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放下茶碗的时候揣摩了惠妃这句话,回道:“那……姐姐是想要陛下把这婚赐给四郎?”
惠妃摆手:“妹妹哪里的话,四郎那个脾气,拗得很。表面上应了陛下要选王妃,实则那日赵皇后生辰宴上请的世家小姐,他连看都没看。四郎的婚事,他自己心中有想法。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苛责。”
贤妃轻笑:“六郎的婚事是陛下定下的,皇后生辰的时候,应该已经与郭夫人说定了。六郎年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这事容不得我置喙。”
惠妃点头:“妹妹觉得好那便好。”
两人正说着,墨溱从外面进来,行礼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惠妃起身:“妹妹走吧。”
这一次冠礼,皇后没有来,但是在后宫嫔妃的观礼台上,正坐依然留了出来,贤妃与惠妃分坐皇后正坐的左右两侧。
贤妃远远看着许安归身着盛装,从奉天台东门随着朝阳的步伐一起走向祭台。有止不住地泪水往下流
时隔八年,再见东陵帝,他比她印象里要更加苍老。她却已经没有那么恨他了。
午正,礼毕。
许安归按照流程,与东陵帝一起拜天起身。
东陵帝回身,捏了捏许安归的肩膀道:“很快大婚的旨意就会传给你。你且好好准备。”
许安归颔首:“让陛下操心了。”
东陵帝笑了笑,不再说话,而是望向观礼台上。远远的,他又看见那份好似被封存的绝艳之色。
许安归见状低声问道:“陛下要去见见母亲吗?”
东陵帝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许安归的肩膀:“孤回去了,你去替孤送她回长嬉殿罢。”
许安归甚能体会这句话的深意,欠身道:“儿臣遵旨。”
东陵帝走后,许安归便向着观礼台走去。惠妃知道许安归敢上后宫嫔妃的观礼台,定是得了旨意。别人母子相聚,她也不好打扰,便先离开了。
许安归上了观礼台,先是规规矩矩地给贤妃行了一个礼。
贤妃眼中有无限欢喜,她伸出手,许安归也伸出手。两人就这样挽着,向着长嬉殿漫步而行。
本以为有许多话要说,谁知两人就这样挽着走了一路。
贤妃靠着许安归胳膊,有无比的依恋。
许安归觉得好笑,许久不见贤妃,她竟然还是这幅孩童心性。
眼看就快到长嬉殿了,许安归才道:“母亲就没有话想同我说说?”
贤妃回道:“说什么?教唆你记得一定要整垮太子与赵皇后,把我接出去?还是问问你那个即将要过门的未婚妻?问了你只会说不知道吧?自小就是这个毛病,总觉得自己好看的不得了,没有一个女子配得上你!”
许安归被贤妃怼得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才道:“也不是没人配得上,我看母亲就挺好。四十四了比得御花园里最艳的花都自惭形愧!”
“找打?”贤妃没好气地瞪了许安归一眼,“早些年,你不这样油腔滑调的,这些年是跟谁学的?”
许安归回道:“早些年,母亲也不是这样同儿臣说话的啊。”
贤妃捏了捏许安归胳膊:“破孩子,还找你母亲的不是。那时候你还小,性子不定,我当然不能把你带坏了呀!”
许安归忍住笑意:“意思是,我现在品性已定,您就解放天性了呗。哎——母亲,疼疼!您亲点。”
贤妃把许安归浑身上下都捏了一遍:“这些年不知道脑子长没长,但是这身子却是健硕了不少。”
“脑子没长,今天您就不可能在这里捏我了!”许安归真的是拿贤妃没招,早就知道她有顽皮爱玩的天赋,不想儿时都是她为了教导好他在极力克制。
现在她的儿子都长大了,品性如何也用不着她每日端着了,便这般玩闹。
许安归看着贤妃:“您想参加我的大婚吗?”
贤妃笑容瞬间就黯淡了下来:“你就算是我生的,你娶亲的时候,也是去拜见的是正宫娘娘。赵皇后才是你们名义上名正言顺的母后。”
许安归拉住贤妃的手:“您若想看您的儿媳妇,第二日进宫来谢恩的时候,我带她来给您看看?”
“可以吗?”
贤妃一副我很想看的样子。
许安归点点头:“我觉得您一定会喜欢她的。她的性子与您如出一辙。”
贤妃扬眉:“你们何时见过?你怎么知道她性子是什么样的?你不是对女子不感兴趣吗?”
许安归低头轻咳一声:“她主动来找我的,就在赵皇后生辰宴上。兄长也见过她几次,说她是个顽皮的。应该对您的性子。”
“不对……”贤妃眯着眼睛,“你这么听话的就接受了赐婚,怎么看都觉得有鬼。说,你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许安归咋舌,到底是生他养他的人,这么快就察觉了不对劲。
自从三个月前,他与季凉在暮云峰上离别之后,她除了把凌乐送过来,当他的贴身侍卫保护他的安全之外,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
不仅没有露面,连个消息或者是字条也没递给他。
眼看婚期将近,许安归心里也很没底。
贤妃这么追着问,让他也没办法回答,只能敷衍道:“哪里有什么盘算……娶谁不是娶……”
贤妃用手肘戳了一下许安归:“你在外这么多年,就没有看上的女子?”
看上的女子?
许安归心中一紧,不知道为何,听贤妃这么一说,他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女子居然是季凉!随后他就甩了这个念头,一本正经的回道:“军营里,哪来的姑娘?”
“青楼没逛过?”贤妃挤挤眼。
许安归忍不住咳起来:“母亲,我还是觉得以前的您可爱一些。”
贤妃见许安归这么不开窍,连连叹气,松开手,自顾自地进了长嬉殿的大门把许安归甩在外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怎么在情/事方面,一点就不开窍呢?”
随后里面传出来一声旷远的声音:“记得把我的儿媳妇带来给我看看哦——”
许安归愣在原地,怎么本该是一次潸然泪下无比煽情的见面场景,就这么无端的结束了?
红烛忍住笑意对许安归一礼:“六殿下,请回吧。娘娘这些年,贯是这样,您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许安归苦笑:“红烛姑姑多费些心思。我这里有些银票你先拿着。”
红烛见状连连后退:“殿下这是做什么?”
许安归道:“上次冠礼,连累姑姑受了罚,我心里很是过不去。所以想着贴补姑姑点,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红烛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许安归对她而言是半个主子,主子赏她东西,哪有不接的道理。
许安归见红烛发愣,便把手中银票塞进红烛手里,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
红烛握紧手中的银票,心中暗暗感慨道:其实郭小姐嫁给六殿下,还是挺享福的。六殿下看上去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其实对自己身边的人是极好的。
第102章 跟踪 ◇
◎走,皇叔带你出去浪。◎
冠礼之后的第三日, 赐婚的旨意正式下放到许安归与郭府的手上。
随即送贺礼的人纷至沓来,几乎要把郭府的的门槛给踩烂了。郭府门口每日都是车水马龙。
这些时日苏青每日的工作就是跟着齐静兰与郭夫人在后花厅当一个笑面人,对每一个前来送贺礼的夫人绽开自己最幸福最美丽的笑容。
晚上回屋子, 便揉着笑僵的自己脸,愤愤暗骂与许安归成婚真不是人干的事。
许安归那里倒是比郭府清静一点, 他接到的贺礼多半都是银票。
因为许安归在许都还没有自己的府邸, 若是送银票之外的东西,一来他带走不好带, 二来也没地方放。
于是这帮皇亲国戚都极其有眼力的统一选择了银票这种又好带又好用的东西。
许安归正瞧着这些厚厚的银票傻笑,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真的,出去都别说你是我东陵皇子。这么点银票都能让你笑得合不拢嘴?”
许安归抬眸,看见许景挚坐在轮椅上手持一把折扇,望着他。春光正好漏在他的身上,印着他一身墨绿色秀着竹叶的锦服, 显得格外清朗。
许安归扬眉起身, 朝许景挚走去:“十六皇叔这么说, 定然是给我准备更厚的——银票吧?”
许景挚见他这幅财迷的模样,直摇头:“许安归, 你还真是在边境穷疯了?怎么见谁都要银票?”
许安归踱步到许景挚身边,假装四处张望一番,然后目光落在许景挚随身护卫江湖江海的身上道:“难不成,你见我亲信都被留在了南境, 专门给我送两人过来?”
“一边去!”许景挚挑眉向许安归身后看去, “你那个四个亲卫虽然没有跟你回来,你不是也带了一个一等一的高手在你身边护卫你的安全吗?”
许安归回眸看向一身白衣的凌乐, 一脸不满地低头凑到许景挚的耳边道:“木头一个, 没有那俩开窍, 没趣得很。”
许景挚瞥了一眼许安归,坏笑道:“他开窍不开窍不重要,那你开窍了没?”
许安归没听明白许景挚的意思:“什么我开窍了没?”
许景挚朝他挤眉弄眼:“就是那个……你懂得!”
许安归真是见不惯许景挚这么风骚的样子,嫌弃地后退两步问道:“哪个?”
许景挚见许安归真的是一副不懂的样子,惊得差点把手中的扇子落在地上:“你真没?”
“嗯?”许安归蹙眉。
许景挚轻咳一声:“你在外八年……当真是去军营里住了八年啊?”
许安归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许景挚:“我不住军营,我住哪里?你给我银子买宅子吗?”
许景挚也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许安归:“你不会连个外室……啊呸,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吧?”
许安归翻了许景挚一眼:“找姑娘不花钱的吗?”
许景挚嘿了一声:“敢情当年你出许都,身上没带银子啊?”
许安归提到这个就心塞,撇撇嘴道:“我在北境养那八千精骑不花钱啊?养那些个马匹不花钱啊?带过去再多的银子都花的出去!”
许景挚啧啧两声,拿扇子砸着手心,一本正经道:“原来你真的有养男人这个嗜好,当年许都流言所传不虚啊。”
许安归:“……”
“这样,”许景挚忽然左腿用力,从轮椅上跳起来,一把揽住许安归的肩膀,“既然你这么穷,爷就施舍你下。”
许安归伸手把他的腰揽住:“你小心点!什么毛病,喜欢动不动就跳别人身上?”
“走走走。”许景挚把许安归当拐棍,一蹦一跳地把他往门口拽。
“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