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权御山河

权御山河 第202节

    这件事几乎是整个许都爱玩之人都知道的事情。
    寒期起在许都住了五六年,对许都这些地下暗桩多少有些了解。那两辆从万金河驱过来的马车,放在了千金坊停车场众多马车之中。
    寒期起等驱赶马车的人走了,才敢悄悄地走过去,一探究竟。
    他先是去那辆比较小的马车查看了一番,跟一般的马车没什么不同, 只是规格比较小, 放在这里日进斗金的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他又摸到另一辆比在这里所有马车都要大许多的那辆马车, 一摸之下,才觉得不得了。
    为了求证, 他把鼻子凑到马车上闻了许久,才心中暗道:没有油漆味,是黑漆木!
    马车通体漆黑,木质醇厚, 是上等的黑漆木所制。
    这种生来就是纯黑色木材, 在东陵帝国产量及少,一般都是从南泽海上、从更远的外国运输而来。
    黑漆木价钱昂贵, 一般都是用来做一些家具, 没有哪个人会把这种昂贵的木材拿来做马车这种及其容易消耗的物件。
    再者, 马车宽大,需要的木材就更加宽厚,能做马车的黑漆木生长年限长,不易养,宽厚的黑漆木要比市场上那些打成家具的黑漆木卖得更贵。
    在许都里,能买得起用黑漆木打造整辆马车,恐怕用指头数都数得过来。
    寒期起摸了又摸这马车,确定这马车制作都是上乘工艺,这才确定这辆马车的主人身份不一般。
    想到那个蒙面女侠客所言,这辆价格不菲的马车,很可能就是藏息阁主子所乘坐的马车。
    他靠在马车车轮上,暗自寻思这件事。
    恐怕藏息阁主人是遇险了,才没有来赴约,而绑架的人,势力也是不容小觑。能在藏息阁的眼皮底下获得消息,并且准确无误地在万金河上绑了藏息阁的主人。
    这人若不是有藏息阁一样的情报能力,就是比藏息阁的势力更大。
    寒期起眯着眼睛,摸了摸胡茬的下巴,心中纠结了一阵,最后他还是决定帮藏息阁一把。
    他算是半个江湖人,替盛明州办事的时候少不了要问人打探消息。
    藏息阁在江湖上的口碑一向很好,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很多事情,藏息阁都是以打探消息为主,并不会强迫提供消息的人为藏息阁做些什么。如果有必要,藏息阁甚至是会暂时收留一些消息的提供者,为他们提供庇护。
    在寒期起眼里,藏息阁虽然是一个民间组织,却是有自己的原则。他卖一个人情给藏息阁,日后与藏息阁的主人谈入阁的条件,兴许会更宽松一些。
    想到这里,寒期起心里暗自计算了一下,便摸向千金坊停车场的边缘,找来一些干枯的草木,堆在马车车帘前,放了一把火。
    他看着整辆马车都已经烧着,这才扯开嗓子大声呼喊:“着火了!来人啊!着火了——”
    喊了两声,千金坊停车场里的看守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进坊内喊人来灭火。
    火势起得很快,马上挨着的马车就被火苗舔舐,车上窗帘、毛毡这些易燃物先着火,随后整个马车就燃了起来,汹汹烈火,在停车场里快速的窜行。
    寒期起趁乱从停车场里溜走了。
    这一场火起的突然,前后左右连烧了十几辆马车才算结束。
    千金坊为了防止客人们所有马车受到牵连,来人灭火的时候,就早早地派人把其他马车挪开,留出空地。
    这一挪,马车便乱了。
    京兆府尹公良毅闻声赶来,查看了现场,看见烧了十几辆马车,人没事,便也放心了。
    千金坊内的客人纷纷出来看热闹,有些被烧了马车的客人,要求公良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说一说这马车是不是应该由千金坊来赔付。
    千金坊的管事自然是不肯,直说道,千金坊的内外火烛都是有专人管理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起了火?一定是有贼人故意纵火,引起混乱,好趁机摸些东西。
    千金坊管事这话一出,立即就有人去摸自己的腰包,果然少了银钱,又开始大声嚷嚷起来。一时间,场地里面吵杂四起,那些人你一嘴我一句嚷嚷地公良毅头疼。
    没办法,只能先让千金坊今夜关门,让没被火灾波及的客人先回府。客人们领马车,陆续走完了,还有两辆马车放在边上无人问津。
    一辆马车窄小,来千金坊赌钱的人不会买这么逼仄的马车坐,会叫人瞧不起。
    另一辆马车是黑漆木做的,放眼整个许都,没有几个人买得起。更不敢有人去冒领了。
    公良毅万万没想到,来千金坊查火灾,还能查多出来两辆无人认领的马车。千金坊管事看那两辆多出来的马车,不敢啃声。
    公良毅看了一圈,才看明白为什么只有这两辆马车无人认领,他把目光投向千金坊的管事:“这两辆马车是你们这客人的?”
    千金坊管事怎么敢胡说,公良毅不是蠢人,他只能上前一步,回道:“千金坊有马车的客人都走了。”
    公良毅扬眉:“这两辆马车是如何放在你们千金坊的?”
    千金坊管事颔首:“小人也不知……兴许是哪位客人借地暂放一下。”
    公良毅挑了挑眉,对身边的衙役说:“既然这两辆马车无人认领,就带回京兆府去,贴出告示,看看有没有人来认领。”
    衙役点头,立即去找人把这两辆马车带回了京兆府。
    千金坊的管事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京兆府把马车拉走。
    这事闹了到大半夜才收场。
    次日,京兆府就贴出告示,说昨夜在千金坊后面的停车场起了一场大火,有两辆马车无人认领,请看到告示的人相互转告,若是有人丢失了马车,来京兆府认领。
    马车这种东西单价不比马贵,但是确实非富贵人家用不起的。
    马的价钱本身就很昂贵,府上养马需要建造马厩与雇佣养马马夫。若是用马车,府上最少都是养两到六匹马才行。
    不仅要养马,马车本身也是一个损耗品,维护的费用极高。
    所以,这个告示贴出去,许多人都只是看看没当回事。
    藏息阁有专门的人每日来京兆府门口蹲消息,京兆府寻找车主的事情一贴出来,立即就有人回藏息阁禀报。
    这条消息很快就被送到了季府,季凉经常用的书桌上。
    可藏息阁每日送来的消息大小事情,事无巨细。跟着那条消息一起送到季府的,还有许多张封好的信封。
    季凉不在,没人会擅自拆信封。
    许安归坐在季府的书房之内,看着那些每隔几个时辰送来的一沓书信,沉默不语。
    *
    季凉在万金河被劫的那一夜,千金坊因为火灾丢了马车,当夜处理完车场失火时间,管事就想立即着人去给在浅州的许景挚通报。这件事是许景挚亲自交代的,出了任何差池,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可担不起。眼下城门已经关了,再急的消息也只能第二日出城。
    第二日一大早,千金坊内派出了人,快马加鞭的赶往浅州。寒期起早早地就雇了一匹马,在千金坊外等着千金坊的人去传消息。
    果然一大早就看见千金坊有策马直奔城门,寒期起把刚啃了几口的烧饼塞进怀里,立即甩了马鞭跟着那人出了城。
    *
    浅州的祭花神是由来已久的活动,浅州盛产鲜花与蜂蜜。只有花田繁盛,浅州城的百姓才算是丰收。所以浅州一直都有祭花神的习俗,祈求花神庇佑花朵,让它们朵朵艳丽绽放。
    浅州是花都,祭花神自然是要把整个浅州最好的鲜花呈报给花神,感谢花神恩赐。
    即便是夜晚的浅州大街上,也是百花争艳,街道上到处弥漫着花香。
    许景挚带着季凉,是逆着人流而行。
    他好像并不打算带着季凉去看浅州城里那个立在河面上高大十丈的大花灯。
    许景挚拄拐,走在前面,自然有一道人墙,围绕着他,替他开路。
    季凉坐在轮椅上,由凌乐推着,跟着许景挚逆流而上。
    走了许久,季凉才看见许景挚来到了河流的上游,河里停着一艘小船。原来他不是不想去看,而是不想站在岸边被人挤着看。
    许景挚示意季凉凌乐跟他一起坐一条船,随行护送的人在周围几艘船上。
    船夫缓缓地推动小船,小船在水中划开一道道波纹,向着花神灯行去。河面够宽,除了他们的船,还有许多船在缓缓地向街区中央的河道涌去。
    许景挚把拐杖横放在腿上,人坐在船边,眼睛望着花神灯的方向。
    季凉望着许景挚,他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太神秘了,就跟那个还未出现在她面前的花神灯一样,叫人看不清。
    第231章 真相 ◇
    ◎你想知道八年前朝东门的真相吗?◎
    许景挚知道季凉在看他, 他的心跳没缘由地开始加速。
    河岸上虽然吵杂,可是河中央的船上却是清静许多,只能听见水波随着船桨下降升起而“哗哗”作响。
    凌乐淡淡地睨许景挚一眼, 在这种环境里,他能听见许景挚乱跳的心率, 把许景挚此时此刻僵硬的全身尽收眼底。
    季凉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 许景挚不想让她碰他,大约也不太想听她说话。在去花神灯的路上, 她都是静静地坐着。
    看许景挚看得无趣,她便侧目去看岸上的人群。
    越接近花神灯,河边放花灯的人就越多。大多数都是许景挚方才做的那种莲花灯。一盏盏燃着蜡烛的莲花灯放入河里,随着水波荡漾前行,把整条河装裹成了一条五颜六色星河,熠熠生辉。
    那些蜡烛被蒙在莲花灯的纱绫之中, 散发出柔和的橘黄色、鲜艳的正红色、翠翠的青绿色、湛湛的天蓝色……
    这些在波浪中五光十色的灯火, 让季凉想到了那场许安归为她准备的烟火天灯。
    原来那些在地上五颜六色的灯火, 是用这些纱绫罩子所做。
    许安归,已经有一日没有见到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想他。
    “前些时日许都的那场烟火天灯,是我帮他摆的。”许景挚忽然出声,吓了季凉一跳。
    这个人真的很神奇, 每每季凉想什么, 她不用说出口,他就知道。
    季凉望着许景挚:“你的主意?”
    许景挚回头看向季凉:“他的主意, 我帮他做的。他从前来过这里, 见过这里祭花神, 觉得这里灯海甚是好看,他心里早就谋划好了要做一场那样的烟火天灯给他的母妃看,只是后来出了事,他没机会。便把这场独一无二的烟火天灯,送给了你。”
    “在你心里,你跟他是什么样关系?叔侄?朋友?”季凉问道。
    许景挚毫不犹豫地回答:“兄弟,战友。我与他虽然有叔侄的名分,但在我心里,他是我的兄弟,可以出生入死、交付性命的那种。”
    “许都的刺杀,不是你做的。”季凉这话没有疑问,却是想向许景挚求证。
    许景挚道:“不是。”
    季凉点点头,难怪许安归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许景挚,他们私下的关系,要比她想得更加深厚。
    既然这刺杀不是他做的也不是太子做的,那便剩下一个人获利了。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河岸上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季凉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有一处灯火通明宛若高楼的巨型荷花灯在河中央缓缓绽放。
    河岸边上无数人群跪倒下去,参拜花神灯。
    花神灯绽放之后,每一个花瓣上都站着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她们穿着用鲜花制作的衣裳,舞动着身子,跳着祭祀的舞蹈,向花神献礼。
    许景挚望着花灯上的那些献舞的花神女子,道:“那些女子是花神的使者。浅州人认为,只有美若天仙的女子,才有资格接近世间万花之神,只有心地纯良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花神使者。她们很小就进入了花神殿,在那里接受向花神祈祷的课程。她们要把自己的这一生奉献给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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