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族老,洲主请兰生公子过去一趟。”
听见这话,崔兰生顿时脸色煞白,他结结巴巴道:“父亲,是不是崔辛夷已经回来了,洲主……洲主定然是知道此事了吧。”
放妖兽的时候他还自得,可眼下他却有些恐慌了。只有他一个人动手,那洲主纵是为了崔辛夷,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坏了大事,其他族老和世家之人也不一定会保下他。
大族老沉默了一下,崔辛夷悄无声息那么早回来,却是他们都没有意料到的事。
他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少了,明天多更些。
第106章 北洲府
等到大族老与崔兰生到的时候, 正见崔韬坐在书房的圈椅上,崔辛夷也坐在一边。
她看着许久未见的大族老一进门,便按着伤痕累累的崔兰生跪了下来。
不等崔韬问话, 大族老便痛心疾首道:“洲主, 是我教导无方,这个逆子贪生怕死, 竟然在青城兽潮刚开始便逃了回来。我已经将这逆子带到,逆子任洲主发落。”
他这一番话,全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崔兰生的过错上,全然不提他们隐瞒崔韬青城兽潮的事。
崔兰生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道:“洲主, 此事委实是兰生的不对,那兽潮实在凶险,兰生不过是筑基的修为, 一心想要救下青城散修,却不想被妖兽伤成了重伤, 实在无法继续救那些散修。”
“若为城捐躯也不是不可, 只是父亲只有我一个独子, 我才弃城而逃……”
他这番话说得诚恳万分, 身上的伤也实打实没有做一点儿假。
可崔韬见了他这副模样, 脸上的怒气却一点儿都未曾消下去, 他道:“兽潮突发, 为何我全不知情, 大族老,除兽潮本就是一洲之主的职责, 你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
他的声音透着寒意, 化神期修士的威亚, 一时间令大族老都不免打了一个寒战。可想起往日崔韬自己正直不说,对他们这些族老也恭敬有加。
纵然他们以前有过真的惹到了他的事,也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被轻轻揭过去了。
也正是因为崔韬的这种性子,才让他底下这些族老世家渐渐不把他放在了眼里,竟然连兽潮的事都敢隐瞒他。
前世崔辛夷也听说过崔韬这个洲主是个活菩萨,其他洲主有时候为了世家利益都会放弃散修,可他却绝不会如此。她倒是没想到他不光是对散修仁慈,竟对自己手底下的人也这般优柔寡断。
此刻大族老道:“洲主,我等也不是刻意要隐瞒兽潮这事的,只是前些日子洲主除了鬼门森附近的一个大妖,身上受了伤,我等不愿洲主这般操劳,才出此下策。”
崔兰生伏在地上,脸上都带着细小的伤痕,衣服上都浸了一些血,看上去颇为狼狈。趁大族老与洲主说话,无暇顾及他的时候,他悄悄抬眼看了好几次。
崔辛夷手上端着一个精巧的白瓷杯,北洲的天气冷,杯中雾气袅袅,她一直没有喝,只是垂眸定定看着杯中的茶水。
待崔兰生再抬眼看的时候,崔辛夷手上忽然一松,白瓷茶杯从她手中滑落,直直摔在了地上,碎片和茶水迸溅到不远处崔兰生的身上,令他陡然尖叫着起身。
他不断跳起来,往自己身上挠,动作姿势都颇为滑稽,嘴里还道:“痒,好痒……”
这话刚落,他竟然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原来看似“伤痕累累”的外衣下,他浑身其实并没有几处伤口。
一时间大族老和崔韬的谈话都停止,往崔兰生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时候,崔辛夷起身,直直按住了不断抓挠的崔兰生,过了好一会儿,崔兰生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他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俱是冷汗。
想起方才那股突如其来的难受滋味,浑身的皮肤好似碰到一点儿外物都痒得难受,这会儿的他像是一瞬间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方缓过神,才觉察出自己身上凉飕飕的,他目光下移,注意到自己上身竟光溜溜的。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面露惊恐,抬头看去,正对上崔韬和大族老的目光。
他想要解释,可不待解释,自己后背便受到了一击重压,他微微侧目,便看到方才那似漫不经心的少女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
少女低垂着眸子,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向下,像是在睥睨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蝼蚁,令崔兰生心里生出不少羞恼。
她是金丹期的修为,崔兰生动不了分毫,只能咬牙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崔辛夷却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反问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说着,脚上的力道更重了,狠狠碾了几下。
崔兰生一时间被这力道压得竟然呕出了一口血来,大族老本来眼见着事情败露,尚不敢求情,眼见着自己亲生儿子被如此对待,已然是坐不住了。
他道:“不管犬子是犯了什么错,也该交由洲主处置,小姐此举是什么意思?”
说罢,他看向崔韬,崔韬却只是默默看着,一言不发。
崔辛夷接着道:“崔兰生说是自己被妖兽伤成了重伤,可我还从未见过,说是被妖兽伤得很重后还能蹦蹦跳跳的,不妨我让在座的各位看看,被妖兽伤得严重了是个什么情形。”
说罢,她拿出一件灵器,那灵器幻化成一个一人高的水镜,水镜里现出的,竟然是兽潮的情形,城门上写着两字,正是“青城”。
崔韬和大族老在一旁看着,正看见不少散修被妖兽所伤,四肢分解,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崔兰生年龄不大,其实也是第一回 做这样的事,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崔辛夷躬身,向脚下的崔兰生道:“你瞧清了没?被妖兽所伤,一般应当是如失去了护城阵法的散修那般,支离破碎,死无全尸,哪里还会像你这样轻轻松松,还能跳起来。”
说这话时,她声音压得有些低,明明嗓音柔和,崔兰生却偏偏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股恶意来。
崔辛夷踩着他的脚没动,又拿出了惊蛰,抵在了冒着冷汗的崔兰生脖颈上。
此刻大族来已经大惊失色,他叫道:“崔辛夷,你要干什么?”
说着,便要掐诀阻拦,却被一旁的崔韬拦了下来,大族老的动作顿住,意识到崔韬的不阻拦是在暗暗纵容着崔辛夷。
崔辛夷没理睬大族老,只将手里的惊蛰压得更重了些,灵剑与主人心意相通,已经在崔兰生的脖颈上压出了一道血线。
她道:“说,陈城主在哪里?你私自拿走城主玉牌,放出青城的妖兽,是受和人指使?”
崔兰生这时候知道事情的利害了,愣是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崔辛夷见他这副模样,笑了一声,道:“你若是不说,那活着也没什么用了,我便是当着你父亲的面把你杀了,你又能如何?”
崔兰生听见她这番话,目露骇然,求救的目光向崔韬和大族老投去。他本想着,自己也算是崔韬看着长大了,崔韬仁慈,怎么会放任崔辛夷杀了他。
但一抬头,他的心便凉了半截,自己的父亲大族老正被崔韬压制着,根本无法动手救他,而崔韬也只是静静看着,无声地纵容着崔辛夷。
他这个时候才认清自己的身份,崔辛夷贵为一洲洲主的女儿,她才是崔韬的亲生女儿,他不过是她家中族老的儿子,即便她今日真的杀了他,几乎也不会受什么责罚。
崔辛夷本来抵着他脖颈的惊蛰抬起,她划出一道剑气,崔兰生手臂一痛,身上顿时多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崔辛夷划过这一道口子,剑身便贴着他的脖子缓缓移动,似在等着他的答复。
崔兰生再也支撑不住,供出了陈锋被关押的地方,便昏了过去。
他一昏,崔辛夷便收回了剑,看向了崔韬。
大族老见崔兰生昏了过去,竟然还松了一口气,只是对上一旁崔韬的目光,心里又沉了下来。
崔韬沉声道:“来人,还不快将大族老压下去。”
他吩咐完侍从将陈锋救出来,又吩咐下去,让各位长老和北洲世家代表来正厅,说是有急事商议。
吩咐完这一切,他又看向崔辛夷,道:“辛夷,北洲遭此大难,都是为父的错,你做得很对。”
崔辛夷却道:“女儿受到您身为一洲之主的荫蔽,理应为北洲的修士们做些什么。只是……父亲,这世子玉牌,女儿身无功绩,却不该拿。”
崔韬眸光闪了一下,却笑道:“你先收着,边疆几城,为父暂时无暇抽身,身边信得过的人也不多,还劳烦辛夷拿着世子玉牌过去一趟,再有类似青城之事,也好处理。”
这时候,崔辛夷才看懂了崔韬的意思。
她郑重行了一礼,道:“辛夷理应为父亲分忧。”
这番事了,崔辛夷又匆匆御剑离开了洲主府,带着崔韬给她的几个元婴期侍卫,前往边疆其他的城池。
之前审问崔兰生的时候,她确实是刻意那般逼问的,除了情况紧急,确实没有什么时间让她问崔兰生,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想要试探试探崔韬对她的容忍度。
显然,在另一件事上,她也没有会错崔韬的意思。
此时也有妖兽群攻旁的城池,崔辛夷带着那几个元婴期修士,按照应对青城兽潮的法子,很轻松地除掉了妖兽。
本来没有办认亲宴,边疆几城的人都不大认识崔辛夷,可经此一事,崔辛夷的名声却日渐凸显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北洲府
处理完所有的兽潮, 崔辛夷惦记着在青城的张阑清,便给他发了一个灵信,又给崔韬发灵信报告完这里的情况后, 崔辛夷才带着几位侍从回到了北洲。
这回, 早早有人等在了北洲洲主府前,崔辛夷刚到门口, 便有人主动牵走了她的灵马。
有一个侍从正等着她,一见到她,便道:“小姐,洲主正等着您呢。”
她问道:“我父亲在何处?”
说罢, 那侍从领着崔辛夷到了正厅, 崔辛夷一进正厅,便见除了崔韬,崔夫人、崔仙客和崔寒樱竟然都在。
见到许久未见的崔夫人, 她脚步顿了一下,才上前行礼。
“辛夷见过父亲, 见过母亲。”
崔韬见崔辛夷回来, 忙道:“辛夷快快起身, 都是一家人, 不用行这些虚礼。”
崔夫人却始终没有说话, 目光淡淡, 崔韬正想招呼崔辛夷坐在她的身边, 却见到崔夫人身边已经坐着崔寒樱了。
他立即道:“辛夷坐为父身边, 辛夷此行可立了大功,为父正有话想问你。”
崔辛夷只道是“不过凑巧, 当不得这番夸奖”, 坐在了离崔韬最近的一个位子。
坐下后, 崔韬便开始问崔辛夷边疆几城的事了,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神色,见到崔辛夷,他这几天才真的放松了一些。
崔韬问了些边疆几城的情况,崔辛夷一一认真回答崔韬的话,崔韬连连点头,看上去分外和睦。
崔夫人瞧了他们几眼,却也只同崔寒樱小声说话。
只有一旁的崔仙客,见崔韬主动招呼崔辛夷坐在了他往日都不敢坐的地方,一时间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又听见崔韬与崔辛夷讨论边疆兽潮的事,这才意识到,他眼巴巴地早早回到府中,崔辛夷慢悠悠回府,崔韬还是瞒着他偷偷将重要任务分派给了崔辛夷。
见那样一副称得上父慈子孝的场景,他心中又嫉又恨。
过往便是崔辛夷不在的时候,崔韬也从未对他如此和善上心。
很快,有侍女进来,行了个礼,向崔韬道:“大人,族老和各家家主都来齐了,正在议事厅等您。”
崔韬道:“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