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堆铁珠子、钢钉、袖标快触碰到这犹自专注廝杀的浑大个要害之际,两抹炫目的猝映虹彩不仅恰于此刻及时挡住了他尺许前,凌厉弹回的物件更都一一奉还给了原射者;骇讶高定转头瞧居然是那青年仗义解救了鄂焕之危,即对雍闓、朱褒怒道:「不要脸,竟放冷箭伤人!」
逐渐心怯的忙牙长遇这接连变故不禁刀招略滞,乏力之馀正待后撤罢战,气无处发的鄂焕却岂肯让他再有生出机会?一声虎吼,敌将那颗怪眼凸睁的斗大头颅便在戟落瞬间滚地,洒溅的血雨顿时喷得漫天通红!
三名洞主见状大惊,其中紧抓小女孩的一个蛮酋五指不由得也松了松;杏娘一逮到空隙,使劲挣扎就跟着脱离了控制,忙朝奶奶的方向奔去!
弄巧成拙的朱褒一看连她这边都出了差错,没怎么多想即欲欺身拦截;但始终留心状况的青年却未令对方得逞,右臂疾振之馀,那道比他更加迅速的快剑已闪越过了女娃身体,直接把矮个子的对方透胸撞飞了老远!
「反啦反啦!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当街杀害县府官吏,你们眼睛里到底还有王法没有?」瞧狼狈为奸的伙计又再死于非命,气急败坏的雍闓忍不住手指着青年叫嚣;而蛮洞头领之一的金环三结看忙牙长已惨遭屠戮,亦用不道地的汉语吆喝说:「尔等仗着人多势眾,竟将我大王的心腹斩杀在此;各位完蛋了,咱数十万洞军来日必兴兵问罪!」
为报答年轻人适才的援救之恩,鄂焕便于梟首朱褒时高呼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人全是我宰的,要算帐统通都衝着我来,莫要牵扯无辜!」
「就是你这鬼头癩虾蟆在瞎起鬨---」雍闓趁势发飆喝令的说:「待把与乱者一网打尽,再仔细拷问其不轨意图;孩儿们,全部给我拿下了!」
「且慢!」看局面已快失控,跃于中央的青年即抓准了时机朗声问道:「雍县尉,如今你还要藉职务之便,继续干隻手遮天的恶行吗?」
或许是早已被他适才那种出神入化的奇幻剑术所震摄,眾嘍囉闻言居然没一个人敢奉命上步;而无计可施的雍闓等隔了好一阵子,方又囁嚅的质问:「无知小辈,擅离职守的鄂焕劈死南蛮使者在先,你又恃强杀害朝廷命官于后,我身为代理县长,难不成真要眼睁睁的坐视两位行兇?」
纵使极为厌恶他扭曲是非的口气,但青年一时间倒也想不出确切的言词来驳斥,只能针对既有事证据理力争的復问说:「私通番邦、欺凌乡里可跟你现在的工作一点关係都没有吧?而强带人口一节,你却要怎么交代?」
「笑话!咱永昌郡县中又还不曾颁佈规范它国人民入内的禁令,蛮王的部眾爱来我这里作客盘桓,请问是犯了哪一条法规?」雍闓先是冷冷一哼,接着就再续问道:「至于阁下『欺凌乡里』及『强带人口』两条欲加罗织的罪状则更叫荒谬了---;查封杨老太婆田宅么,纯粹是按照她死去丈夫遗留的债据所执行之处分,杏娘愿意远嫁到人家那边去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你这啥都搞不明白的楞小子是凭了什么出头?」
听完不禁为之哑然的一愣;没错,目前为止因尚无掌握县尉勾结南蛮的确切实据,倘仅用那些现身在赌档的狄夷外宾即扣他罪状,的确有些于理不合,而老太太遭受的委屈儘管显藏隐情,但若未经律定的程序对簿公堂,更难令擅长狡辩的雍闓心服口服,所以语塞的青年霎时间亦拿他没法子。
「好,县尉既要论王法,咱便在这做个了断---」暗想难怪此君虽为高祖武将后裔,叔父却不肯委以重任;他不得已之下,终于决定摊牌的说:「雍闓,我姓刘名辩,乃当朝天子亲封的『代天巡狩钦差』,有御赐二剑为证;你若不信,可亲自过来验个清楚。」
是的,路见不平的年轻男女,正是云游四海的卸任少帝夫妇俩。
现场除了那三名蛮酋及唐真外,大伙无不瞪大了眼珠傻在当场;高定、鄂焕诸将士已连忙行单膝叩地的军礼,犹如离魂的雍闓则待恍神了片刻,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跪稟道:「卑职不韦县尉雍闓,叩见钦差大人。」
「雍县尉,你可晓得刘某出京之日,圣上曾赋予了我什么样的权力么?」刘辩虽刚开始就给他一个下马威瞧瞧,脑子里却飞快筹思着应对之策。
等压抑住瑟瑟发抖的害怕,雍闓边悔恨自己走眼,边期期艾艾的支吾答说:「天子说---,要您以此二剑上斩贪官污吏,下诛---宵小奸邪。」
「既是这样,你认不认罪?」要大伙先起身的刘辩又续问道。
「恕闓愚钝,还请---大人明示。」不料嘴硬的那廝却仍装着傻说。
有生以来还是首次遭遇恁刁鑽的不肖官员;然而曾为国君的刘辩毕竟已歷练数载,换他冷哼一声后,即再追问:「便从阁下霸佔人田、偽造欠债文书的事讲起好了;说,你非法徵收田区到底作何用途?朱捕头又干嘛要持虚构借据封杨家老宅并押走民女?」
「冤枉啊大人,这一切全是朱褒先前私自出的餿主意---」抱着存心抵赖的念头,口才颇佳的雍闓立刻逞其三寸不烂之舌鬼扯道:「他为了要资助刚夺取王位的孟获将地盘北转,就怂恿下官以扩充仓廩的理由收购私田来囤积南蛮军需粮秣;又因对方都偏好咱中原女子,兼营赌档的朱褒即把歪脑筋动到了杨家,设计老太太的孙女去蛮洞作妾。」
「阁下倒滑溜得紧,居然将所有罪过全移到了死无对证的朱褒头上;」听他把事情尽数推给已然毙命的部属,刘辩忍不住的骂问说:「但你既身为他的上司,具督考职责,又岂有毫不知情的可能?这分明是一派胡言!」
反正狼狈为奸的伙计已无法开口说话了,雍闓乾脆可怜装到底,且把蛮使拖下水的喊冤道:「卑职所说的句句属实啊,您别看那个子矮的朱褒表面上只是名衙门捕头,他非但人脉十分的广阔,更常拿与孟获的交情威胁下官给予方便;我这县尉仅是个傀儡罢啦,朱褒甚至连招待外蛮都是到了最后甫知会卑职,您不信的话就问问三位洞主------」
他之所以敢间接承认犯行,一来是目前局势对己不利,再者则是刚坐稳银坑洞宝殿的孟获因得知汉军已渐放弃使用砲火、枪弹,特别授权信使来联系侵夺建寧、牂牁、越雋、永昌四郡细节;只要侥倖不死,即能于中取得坐大机会,圆偿他据地为王的宿愿。
狐疑的刘辩才望向蛮酋,金环三结明白他先求自保的尷尬处境,已附和的谎称说:「爷爷名叫金环三结;我等确是经由朱捕头的引线方结识雍县尉;怎么,你不服气?」
「便算如此,你雍县尉也难辞其咎;」在不愿与南蛮另起衝突的实际面考量下,刘辩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道:「那恶贯满盈的朱褒既已伏诛,待办妥了归还田產及杨府旧宅的事情,你就自己捲铺盖,滚离不韦县。」
心想你这钦差肚子里的料亦不过尔尔嘛,假装谢恩的雍闓即于叩首时又朝那三个洞主眨了眨眼;正欲藉故製造出兵事端的金环三结会意,立刻以嚣张口气讽问着说:「汉娃子大官,我家忙牙长倒毙在此,这事又要怎么交代?」
「他是我杀的,你们找我抵命吧!」额浮青筋的鄂焕又怒呛道。
「尊驾之言差矣---」先伸手拦住他的衝动,尽量隐忍的刘辩便驳问说:「各位因无端扣押我大汉女性,还企图将她带往境外蛮洞为恶,且是尔等存心阻挠鄂将军救人,方导致挑衅贵部亡于戟下;那情形是咱在场者均有目共睹,如今您却要我们『交代』什么?」
「放屁!人既栽于汉土内,你就必须扛起这份责任!」金环三结吼道。
强耐着满腔怒焰,刘辩又续问:「那万一---是我们的人不幸遇祸呢?」
忽仰天蔑笑,已获得新任大王密令可趁蓄意滋事惹战的金环三结即无理取闹说:「汉疆地大人稠,耳闻居民早增加到了几千万之数,死一、两人又打什么紧;刚刚若是你们所属掉了脑袋瓜子,便仅能怪他命短!」
「就是这话;」忍不住想反唇相讥的刘辩方欲开口,一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嗓音忽从另侧朗声答道:「金环三结,看来---你们也只好自认倒楣了。」
「叔父!」惊喜万分的刘辩夫妻忙转头瞥去,果见一袭白袍且已蓄鬍的刘备正缓步踱至,而他身边还跟着神情愉悦的师叔关羽、张飞、四师母赵霖、四师弟诸葛亮,和一名素未谋面的四旬儒生。
雍闓待往声音的来处细瞧,他得意不久的脸孔亦立刻刷白了------。
金环三结却哪里清楚眼前仪表非凡的傢伙是啥底蕴,听人家的话语极不客套卖帐,与皆露诧异之色的董荼那、阿会喃互望一眼后,想找麻烦的他即踏上步问说:「你老兄又是什么东西,竟敢在这边胡言乱语?」
「已被革职的雍县尉,便劳你代为引荐一下吧。」刘备笑着向兀冒冷汗的雍闓道。
「丞---丞相,您怎么会---到此地来?」雍闓五官微微抽蓄的问说。
「没办法囉,咱们虽费尽心思不让生性吃里扒外的你跟朱褒掌权,谁晓得二位还是大剌剌背着洛阳跟孟获纠缠不清;」甫走进中央的刘备仍淡然道:「我听你刚才言明不曾与那南蛮有所接触,但我这里的线索---好像不太一样欸。」
语毕,他就对一旁的文士招手说:「季平,你来向他解释解释。」
那岁数约莫四十的清秀儒生随即走上前去,并于揖诺后朝顿时全感到眼熟的雍闓及诸蛮使道:「雍县尉、三位洞主,好久不见了;在下吕凯,几年前咱曾于二王子的寝宫内聚晤过一次,真高兴大伙均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