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眨动几下,她平复着呼吸,晃了晃手中锁链,柔声道:“我有些要事同你商议,这样不大方便,你解开我,好吗?这锁链磨得我有些痛。”
宋濯不为所动。
姚蓁没了法,便扯了扯锁链,柔声道:“你过来一些。”
宋濯沉沉睨她一阵,俯身。
姚蓁抿抿唇,声音又柔了三分道:“低下头,我悄声同你说。”
宋濯低下头。
姚蓁飞快地吻了吻他的唇角,仰头看他,目含希冀,红唇水润,声音低柔:“我如今既已在取悦你,你能否考量一件事?”
二人鼻息交/.缠,床帏间的氛围,一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翻涌。
须臾,宋濯似是思忖一阵,喉结滚了滚,从喉间溢出一声:“嗯。”
姚蓁指甲扣紧衣袖边缘。
她柔声道:“我想要,垂帘听政,你可以做到吗?”
第44章 登基(二更)
殿门处隐约透进来一些烛光, 将昏暗的寝殿映亮了一些,宋濯俊美的脸庞逐渐清晰的落入她眼中。
原本就朦胧的气氛,在烛光映在缥缈的帷帐后, 愈发缠连暧/.昧,犹如薄如蝉翼的素纱禅衣拂过人心头, 又恍若夏夜里涟漪中朦胧映着的粼粼月光。
姚蓁说完那句话,心中有些没底,红唇微抿。
她期待着他的回应, 眼眸中泛动着潋滟的水波,始终抬头看着他。
宋濯浓长睫羽垂下,一时没有回应。
气氛渐渐凝滞。
姚蓁别开目光,垂眸看向自己被锁链束缚住的那条手腕, 腕上肌肤,被冰冷的链条激出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手链亦将肌肤勒出细细的泛红痕迹。
她晃了晃链条,眼眸中微光闪烁一阵, 再抬起头时, 面上的希冀已然消耗殆尽,目中泛着点点泪光, 轻声道:“做不到便算了。你将锁链解开, 我另觅他人,再寻他法。”
锁链相牵。她晃动锁链的力气有些大, 宋濯缠着锁链的那条手臂跟随着晃动两下。这动作本也没什么,只是放在宋濯身上,无端有些别扭和滑稽, 像是木讷的提线木偶似的。
闻言, 宋濯眉尖微蹙, 反手抓住锁链,沉声问:“你要去寻谁?”
姚蓁稳了稳心神,心中盘算一阵,缓缓地戚声道:“谁人都可以。——听你那侍从说,秦颂不日即将进京,世家当权,他既亦为宋家人,我便去求他。”
锁链蓦地大声晃动两下,姚蓁重心不稳,向前俯趴,旋即宋濯抚开荡漾的床幔,倾身上前,单膝跪在床榻边沿,托起她的下颌与她对视,粲然若星的长眸,微微眯起,眼尾挑着一个危险的弧度,如同打量猎物一般打量着她。
姚蓁心跳打鼓。
她原本以为,使了这样的激将法,便能推着宋濯同意她的请求。然而宋濯的反应,与她的预料十分不符。
锁链撞出的动静有些大,寝殿前簇拥着一群宫婢,踯躅不敢前,亦不敢抬眼看,半晌,见屋中没了旁的动静,才有一名婢子垂首走入,轻声问:“殿下,您没事罢?”
姚蓁被迫与宋濯危险的目光相对,红唇微抿:“无事,你们且退下罢。”
那宫婢低声应是,临走前,不放心地往床榻上掠过一眼,未曾瞧见公主,只瞧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立于床前,床沿隐约垂落一角月白裙裾,与月魄色的衣袍纠缠在一处。
她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垂首退出寝殿。
层叠的帐幔后,宋濯修长玉白的手指,缓缓下滑,滑至姚蓁纤长的脖颈之上,用五指圈着,微微用力将她扣向他,他亦缓缓俯下身。
他冰凉的发丝拂过她肌肤,与她的发纠缠在一起,旋即姚蓁感觉他温热的鼻息落在耳畔。
宋濯与她鬓发相贴,嗓音低缓道:“我几时说做不到了?——你若胆敢去寻旁人,寻谁,我便去除掉谁,如今于我而言,这些皆并非难事,至多不过麻烦些。”
脖颈被他桎梏着,姚蓁略为有些气息不畅,听闻他这一番话,更是鼻息一窒。
宋濯温柔地啄吻她的鬓发,温热薄唇触及肌肤,带起一连串的战栗。姚蓁难以自抑地颤抖着,一部分是因为他细密的吻,更多的是因为他方才轻飘飘的说出的话。
细细想来,现今宋濯的确能作出这样的事。
姚蓁脊背一阵发寒,忍不住怀疑,有一天,他会不会也会悄无声息的将她抹去?
然而不容她细想,宋濯的吻已落在她的红润的唇瓣上,细细舔/.舐几下,将她的唇吻的潮湿一片,眸中水波潋滟,才将她松开。
他直起身子,淡然道:“公主的请求,濯可以做到。只是……公主的用作交换的筹码,未免太不公了些。”
姚蓁面色微微发烫,她自然知晓,一个吻无足轻重,她不过是想借机糊弄他罢了。
她理了理鬓发,心中有些没底,仰着头看他,柔声道:“你想要什么做筹码呢?”
宋濯静立一阵,幽泉一样的眸光,从她脸上掠过,缓声道:“尚未想好,待濯思忖一阵,届时予以答复。”
姚蓁斟酌一阵,应道:“好。”
顿了顿,她又柔声道:“需要签订什么契约吗?”
正在为她整理帐幔的宋濯,闻言低笑一声,浓长睫羽垂落,遮住漆黑眼眸,声音因为含笑有些低磁:
“不急。”
说完这句,他用足尖勾来一张椅子,坐在她床沿,撑着脸,缓缓阖上双眸:“歇息罢。”
姚蓁看着他如鹤如松的颀长身影,半晌,抗议般晃了晃手上链条。
宋濯双目紧阖,浓长睫羽垂落,未给予她半分反应。
她盯着他,跪坐着膝行到床沿,白皙双手落在他的袍袖之上,微微蜷缩,晃动着他的手臂,柔声请求。
见他置若罔闻,面色冷淡,她无奈的躺倒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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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姚蓁醒来时,宋濯已不见踪影,她腕上的链条亦消失不见。
姚蓁动了动酸胀的手腕,只觉得有些酸,抬起一看,果然有些锁链硌出来的错乱浅色红痕。
她有些气恼。但总归宋濯答应了她的要求,还解开了锁链,她恼了一阵,心绪渐渐平复,思索起往后之路来。
如今朝中政事不稳,姚蔑又年幼,世家当权,四王觊觎皇位。她思索许久,在其中寻觅出一处恰到好处的平衡——让她来垂帘听政。
之所以与宋濯结契,一是他大权在握,深得陛下信任;二则虽他身后是世家之首的宋氏,但他品性渊清玉絜,并非为一己私欲而滥用权势之人。他既同意她,便选择了站在她这边。
这样一来,于稳定朝政而言,未失为一种好法。
渐渐日照中天,有小黄门匆匆跑入,送来一沓纸张来。
姚蓁翻了两页,额角“突突”跳动两下,继而心中狂喜。——这是宋濯送来的,密密麻麻列着他搜集到的四王暗中策划谋反的罪证。
她抿抿唇,手因为激动有些发颤,心中隐约有一种预感,宋濯即将对这四人动手。
果不其然,隔日便传来三位王爷被宋濯所捕,锒铛入狱的消息。
只是,摄政王狡诈非常,竟设法逃脱过去。
不过,姚蓁暂且也没有心思顾及他了。
十万驻军驻守望京边沿,叛军被清缴,王师从最初被设计的茫然中回过神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扳回局势,渐渐尘埃落定。
礼部定下新皇登基的日子,在五月十九,大吉之日。
宋濯说到做到,不多时便说服一众老臣,力排众议,同意她垂帘听政。
只是,容华公主将要涉政的消息渐渐传开,骂名纷至而来。
姚蓁打从心中有这个念头时,便猜想到了如今的局面,因而还算镇定。
登基之日,转瞬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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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巍峨,檐牙高啄。
晨日金灿夺目,映出宫殿剪影,推着支摘窗,倾斜着沉沉压入窗内,在地上投下一格一格的阴翳。
一角榴红的宫裙,搭在阴翳之上,纤细的微尘,在红裙之上肆意飞舞。
哒哒脚步声响起,浣竹推开门,轻声唤:“公主……”
逶迤裙摆微动,裙角上的织金折射出粼粼波光。裙摆的主人转过身,轻声应:“嗯。”
声音泠泠,犹如玉石相碰。
浣竹心跳砰然,又道:“陛下已经上朝了,咱们……”
极轻的脚步声响起,裙摆堆叠着往前赶,行走间露出一双珍珠滚边的绣鞋,而后女子的脸缓缓自阴翳深处,显现在光晕之下。
“走罢。”姚蓁红唇微启,平静道。
浣竹霎时红了眼眶,姚蓁乌黑的眼眸转向她,睫羽轻颤,眼波流转,眼神却让人无端生畏。
容华公主姚蓁,向来是姝色无双、清冷尊贵的。
兰沁垂下眼眸,安静跟在姚蓁身后。
只是,到底心中有怨。
今日是新皇登基之日,公主却不得已要垂帘临政,前些日子消息传出时,朝中内外满是激扬愤慨的骂声。
然而浣竹知晓,若不是陛下年幼、叛军才平、世家割据、朝政不稳,公主又岂会顶着牝鸡司晨、妖言惑世的骂名,插手听政呢?
姚蓁睫羽轻颤,美目流转,余光看见浣竹神色,大致知晓她心中所想。
她抿抿唇,没有多说什么,迈步朝殿外走去。
榴红裙摆曳地、拖长,她踏出殿门时,身后很快跟上两列宫婢,托着她的裙摆,将她送上鸾撵。
鸾撵一路东行,来到太清殿,停在一侧。
姚蓁掀开两侧坠有流苏的薄纱,遥遥看见,帝王立于高阶上,在此加冕,朝臣跪拜。
这是身为公主的她,未曾见到过的壮观场景。
她一时有些恍然,脑中有些乱,又有些紧张,眼前的仪式并未仔细瞧。
待她回神时,大典已经结束,鸾撵行驶出一段距离,宫婢将她扶下鸾撵,从偏门入了金銮殿。
姚蓁抿抿唇,面上神色越发端庄清冷。
她缓缓抬起眼。
殿中一切,早先便安排妥当,龙椅一旁,横着一道密密的珠帘,珠帘后设有凤椅和桌案,容她处理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