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就算知道靖婉要做什么,丫鬟也不敢阻拦。
对于靖婉的到来,骆老夫人似乎并不意外,“你就继续护着她吧,就因为你们一个个都护着她,她才只长年龄不长心智,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像闺阁姑娘一样天真没点心机,等你日后嫁了人,我看她怎么办,还能一直指望她丈夫,指望她儿子?男人多数时候都在外面,真让人抓住了机会,一准把她算计得死死的,三五次不够,就十次八次,你爹迟早心生芥蒂,没你爹撑腰,靖博想做什么都是枉然。”
“所以啦,要在我出嫁前,赶紧给她找个能帮她能护着她的儿媳妇。”靖婉有些讨好的嬉笑道。
骆老夫人哪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睨了她一眼,“你的婚事我就已经够操心了,还想让我给靖博物色妻子,你就忍心祖母这般操劳?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靖婉见自家祖母“生气”了,忙上前,“也不是要祖母物色啦,就是希望祖母能在父亲他们定下人选的时候祖母您给掌掌眼啦。”见骆老夫人还是“不为所动”,靖婉放软声音,娇声娇气的一边喊祖母,一遍轻摇着她胳膊,那声音甜腻得,靖婉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起先,靖婉还能自然而然的撒娇,可是时间长了,她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骆老夫人见她一副快要生无可恋的模样,知道她是到极限了,终于放缓了表情,很是“无奈”的开口“好啦好啦,答应你了。”一开始教靖婉适当的时候要学会示弱,至于后来似恶趣味一般的喜欢看靖婉撒娇,原因在于时间段还好,时间稍长,靖婉那小模样让人很乐和。
靖婉松了一口气,简直就是要老命了。
前世,家里出事之前,她虽然不骄纵,却也是骄傲的,前前后后被人捧着,后来出了事,尤其是在奶奶身体垮下来之后,不管是外在环境,还是她自身,都绝对不允许自己软弱,也不会向人示弱,那种骨子里的骄傲,这世即便是不明显,但它始终存在。
骆老夫人也不逗她了,不过另外想到什么,脸色是真的沉了下来,“嘉姐儿是知道这事儿才走的?”
靖婉点点头,将之前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这些蠢货,有些事情永远都不明白。”骆老夫人不知道是哀叹还是生怒。
靖婉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祖母,三婶怎么会嫁到我们家的?”刘家虽然是开国国公之后,现在依然有爵位,但以刘家的败落,即便刘氏在嫁入骆家的时候,骆沛山还未曾高居尚书之位,那也是妥妥的高嫁,一般就算是四五品的小官家,都不会瞧得上他们,靖婉倒不是一样瞧不起刘家,只是在这讲究门当户对的地方,刘氏能嫁入骆家有些奇怪。
“你祖父年轻的时候,与你三婶的父亲有几分交情,求到你祖父头上,当时你大伯父已经成婚,你爹跟你娘也定了婚,而你四叔年纪比刘氏小不少,就剩下你庶出的三叔,刘家也不介意,你祖父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原来如此!不过这也就造成一对怨偶。
不管是骆荣平还是刘氏,其实都打心底里瞧不起对方,刘氏瞧不起骆荣平是庶出的,更怨恨自己进门就当娘,可是她没有悔婚的勇气,她自己也很清楚,以她当时的处境,找不到比骆荣平更好的归宿,偏生是个心高气傲的,而从小就不怎么受重视的骆荣平以更是以傲气掩藏他的自卑,对刘家这破落户打心底蔑视,可是他又不敢忤逆骆沛山,于是这么多年,也就“和和乐乐”的过了下来。
骆荣平后院的美眷不少,但是除了庶长子骆靖明跟庶长女骆靖蔷之外,其他庶出的子女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三只,与那庞大的美眷群体完全不成比例,而且年龄都偏小,不是性子懦弱就是病歪歪的,在骆家的很多人都清楚,那不过是刘氏这几年手捏得松了些,至于到底是良心发现,还是为儿女积点阴德,亦或者是认为他们存在也不会再影响到她影响到她的儿女,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骆荣平不是不知道她的手段,兄弟四个,他的妾室最多,怀孕的却不多,即便是怀上了,也多半都会小产,或者出生后不久就夭折,就算是猪脑袋,也该想到是怎么回事,他却不管不问,即便是他当时宠爱的妾室,也最多就是数落刘氏几句,不是斥责她心狠手辣,而是说她管家不严,不知道的以为他看重嫡妻,实际上不过是自私自利,生性凉薄,只顾那一时的风流快活,转头就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而骆荣平在外面,从来都是个爱惜羽毛的,他还想着辉煌腾达,高官厚禄,名声自然不能差。刘氏就因为很清楚这一点,越发的肆无忌惮。
骆沛山自然不是个会插手儿子后院的人,只是在无意中知道三子的荒唐行径,也起过敲打的念头,不过等知道他们夫妻二人不过是蛇鼠一窝,也就懒得再去过问,只要不闹到外面去叫人看了笑话,就随便他们关起门来折腾。
白姨娘那点破事,骆老夫人自然不想管,而且交给长媳处理了,她去了就显得对长媳的不信任,不过她之前也设想到靖婉可能会来找她,在长媳那里也没有说死,再则,靖婉得知这事大伯母处理,不能下了她面子,也对骆老夫人保证,她只是瞧瞧。
见到骆老夫人到来,除了小产后躺在床上的白氏,一众不管是何态度的人都忙见礼。见到靖婉跟在她身边,便是张氏心急也不能开口说什么。
原本像个泼妇一般又哭又嚎,不肯好好说话的白氏,在见到骆老夫人的时候,也自动自觉的闭了嘴,“老夫人恕罪,婢妾……”
“行了,躺着吧。”骆老夫人淡声打断她的话。随即打量了白氏几眼,在她进京当日,大门口迎接她的应该有这个女人,不过没印象就是了。柳叶眉,鹅蛋脸,因为小产的关系,脸色苍白,显得十分赢弱,楚楚可怜的招人疼。骆老夫人脸上却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白氏原本还能摆出一个惹人怜又不失美好的姿态,可是,随着骆老夫人目光的停留,气势越来越弱,头也不自觉的越垂越低,身体还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第054章:傻白甜,狠毒精
靖婉有时候还挺佩服这些个随时随地都在演戏的人,嚎得那么凶,声音一收,却不见多少狼狈姿态,梨花带雨的,换个不知情的,哪怕是女人,都得对她心软一大半。只是面对祖母这样历经几十年风雨的内宅老妇人,那点招数真的是完全不够看了。
骆老夫人走到一边坐下,“老大家的,怎么个情况?”
王氏知道骆老夫人不避讳靖婉,便直接开口,“娘,事情是这样的,白氏的日常吃食都是出自落梅居的小厨房,……”
刚说完这句,骆老夫人就侧头看了靖婉一眼,而靖婉则似有感应的回望,那一瞬间,靖婉就读懂了骆老夫人眼中的含义:看吧,你娘就是这么个蠢货。
靖婉无奈,她娘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怀孕的姨娘能吃得好好的,毕竟,没有自家爷们撑腰,明目张胆的偏袒,那么妾室就是妾室,即便有孕,那吃食份例也不可能好过正牌夫人,从小厨房走,自个儿还会补贴些进去。
张氏以前也是这么做的,只是没出过事,现在也就照例,她身边的人不是没提醒过她,可张氏就是那傻白甜,认为天下人都跟她一样的心思,不仅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出事,还说自己身边的人以坏心思揣测别人不好。
靖婉前几天忙坏了,落梅居的人也不好用这点事去打扰她,让她劝劝张氏,心想着,只是几日而已,应该不会出事,结果,呵呵,一个个都后悔不已。
“……今儿白氏要了点心,吃了才没多久,就肚子疼,很快见了红,报到弟妹那里,弟妹从外面请了相熟的大夫,只是等大夫来,孩子已经没了。点心儿媳叫人瞧过了,里面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负责做点心的人是二弟妹的大丫鬟腊梅,而将东西送过来的是二弟妹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柳儿,柳儿将点心亲自交给白氏的丫鬟彩铃,三个丫鬟都表示,东西在她们手上期间,并没有不相干的人碰触过。腊梅用的食材都是落梅居里现成的,食材儿媳派人检查过,并无问题。……”
如此说来,问题基本上就出在这三个人身上。
彩铃是个伶俐的,赌咒发誓她绝对没有动过手脚,她是唯一跟着白氏进入骆家的人,对白氏忠心耿耿,她比谁都希望自家姨娘能生下一男半女。
柳儿平日里活泼些,但是该做的事情也半点不马虎。而她从腊梅手中接过点心到送到彩铃手中,一路上基本都有人见到,将自己那部分说完之后,就没多说什么。
而腊梅,不是家生子,在几岁大的时候买入骆家就跟在张氏身边,从一个小丫头,到一年前提升为张氏的大丫鬟,性子有些沉闷,也比较嘴拙,因为在做点心上很有一手,虽然不管厨房的事,但也常常给张氏做点心吃。得知白氏出事,急得直哭,反反复复就说不是自己做的,在白氏污蔑张氏的时候,也表示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多的一个字说不出来。
“……关于请大夫,是白氏身边的二等丫鬟珠儿去报给弟妹的,弟妹说她只是听说白氏有些不舒服,她就照惯例从外面请大夫而没有去劳烦府医,而珠儿却说她将白氏的情况都说得很清楚,表示很严重,想破例请府医看看,二弟妹却说一个姨娘,没得劳烦府医的道理给阻了,孰是孰非,都各有说词。”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基本上都清楚了,也就那个套路。
仔细的查下去,定然能查出蛛丝马迹,只是最后到底能不能查到幕后主使,就要看那人的手腕如何了。还有,靖婉比较好奇的是,关在她院里柴房的婆子,在这件事情上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跑到她院子里去,是临时起意。龚嬷嬷已经去查她在去海棠雅居之前,都见过谁。不过,在靖婉看来,如果这事,当真是她那三婶的手笔,最后可能也没什么结果。
靖婉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她三婶身上,低眉敛目,脸上不悲不喜,眼中的神色看不清楚,整个人都安安静静的。要说刘氏这个人,平日里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知道祖母不怎么喜欢她,也不上前讨嫌,在其他人面前,不强硬,也绝不软弱。
骆家后院的其他人女主子,在一开始也不确定他们三房的争斗是她掌握全局,还是其他姨娘之间相互陷害,只是这时间久了,就算依旧没抓到她的把柄,却也差不多心里有数。
而刘氏的面皮厚度,自然是骆靖颖远远不及的,你明面上永远抓不到她的错处,看不到除了她故意表露出来之外的失态。不过,如果她真的是表里如一,那么就不会教出骆靖颖那等性子的女儿来。在这古香古色的年代,母亲对于子女,尤其是女儿,影响实在太大她,如果她不是拥有前世的记忆,或许就成为跟张氏一样的傻白甜了。
因为在齐安府的时候,靖婉就疑惑这一点,利用小孩不轻易被人关注这一点,而且时间多得实在无聊,在暗中关注了刘氏足足半年多时间,让她发现了刘氏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个时候,靖婉很是心惊,这人若是活在她前世的某个圈子里,肯定是如鱼得水,妥妥的小金人拿到手软。
刘氏总是以开国国公后人自居,看不清或者说不愿看清现实,只是她这个人又特别理智,内心的想法从不向人表露,要归结起来就一句话,丫鬟身子却偏偏怀着公主梦。
在清楚刘氏的想法之后,靖婉有时候觉得很可笑,她三叔只是庶子,即便祖父祖母都过世了,分家的时候,他也得不到多少东西,而三叔那个人,眼高于顶,实则能力平平,而刘氏将他看得太透,才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儿女身上,如果她真的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教导两个孩子身上,她未来未必不能得偿所愿,可惜,她的心思早就歪了。她总是折腾算计,尤其是她这个压了她女儿一头的人,恨不得碎尸万段才好。
而且,刘氏骨子里的虚荣心嫉妒心都特别强,别人过得好,她就不痛快,这一点,骆靖颖倒是跟她学了个十成十。可是,整个骆家后院,就只有她娘是个好算计的,不想,她娘背后有她爹撑着,就算是往她娘身上泼脏水,她爹也相信她是纯白无暇的,所以刘氏真正出手的次数倒是不多。
这一次的事儿,别人怎么想,靖婉不知道,但她觉得十有八九是这个三婶的手笔,下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狠辣,这些藏在落梅居的暗线,不知道她掩藏了多久,敢爆出来,至少有八九成的把握栽赃到她娘头上,平日的事儿还好说,但关系到子嗣,就算是她爹,心里定然也会不痛快,更关键的是,张氏在下人们心中的形象全没了,不管以前多好,都会觉得她是装模作样,佛口蛇心,若是一个有心机有手腕的人,这种局面也没什么,因为她能压制,能翻盘,可换成张氏,日子大概就要难过了。
而她的目的也不是要将张氏一棍子打死,因为她很清楚,仅仅如此,还弄不死张氏,不过是不想张氏整日那么逍遥快活,也叫靖婉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