郡,自率三万大军驻历阳。其实广陵郡的五万大军,大都是新征之兵,并没有多少的战斗力,只为以重兵震慑京口的郗鉴,令其不敢轻举妄动。而他自领的这三万大军,却是原有的老卒,战斗力自然不是新兵可以比拟的。
他以庾怿率四万大军进入姑孰,威逼建康,而自己则率三万大军进驻历阳郡。首先可以与其北伐之名相印证,虽然北伐这个幌子很假,总要装模作样一番;其次历阳郡与姑孰城一江之隔,可与庾怿遥相呼应。一旦有重大变故,他的三万大军随时可以从乌江渡口渡江而去,与庾怿汇合在一起,直捣建康城。
当以陆玩为首的江东士族对他发出讨伐檄文的时候,庾亮心中已经有点发慌,随即琅琊王氏等北方士族也接连对他发出檄文,更令他坐不住了。就在他慌神之际,谁知道司马珂居然自寻死路,亲率万余兵马出征姑孰。对于庾亮来说,这无异于天赐良机。所以,他接到司马珂出征的信息之后,当即命令庾怿即刻出兵,进攻司马珂之兵。
只要击败了司马珂,则万事大吉,无论是江东士族,还是北方士族的檄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一旦弄死了司马珂,他便可向朝廷请罪,然后退兵,按照朝廷一贯的尿性,也不会那它怎么样。到时熬到了郗鉴致仕,则京口之兵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届时颍川庾氏又可执掌朝廷中枢了,也必将成为大晋第一高门。
郗鉴今年已69岁,离致仕,便只有一年了,这一年时间,他等得起。毕竟,他才4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