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老夫人拄着手杖,端坐着,看着定国公府的人,不喜不怒,却是叫人心生寒意。
“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便是定国公府的姑娘,嫁入了骆家,自然也要守骆家的规矩,却不知哪家的出嫁女隔三差五的就回娘家的?别的且不说,就说说你们吧,你们一年到头没事的时候回过几次娘家?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在别人家瞎咧咧,还是说,你们虽然身在夫家,心里边心心念念的只有娘家?
今儿为的是萱姐儿周岁生辰,你们作为她的舅母,没有早早上门参与抓周就算了,登了门就将自己当祖宗,目无尊卑,老身倒是想去定国公府走一遭,问问贵府的老夫人,这是哪儿来的规矩?定国公府好歹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作为皇后娘娘的侄媳妇,不要老做些蠢事给她摸黑,扯后腿才是。”
骆老夫人这一顶一顶的大帽子,委实不客气。
孙宜嘉的几个嫂子,脸色那是乍青乍白,可是,论尊卑,骆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她们什么都不是,论辈分,骆老夫人跟孙老夫人一个辈儿,那都是死死的压着她们,更关键的是,当真让她找上定国公府,她们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祖母吃斋念佛闭门不出,定国公府里如何的混乱,她都置之不理,但是,外面的人找到她头上,她一出手绝对就能摁死她们,她们连半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因此,骆老夫人如此说,她们一个字都不敢吭。
“上门是客,善客善待之,恶客驱逐之,几位倒是好自为之才是。——诸位且入席把吧。——老大媳妇儿,传话下去,开宴。”
骆老夫人再不多话,意思已经表达得相当明显。
靖婉作为外嫁女,自然是不会插手,因为她很清楚,这点小事,肯定是难不住自家祖母的,只是,定国公府的这些媳妇也不是蠢的,好端端没道理会突然发难。
靖婉沉思,难不成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某些人的阴谋诡计?单纯的针对孙宜嘉?进一步是为算计骆家?或者最终的目标是晋亲王?
靖婉垂着眼睑,挡住眼眸深处的幽暗,为什么总有那么些人不肯消停呢?
之后的席宴倒是顺顺畅畅,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第455章:有些思想不能灌输
宴后,定国公府的人匆匆的告辞,如此就越发的显得不正常,再看孙宜嘉的时候,眼中又带了一丝丝的怜悯,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再怎么都会有不如意的地方。如此一来,心里多多少少就平衡了一些。
定国公府这些人的不正常,别人不会在意,靖婉不会不在意,不过,她相信,她能想到的东西,自家夫君也能想到,因此,倒也不用自己做什么。靖婉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万寿上,关于回生的事情,一度怀疑是孙老夫人,然而并没有查出什么结果,如此,回生的来源依旧不清楚。
靖婉考虑着直接从孙老夫人那里下手的可能性有多大,目光落在孙宜嘉身上,或许可以让这位闺蜜嫂子带着小侄女回去看看孙老夫人?
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很明白,就能知道一个大概,如此,暴露出来的东西就可能有点多。孙老夫人与皇后以及康亲王再如何不亲,那都是她的亲生女儿跟外孙,不支持他们,大概也不会做出危害他们的事情,如此想来,回生的来源,是不是也猜错了?还有,将闺蜜嫂子牵扯进来,是否明智?
靖婉心中思量,时间稍微久了点,被孙宜嘉察觉到,回望过来,轻笑道,“婉……王妃娘娘有事?”看得出来,情绪并没有受到那些嫂子们的影响。
靖婉轻轻的摇头,“没有,只是想到某些事情,一时间有点走神。”
毕竟还有这么多客人在,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两人之间自然不能手挽手一般的亲密,不过就算是这样,相比旁人还是随意很多。
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客人们也相继告辞,留到后面的,基本上都关系比较近的。
孙宜嘉暂时没什么事了,可以有点时间跟靖婉说说话了,只是还没去到靖婉身边,丫鬟告知,她父亲找她。哦,没错,定国公府的女眷倒是走了,外面的男人们倒是稳稳当当的坐着,而孙宜嘉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可是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摆足了岳父的谱,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将自己摆得高高的。
孙宜嘉心里深恨,一个合格的岳父,就算是自己女婿有什么问题,也会私底下指正,对外,不说如何如何的夸赞、提携,至少也要给足颜面,当然,如果是那种完全不着调的就算了,而自己丈夫,不说多完美,绝对是个好男人,对上孝顺、尊敬,对兄弟姐妹友爱,对妻子孩子呵护疼爱,本身也上进,脾性也好,通常情况下,遇到这样的女婿,该笑得合不拢嘴了,可是,很明显,她父母都不属于这种正常情况。
孙宜嘉面无表情的去见她父亲,对于这个父亲,对于他的印象,比她娘还恶劣十倍百倍,尤其是嫁到骆家,有骆家人做对比,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公爹不是个好父亲,也算不上一个好丈夫,他看似霁月光风,但更多其实只是不负责任的追求自己的喜好,当然,这是曾经的他,然而,在孙宜嘉看来,就算是这样,也比她爹要强,更何况现在,公爹在改变,在为家人努力的改变自己,她那个爹,却还是那样,在原本的那条路上越陷越深,没想过回头,或者,完全就没认识到自己的错处。
越想越生气,她怎么就有这样的父母呢?
渐渐的又压住了怒气,有这样的父母,可是她很幸运不是吗?
靖婉倒是看到孙宜嘉临近了又走远了,随后也知道了什么事情。
从千年世家中立起来的国公府啊,该说,这是理所当然符合兴衰定律,还是该感到一丝丝的悲哀?毕竟,定国公府走到今日这一步,作为现在的定国公,其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有些事情,有些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会儿靖婉身边倒是没有外人,不过有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从她的后方而来,瞧着像是要吓唬靖婉,不过,靖婉身边守着人,又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靖婉在得到提示之后,回过头,随后就笑起来,“表姐。”
袁巧巧意思意思的见礼,然后做到靖婉旁边。
靖婉来了骆家,就参加萱姐儿的抓周,随后就与李鸿渊一道窝在海棠雅居,其他的人基本上没接触,席宴的时候,又因为席位的原因,跟她交好的那些人都没资格坐她旁边,袁巧巧也就这个时候蹭上来,不过,神情恹恹的。
袁巧巧一直都是个开朗活泼甚至有点跳脱的姑娘,虽然成婚之后收敛了一些,不过每次看到,依旧是精神抖擞的,少有见到这模样。
“表姐这是怎么了?”靖婉问道。
“能怎么了,还不是孩子给闹的,成婚到现在快半年了,一直没怀上,因为外祖父跟你的原因,我那婆母暂时还没敢往我们屋里塞人,不过我估摸着也快了,好像已经在她那些漂亮好生养的丫鬟里面挑选了。”
妻妾之间,婆媳之争,永远都不是让人愉快的话题。
靖婉轻轻的蹙眉,这种事,能管,但也不好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京兆尹夫人也没做错,因为很多人家都是这样的,而且,她没刻薄儿媳,在某些方面对儿媳还很好,如果就因为她给儿子一个通房,就打杀上门,那未免太霸道了,在哪儿都说不通,尤其是在表姐没孩子的情况下,更是说不通,虽然半年时间,还真不长,在某些人眼里却也不短,如果三个月内做这种事还可能被指摘。
最关键的是,靖婉不能将自己的某些思想灌输给她,如果不成熟,那么就会不伦不类,那样一来,说不得会适得其反,让表姐活得更痛苦,而且,她未必会有那样的能力去承受这一切,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跟其他女子一样,只要有自己一天,她夫家总不会太过分。
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的特性,就算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她现在这个位置,更不能去轻易去做什么。
所以,这事儿真不好解决,暂时,靖婉只能安慰她。
不过,显然,袁巧巧并不是那么脆弱,因为她丈夫依旧是站在她这一边,所以,面对靖婉的时候,她能抛却那些不快,“表妹啊,你说我要是嫁给了靖博表哥该多好啊,我怎么就没那么好命,遇到一个那么好的丈夫,通情达理的婆家呢?”
刚才还因她情绪也有点不好的靖婉,转瞬间就被噎了一下,“有本事,将这话当着你表嫂的面说,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袁巧巧面上变了变,“玩笑玩笑啦,我对靖博表哥可是半点没肖想过,以前可不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好男人,纯粹是现在憧憬一下与他类似的人。表妹,你可不要乱说啊,真让表嫂误会了,她跟我翻脸都轻的,我怕她会生吃了我啊。”一副怕怕的模样。
靖婉嗤笑一声,“表姐还是这样口没遮拦,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或者没听全,各种臆测,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袁巧巧也知道刚才这话,确实是不太好,表情有点讪讪,“那什么,你跟这儿坐着呢,周围守着的人多了,还有睡能偷听?你身边的人总是信得过的。”
靖婉也是无奈。
袁巧巧虽然心里不好受,不过倒是没在这事上多纠缠。
孙宜嘉回来得比预想中快,只是脸色不太好,坐下来之后,先狠狠的关了一杯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