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林郁冲他笑了笑，“我了解这个病，我的母亲就是因此而走的。”
医生叹气：“我会开个专家会先给你制定出一套治疗......”
“不用了。”林郁语气温和，态度坚持，“我想要办理出院。”
“不行！”医生愣住了，“你知不知道这个病如果不治疗，会在短期内器官就衰竭......”
“我知道。”林郁再次开口，第一次露出了和林家人有点像的强硬，“治疗过程很痛苦，而且一旦发病也只能延长半年左右的寿命，所以请让我办理出院吧。”
他还记得母亲在弥留之际对他说的话，那就是她后悔将仅剩下的时间浪费在这没有意义，而又痛苦的治疗中了。
她没有说出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可林郁却知道，她更想要的是自己最后再用尽全力感受一次这个世界，而不是被困在病房中如同一片注定凋落的枯叶。
...
当一个人存心想走的时候，是没有人可以留住的。
哪怕医生和好心的护士小姐如何不同意，林郁还是办理了出院手续走了。
他原以为自己发病时会很痛苦，却没曾想除了那一次在医院时痛了以后，他的内脏就没有再痛过，只是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渐渐变得虚弱。
林郁没想到自己过得最惬意的一段时间，居然是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
而死亡也来得比想象中还快。
当林郁拿着一杯热奶茶站在观光游艇上，突然头晕腿软到完全站不住，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要走了。
远比想象中还要平静，只是微微遗憾还没有看到想看的海上日出。
林郁冷静的想，也许他应该最后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消失的整整一个月时间，他彻底看开了，不再奢望他们的情感，也不再渴望得到回应。哪怕一个月他们都没有来找过自己，林郁的内心也毫无波澜。
再次点开手机的拨号页面，这一次他毫不停顿的输入了一串背熟的号码，响铃三声后就被接了起来。
一道不威自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林郁？”
林郁垂眸：“是我，父亲。”
他能感觉到视线都变得模糊，呼吸开始麻木。
林长晋的语气骤然变得十分生气：“你又离家出走了是不是？前不久一与说去医院找你没找到你，你又想用这种小把戏来引起注意，当初一与被接回来时你也是这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林长晋声音听起来格外冷漠：“若不是因为一与当时坚持要叫你回来一起参加家宴，他也不会遭遇这次车祸，你跟他道歉了吗？”
林郁感觉身体一点点发寒，他想笑却又没有力气，只能徒劳的扯了扯嘴角。
原来哪怕是自己进了重症监护室，在父亲眼里还是不懂事，还是要像林一与表示歉意，而能参加林家的家宴，又好像是他们对他的恩赐。
当初那个在自己小时候，会笑着给他买糖果的人，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林郁突然觉得很累，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动了手指，没有再管对面说的什么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长晋看着第一次被小儿子挂断的电话，罕见的陷入丝丝迷茫，剩下那句“你赶紧回家。”也没能说出去。
莫名的恐慌在心头一闪而过，快到几乎是错觉。
就好像......他要失去什么了。
林郁松开手，冷漠的看着手机再次掉在地上，原本就破碎的屏幕彻底黑掉。
犹如他的人生。
他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刻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想再被爱着啊。
第2章
【好小好软......】
【它怎么还没有醒来啊？】
【我可以蹭蹭吗？可以蹭蹭吗？】
林郁不知道自己是被底下的摇摇晃晃吵醒的还是被耳边的叽叽喳喳吵醒的，他睁开乌溜溜的眼睛，迷茫的看着面前几个金色的小光点激动得到处逃窜。
而刚刚那些细细小小的交流声就是从它们身上发出来的。
林郁眨眨眼，下意识伸出了爪子一把拍住了一个，看着光点在爪爪底下动来动去，他清醒过来后吓了一跳又松开了爪。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惊讶于自己变成了动物，还是眼前会说话的点点。
“嗷呜呜？”
林郁一张口，又被自己幼兽的声音吓到，尾巴都蜷缩了起来，身上细软的白色绒毛微微炸开，像是一朵白色蒲公英。
那些原本因为他突然醒来而有些四处微微散开的光点，又重新聚拢了过来。
一开始被林郁压在爪子底下的光点也高兴的发出声音：【郁郁，你好。】
像是羊群效应，突然一下子所有光点都叫起了【郁郁。】
林郁用十分钟的时间接受自己死后变成一只兽的事实，又用了二十分钟从这些金点点身上了解到自己的现状和它们到底是什么。
按照它们口中所说，自己原本就是一只瑞兽，是因为出生时出现意外才投身到人类家庭，现在只是回归，而它们并不是小精灵，而是类似于世界意识的化身，万物之灵的一种体现，它们可以是花花草草也可以是任何一种生灵。
金点点们又高兴的嘟囔着什么：【你是世界意识的偏爱！】
林郁听得有些晕乎乎，最后还是决定叫它们小精灵。
他对于小精灵们口中的“瑞兽”不可置否，毕竟自己从小到大运气就和普通人一样，没有出众的地方。
倒是他家里人运气都比他要好，家里的事业也总是能逢凶化吉，他们自身也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太大的挫折就做到了普通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
越是在这样的衬托下，便显得他越发不像是闪闪发光的林家人，而是角落里灰扑扑的丑小鸭。
丑小鸭林郁望着底下摇摇晃晃的车，内心对于这个瑞兽头衔更惆怅了几分。
哪有瑞兽会掉到大卡车顶上而且下不来的。
幸好今天是阴天，不然他就要热成一滩了。
林郁惆怅的动了动爪子，观察着大货车的方向，内心隐约有了个猜测。
这司机好像是想去机场方向？
路过的广告牌上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林郁愣了一下，下意识瞥头看过去，刚好底下的大卡车一个刹车，他就像团雪球直接滚了下去。
“嗷！”
林郁闭紧眼睛，尾巴再次吓成一团。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林郁听到一声欢快的小女孩声音。
小女孩抱着从天而降的毛茸茸惊喜道：“小狗狗！”
林郁甩了下尾巴，下意识想委屈的想，我才不是小狗。
可是嘴一张：“嗷呜呜！”
林郁：“......”
从不远处传来女孩父母担心的呼喊。
“彤彤！快回来，小心点。”女孩妈妈看到她在大卡车旁边，心一紧赶紧跑了过来。
被唤彤彤的女孩听到呼唤后赶紧把怀中抱着的“狗狗”往包里一藏，这才心虚的转过身。
躲在包里的林郁和她一样心虚，他知道女孩是因为年纪小才会把他当成小狗，成年人看到他也许会把他当什么小怪物处理，然后对他避之不及。
习惯被抛弃的林郁下意识僵硬了身体，一动不动的在包里害怕暴露自己。
如果在这里被丢下，他一只孤零零的兽很难在路上存活，附近只有休息站。
也许还会被抓去煲汤、做研究......
林郁默默抱紧了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这给他带来了一点安全感。
他能感受到外界的颠簸和讲话的交流声。
通过声音判断出这一家子原来是要去机场。
彤彤贴心的在书包拉链上给他留了一小道缝隙，还把自己的早餐包子偷偷放进去，想给小狗狗吃。
林郁很给面子的咬下一点包子皮，又担心弄脏她好看的粉色书包，于是顶着小鼻子把包子推了回去。
彤彤看着手上的大包子上消失的一小块，高兴得直笑。
彤彤妈看了眼丈夫，原本满面愁容也有了几分笑意：“今天孩子怎么这么高兴啊？”
坐在副驾驶的彤彤爸也高兴：“自从彤彤生病以后就没有看到她这么高兴过，看来我们决定离开s市回老家是对的。”
林郁竖起圆圆的小耳朵偷听。
这里是s市？
他上辈子是在h市生活的，其实离s市也很近，两个城市都很发达，只不过s市更胜一筹。
林郁还想知道小女孩生了什么病，可是两个大人却都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件事。
车内只有轻缓的音乐声传来。
林郁知道自己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上飞机，他打算等下找机会到了机场就溜走。
可似乎小女孩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将一只活物神不知鬼不觉带走，她开始变得焦虑，不愿意下车。
彤彤妈第一次看到懂事的女儿露出这么抗拒的表情，眼眶有些发酸：“彤彤乖，我们回去老家，那里安静空气好，爸爸妈妈还能每天陪着你，适合你治疗，好吗？”
彤彤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摇摇头表示自己的不愿意。
突然她感觉自己放在拉链侧方的手被轻轻的蹭了蹭，十分的温柔带着安抚的意味。
用肉眼看不见的瑞气瞬间钻了一些进入小女孩体内。
林郁本意只是见小女孩难过想安慰一下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无心之举，等同于救了病情即将恶化的她。
眼见小女孩稍稍松手，林郁主动扒拉开了书包的拉链，头也不回如同一阵白色的风快速窜了出去。
彤彤急得大叫：“小狗狗！”
把她妈妈吓了一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