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靖婉意外的是,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偏远的缘故,后来才渐渐的发现不对,这可是大白天,白龙寺前方的山下可是很热闹的,原来是两个武僧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其他人,用他们的方式保护着靖婉,杜绝了骆家家仆所担心的事情。
“多谢两位大师。”
“女施主客气了。”其中一人开口,这是靖婉见到他们后第一次听到他们开口。
进入白龙寺后院客房那一片,远远的,靖婉就见到龚嬷嬷带着人在那里候着,竟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见到靖婉行动自如,并不像伤重的样子,当真是惊喜不已。虽然龚嬷嬷早就知道,还是适时的表现出喜悦,道是老天保佑。
不过靖婉感觉龚嬷嬷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自己颈间缠着的手绢,原本因为咬痕被划掉而没怎么在意的靖婉,在她的目光下竟有些莫名的心虚。“嬷嬷别担心,这是掉下去的时候划上了,养养就好了。”
她脖子上有没有这样一道伤,龚嬷嬷会不知道?不用想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姑娘受苦了,一会儿奴婢给瞧瞧,想来伤口应该是不深,好好养养,不会留下疤的。”
“好。”嘴上说着,心里却更心虚了是怎么回事?
“姑娘是先洗洗还是先去见老夫人?”
“先去见祖母。”明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能生还都是千般不易,万般幸运,若是还衣着整齐,光鲜亮丽,让人见了之后第一感觉不是欣赏她的美丽,而是怀疑她在掩饰,还不如让祖母她老人家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更放心。
一边往里走,一边询问其他人的情况。
得知骆老夫人的言行,又是愧疚自责,又是感动暖心。
那些下人且不多说,都被安置妥当了。
袁巧巧折了腿,还伤了肺腑,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而周应霜伤了头,积压了好大的血块,了尘大师给亲自瞧了,说是可能会失明,身上其他地方也还有好几处撞伤,都不同程度的伤了骨头,但相比起来都不算严重……
靖婉嘴唇蠕动了两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嘉姐姐呢?”
“孙姑娘伤得最轻……”
靖婉微微松口气,总算都不是坏消息。
龚嬷嬷心中一叹,“也最重。”
靖婉那口气没送完又堵了回去,让她心口都疼,忙回问,“怎么回事?”
“孙姑娘伤了脸,从这里划到这里,”龚嬷嬷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而且很深,恢复平整都很难。”
靖婉一下子就愣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如果是伤在她自己脸上,她多半不会很在意,可是这些土生土长的姑娘不同,那张脸,真的可以说是比命还重要。可不是最严重么,毁了脸,等于去了大半条命,如果她受不住,甚至可能会想不开。
“婉婉……”
骆老夫人的声音,让靖婉立马回了神,看到她一晚上似乎老了不少,容颜憔悴,发丝微乱,听龚嬷嬷说是一回事,真正的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时间心疼得无以复加,快步上前。“祖母……”
骆老夫人因担心她身上有伤,不敢抱她,“快跟祖母说说,都伤哪儿了?为什么不直接去躺着,反而逞强来看祖母?”
“祖母,都是些皮外小伤,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肺腑,您放心,真的没事。”
“那么高摔下去,怎么可能没事?这衣服都染透了,还敢说自己没事?靖博,快,快去请了尘大师,请他给你妹妹好好瞧瞧。”骆老夫人一边数落,一边小心翼翼的触碰靖婉的颈间。
一再的被注意到这个地方,就想要忘记是如何伤的都很难,靖婉忍住了后退的冲动。
“我这就是去。”骆靖博倒是有几分相信他妹妹的话,毕竟离坠崖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如果真的伤得重,她不可能还有这样的精神头,虽然看着憔悴,但那更像是没休息好造成的,当然,他也注意到了靖婉脸上微古怪的表情。
一大群人围着靖婉转,靖婉自然不好提出去看看其他人,尤其是嘉姐姐,或许她也不想见人。
了尘大师现下大概是没事,骆靖博前去请,他也就很快就过来了。
了尘大师到不曾想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晋亲王的心中执念,也确定了她的确是他今年第三个有缘人,虽然不能够再为她批命,却也并不妨碍什么。待看清靖婉面相之后,面上不显,心中倒是颇为感慨,与晋亲王同属于异数,虽然具体的一些事情他也看不清楚,大致的也能猜到一二,这两人倒是合该在一起。
毕竟,他们这一生若不能与对方在一起,改变的命数就不仅仅只是他二人。
别的且不说,靖婉原本的命运当是前十几年平安顺遂,成亲后会有重大转折,命运坎坷,波折不断,即便是心性坚毅,百折不屈,最终亦没能逃脱横死的下场。现在那困苦的命途已经被斩断,渐渐的显露出福寿安康之相,只是依旧朦胧,意味着可能还会生出某些波折,盖因有晋亲王强行改变她的命数,自然一切都走向不确定。
了尘大师一向信奉随其自然,一切自有天定,然而,总有那么一些人让人不忍。
靖婉目正清和,心胸豁达,心怀善念,这样的人,不该受那么多的苦难。
晋亲王执意改变她的命运,除了因对她的执念,又何尝不是他欠她的“债”,前世的救命之恩,改变他命途的“再造之恩”。
这又何尝不是定数?!
靖婉对了尘大师很有好感,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得道高僧,心口如一,慈眉善目。“见过大师。”
“阿弥陀佛。”了尘大师面带微笑,“骆姑娘无须如此多礼。”
靖婉轻轻的挑眉笑,“大师怎么不叫我女施主,白龙寺的其他人可都是这么称呼的?”
“既依旧有那么多人如此称呼,那么多贫僧一个不多,少一个也无甚关系。”
不刻板,不迂腐,不损他出家人的气质的同时,又让人觉得他像自己的长辈。“说的也是呢。——小女这里就要麻烦大师了。”
“算不得麻烦,姑娘原本就在白龙寺出事,也算得是贫僧的过失。”
“天灾*这种事情,谁又算得准呢?大师大可不必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靖婉的语气淡了些,倒不是表里不一的在心里默认了尘大师的话,而是想到了孙宜嘉他们几个,她们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却是落得这般结果,老天果然还是不公的。
了尘大师一边帮靖婉来把了脉,一边说道:“塞文失马,焉知非福。”
靖婉一怔,她不确定了尘大师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而特意的宽慰她,可了尘大师的盛名,在来的这一路上,她可是听了不少呢。“大师说得对,是小女想左了。”
了尘大师点点头,“骆姑娘身体无碍,擦擦伤药就好了,也无需喝药。”
“多谢大师,有大师一句话,想来祖母也就放心了。”靖婉本来想问一问李鸿渊的事情,想来了尘大师应当是知道他遇刺一事的,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倒不是顾忌还有龚嬷嬷跟丫鬟在场,那种事倒确实不是自己能过问的。
“骆姑娘且宽心,都无事。只要姑娘始终保持本心,万事自当迎刃而解。”
大师给人好感的确不假,可是这话,怎么有些听不太懂呢?表面的意思似乎很浅显,可怎么都觉得还有更深层的东西呢?更关键的是,了尘大师似乎能看透人心呢,她想什么,他都能给她似是而非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