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氏的事儿,整个骆家谁不知道,只怕是包括不少亲戚都知道,夫妻二人这才恍悟,赶紧叫人打水洗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上妆了。原本在每次出门回来,孙宜嘉都会第一时间把脸洗了,只是今儿担心靖婉,心中焦躁,才给忘了。
“祖母,我也去。”靖婉跟上去。
骆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你换身衣裳再来吧。”
虽然这话很寻常,但靖婉还是止不住红了红脸,一切都被看得透透的不自在,而且,三叔伤得那么重,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自己这一身衣服确实娇艳了些,“那祖母先过去,我换了衣裳就来。”
骆老夫人点点头,带着人走了。
“靖博,我们也去瞧瞧吧?”等到孙宜嘉洗完脸,悄声说道。
骆靖博下意识的皱皱眉,“那边现在估计正是忙乱的时候,我们也见不到三叔,而且,万一你被磕了碰了,该如何是好?我估计这会儿各房的小辈儿都还没得到消息,等等吧,如果有什么事儿,祖母应该会派人通知的。再说,小妹要去,她做事一向稳妥,即便是祖母忘了,她也绝不会的。”
孙宜嘉想想也是,现在还是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
靖婉换了衣裳从屋里出来,穿戴都是变得素净,却也丝毫不损她的气度。
骆靖博跟她叮嘱了两声。
靖婉点点头,“放心。嫂子只管安心的养着,其他的事儿不用管。”
靖婉到三房的时候,大伯母王氏跟四婶母吴氏还有她娘都在了,至于其他的一干女人,想来是三叔的妾室了,呵,这数目还真够多的,其他三兄弟加起来估计也就这个数吧?要说祖父对三叔或有些不待见,但是,在教导上,应该也不会差太多才是,可是最后的结果怎么就是这样呢?果然还是自身的问题?这些女人的哭哭啼啼的,不过有祖母在外坐镇,倒也不敢哭得太大声,只是小声的啜泣。
只不知这些女人是真伤心,还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有孩子的倒还好,若是骆荣平没了,骆家也不至于不管她们,没孩子的就危险了,这些人里面可没什么良妾贵妾,刘氏一狠心,能把她们全全卖了,所以,她们是最不希望骆荣平死的,没错,仅仅不希望他死而已,反正,他好的时候,她们也是受冷落,瘫在床上最好。
靖婉倒是没看到那个让三叔三婶彻底撕破脸的浣姨娘,大概也在屋里伺候着,她现在可也是怀着呢,她倒是不怕忙乱中不小心碰到。
要说这些女人穿着还真的很一般,说实在的,靖婉觉得,她们连自己身边的洒扫丫鬟都不如,三房相比其他几房人的确是拮据不少,但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这是刘氏克扣,还是真的没钱养?或许两者都有。
在骆家,每个男人的妾室,公中只出三个人的份例,有多的,就自个养,要说骆荣平明明没钱养,偏偏要养那么多,过了那会儿新鲜劲儿又丢到一边不管不问,算是怎么回事?也不怪刘氏这个主母对她们这么狠,至于为什么没有卖掉,费银子养着不算还膈应人,或许,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刘氏大概就是要骆荣平看看,屋里已经这一堆了,再弄回来要养在哪里?要如何养?刚开始的时候就拿不出像样的东西讨好美人,依照他死要面子活受罪,打肿脸充胖子的的德性,大概也就不好意思往屋里扒拉了,至于让他自己卖出去?别开玩笑了,这种折面子的事情……那就送出去,还能攀交情——只是大概会被骆沛山打个半死。
见到靖婉,张氏忙走上来,“婉婉,我刚刚听说,府医从你那儿过来的,可是哪儿不舒服?怎么不告诉娘一声?”
“娘,我没事,大概是昨晚上贪凉用了点冰,府医已经瞧过了,药都不用吃,本来是要去跟你说一声的,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张氏闻言松了一口气,“知道你苦夏,可是现在离最热的时候还早着呢,可不能这会儿就把冰盆用上了,不然最热的时候,冰盆用少了肯定都还热,这姑娘家,凉气沾太多终归不好。”
“我知道了娘,不用了。”
张氏还想说什么,不过靖婉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靖婉规规矩矩的跟其他人请了安。
骆老夫人自是不用说,而吴氏又一向都挺喜欢靖婉,王氏又因为小王氏的事情对靖婉心存感激,自然是个个都忙叫她起身,在骆家,有这待遇的,除了她也就没别人了。
靖婉坐到骆老夫人旁边,“祖母,情况如何了?”
骆老夫人面色冷肃,“比预计的糟糕,府医并无把握,不过,就算是圣手来了,最好的情况也是瘫在床上了,最坏的情况……”
那未尽之言,不用说,谁都清楚,一个不好,骆家就要办丧事了。
靖婉也不曾想到,她三叔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虽然骆靖颖跟她不对付,而刘氏心机深沉见不得别人好,骆荣平功利心强不折手段的想往上攀爬,都不招人喜欢,但靖婉也就仅仅是不喜欢而已,还不至于憎恨,要知道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心力的,靖婉才懒得将精神浪费在他们身上,所以,倒也没想过要他们去死,前世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他们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靖婉有点这样的心态,而这三个人,不是已经抵达了“不好”的目的地,就是在前往这个目标的路上。
靖婉不会违心的说对她三叔的遭遇有多悲伤,仅仅是感到几分唏嘘而已。不过,三房的三个小豆丁都在,独独没见到唯一的嫡子骆小八。至于长子骆靖明应该还在国子监上课,“小八呢,是不是还在家学?还是让人接回来吧。”
骆老夫人点点头,“是该将人接回来,不然若有个万一……还有靖明,也去国子监通知他一声,赶紧回来,二丫头那里也去知会一声。”
三房的人这会儿都走不开,骆老夫人直接人,接骆小八的人倒是回来得很快,只是看到他那模样,骆老夫人止不住怒火中烧,身上脏兮兮的不算,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孩子已经九岁了,可不是三岁,怎么弄成这么个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伺候的人呢?死哪儿去了?”
骆老夫人对三房除了骆靖颖之外的孩子还都挺喜欢的,刘氏对待自己的两个孩子可谓是南辕北辙,非但没让这儿子沾染一丝一毫的脏污,甚至是养得有些过于单纯些,甚至还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气,除此之外性子也是不错的,喜欢的人还挺多,这在自己家里都成了这样,怎能不怒。
后面小厮连滚带爬的进来,二话不说,直接跪下来砰砰砰的磕头请罪。
这小厮的年龄也不过比骆小八大两三岁,这会儿可是吓得不轻。
这里面指不定又有什么事儿呢,靖婉忙起身,安抚还在抽抽噎噎的骆小八,与龚嬷嬷一道带着他去洗漱换衣服。只是刚出了门,就遇到急急忙忙赶来的丫鬟奶娘,见骆小八这模样,甚至忘了与靖婉见礼,一口一个“小祖宗,怎么弄成这样”。
靖婉冷眼旁观,也不管她们是真情还是假意,“赶紧带去洗洗干净。”
对上靖婉的冷眼,丫鬟奶娘都止不住一哆嗦,忙不迭的应了。
靖婉眯了眯眼眸,“嬷嬷,你跟着去。”
龚嬷嬷也知道靖婉的意思,八公子身边有小鬼,到底是谁,并不知道,刘氏的事情,懒得去过问,不过这会儿碰上了,骆小八他姓骆,是主子,还能看着他被一些魑魅魍魉给欺负了?“是,姑娘。”
靖婉折回,听到小厮述说,的确原本是家学上课,只是不知道骆小八为何突然想要回来,因为骆小八在家学时向来听话,跟先生请假的时候先生也应了,结果刚进三房的院子,小厮尿急,离开了一下,只是这一离开,回来就不见人了,拉住一个路过的问了问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再见的时候,他家主子就成了那模样,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离开的那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厮的离开,到底只是巧合呢,还是蓄意为之?没照顾好主子,擅自离开,那就是罪,看在他年纪尚小,从轻发落,只给了他十板子。
要说刘氏自然是更在意儿子,在屋里也只是一直端坐着,听儿子出了事儿,急急忙忙的就出来,只是见到骆老夫人的冷脸时,才忙将急切收了收,女人以夫为天,这会儿丈夫生死不知,他却因为儿子的一点小事就对丈夫不管不问,怎么都说不过去。
“娘……”嘴唇嗫嚅,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我还能让自己孙儿吃亏不成?”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就劳烦娘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又折了回去。
骆小八再被带回来时,除了眼睛还有些红红的,倒看不出其他的问题。
“老夫人,方才为八少爷换衣服的时候,见八少爷手上跟膝上有擦伤是,奴婢便擅作主张问了问,八少爷说,他的小厮出恭去了,他本来正要回来找三夫人,却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摔倒在地擦伤了还不算,还被按在地方,那人告诉他,三爷没了,三夫人又不受你待见,他日后在骆家就是个任人欺负的可怜虫。”
骆老夫人抚了抚袖口,“还当真是好胆儿。”也不算多重的一句话,不过,便是掌家多年的王氏闻言,都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上的皮。骆老夫人对骆小八招招手,“小八,过来。”
“祖母,”骆小八蹭过去。“我爹是不是真的没了?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你爹只是不小心伤着了,不会有事的,我们小八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祖母怎么会不喜欢?你告诉祖母,跟你说这些话的人,还有推你的人都是谁?”刘氏平日看着厉害,现在去连自己院里都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