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激烈的,到处都是枪炮声,也到处都是死人,有己方的,也有敌方的,洁白的冰雪上洒下了滚烫的热血,染红了一方土地。
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身后的国家,萧旌旗他们奋不顾身地战斗着。
深夜,苏蔓青被惊醒了。
惊醒后的她抱着被子愣愣地看着窗外明亮的月亮久久难以平复心跳。
她做梦了,梦到了萧旌旗。
战场上的萧旌旗。
战场上的萧旌旗周边全都是血,都是刺目的鲜血,子弹在空中飞舞,炮声在耳畔隆隆炸响,到处都是声音,战场上各种各样的声音。
梦中的她仿佛身临其境,又彷佛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观看着整个战场。
她看到了萧旌旗对她的眷恋,也看到了战火带走的无数生命,是那么的真实,也是那么的残酷,残酷到她醒来时早已泪流满面。
回忆着刚刚的梦境,苏蔓青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梦是真实还是日有所思,但她此时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每一次的跳动都代表着她对萧旌旗的担忧。
划动火柴,早就熄灭的油灯在只有苏蔓青的房间里亮了起来。
爬起身的她再次打开萧旌旗写给自己的信,薄薄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等我回来。
用手指临空描绘着这几个字,苏蔓青的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就连剧烈的心跳也在这一笔一划的临摹中缓缓沉甸下来,等完全恢复平静后她才掏出信封里厚厚的一叠钱。
都是十块,五块的,有三百六十五块钱。
苏蔓青知道为什么是这个钱数,三百六十五代表着三百六十五天,也是来自萧旌旗没有写在信上的思念。
想了想,她把钱跟信都放回信封,然后打开炕尾的箱子放了进去,放好信封,看着一直躺在箱子里没有见光的一张证件久久沉默着。
证件上左侧上写着字,右侧是一张合照。
合照上是一个一脸坚毅的男人跟一个带着微笑的女人。
这是她跟萧旌旗的结婚照。
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苏蔓青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原本她以为自己对萧旌旗的感情并不深,所以从萧旌旗走后她从来没有翻看过两人的结婚证,但因为白天收到的信,她不仅梦到了萧旌旗,现在更是忍不住翻出了两人的结婚照。
“萧旌旗。”
男人的名字在苏蔓青的舌尖缠绵地滚动过,也激起她全身的战栗。
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个男人的身影早就深深刻画在她的心中。
对方不仅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对对方还一见钟情。
之前的从不提起只是因为她在等,等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而她终于等来了,她知道那三百多块钱的意义,也知道自己在萧旌旗心目中的地位。
“萧旌旗。”
明亮的大眼紧紧盯着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思念让苏蔓青忍不住再次叫出声。
她想这个男人了,深深的想了。
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苏蔓青低下了头。
一个带着眷恋的吻吻在了照片上那个男人的唇上。
就在苏蔓青的唇落在照片上时,远在他乡的萧旌旗突然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睛深沉且明亮,耳边还响着隆隆的炮弹声,他刚刚被一颗子击中胸口。
伸出被子弹熏黑的手,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除了苏蔓青的照片,还有一块钢板,这块钢板是他之前塞进去的。
微微抬头一眼下方敌人的指挥部,萧旌旗从怀里抽出钢板,钢板上有一个清晰而深陷的凹坑,那是刚刚被狙击木仓射中的位置。
没有透,他没死。
摸了摸早就干裂的嘴唇,萧旌旗感觉上面好似残留着苏蔓青的气息。
只迷恋般地回忆了一秒,他匍匐着离开了刚刚的位置。
刚刚那个位置暴露了,他得换个地方。
夜还很长,他还有未完成的任务,萧旌旗一边爬行,一边在心中沉甸甸地说道:媳妇,等我,等我回家!
后半夜苏蔓青只睡了一会就又醒了,因为她再次梦到萧旌旗,梦到对方独自去端敌人的指挥部,也梦到一颗子弹重重击打在他的心脏。
幸好,幸好一块钢板挡住了。
因为这第二次的梦,苏蔓青没有再入睡。
再次翻出结婚照,她看着窗外的月光坐到了天亮。
当雄鸡报晓的声音传来时,苏蔓青好似才惊醒,她看着熟悉的卧室,把结婚证放回箱子,吹灭油灯,然后平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随风舞动的树枝。
夏天了,真热,但某个地方却真冷,冷到了骨子里。
晚上做了那么一个梦,白天苏蔓青一直魂不守舍,她知道原剧情,知道这场仗萧旌旗最终不仅活着回来,还积攒了足够的军功步步高升。
原剧情对战争只是寥寥几笔带过,作为旁观者时她的感触不深,但当萧旌旗成了她的男人,她才明白一场战场不只是几个字那么简单。
她担心了,也害怕了。
木仓弹无眼,她怕萧旌旗出了意外。
苏蔓青的脑子里一边回忆着梦境一边忙碌着手下的事,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一旁的三个孩子却相互对视一眼出了厨房。
蹲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三个孩子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对劲,妈妈今天非常不对劲。
刚刚他们亲眼看到妈妈炒菜的时候把醋当成酱油倒进了锅里,把白糖当成盐融进了菜里,就算他们提醒了,但妈妈转身好似又忘记了。
同一道菜,妈妈已经放了三次盐,三次醋。
“妈妈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我们得帮帮她。”蹲了好一会,二毛一边用手摸着桂花树干上粗糙的树皮一边说了这么一句。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大毛愁眉苦脸地往厨房的位置看。
三毛想了想,说道:“妈妈昨天收到爸爸的信了。”
“爸爸。”
三个孩子嘴里都在咀嚼着这个称呼,同时脑海里也冒出萧旌旗的样子,他们跟这个男人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这个男人对他们很不错。
“确定不是因为昨天回柳树村被气到的原因?”
大毛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是看不到身影的萧旌旗招惹了苏蔓青。
“大伯娘他们根本就不是妈妈的对手,妈妈绝对不会被他们影响心情。”经过跟苏蔓青近距离的相处,二毛已经看出苏蔓青的真实性情,他可不觉得家里这些蠢笨的亲戚能影响到对方。
“难道是爸爸出了什么事?”
想到萧旌旗的军人身份,没有看过信的三个孩子顿时慌乱起来。
而他们认为的出事一般是像他们的爸爸妈妈一样。
“爸爸不会真出事了吧?”三毛乌溜溜的大眼里迅速堆积满了泪水,同时小手也紧紧攥了起来,他害怕了,害怕萧旌旗真出事。
“不会的,爸爸不会出事的。”
三毛的样子惊到了大毛,大毛一下就站起了身子。
“如果不是爸爸出事,哪还有什么事能影响到妈妈?”二毛至今还记得自己爸爸出事后妈妈的反应,跟现在的苏蔓青是一模一样的,都是那么的失魂落魄。
也是酱油跟醋都分不清。
“怎么办?要是爸爸出事了,妈妈……”三毛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可为了不让苏蔓青担心,他又赶紧用小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可能,咱们别自己吓自己,如果爸爸真的出事,肯定不仅仅只是邮递员送信来。”
大毛平时是有点不够细心,但今天的他非常有担当,头脑也清楚。
哪怕心中已经害怕得发抖,但也还在极力反驳三毛的猜测,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抚两个受惊的弟弟。
听到大毛的话,二毛、三毛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们想起来了。
当初爸爸妈妈出事,来家里送信的可不是邮递员,而是军人,身穿笔挺军装的军人,对方不仅捧着父母的遗物,还有红色的国旗。
所以爸爸应该是没有出事,他们在自己吓自己。
得出这个结论,三个孩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毛,带弟弟们去洗手,马上吃饭了。”厨房里,做好饭菜的苏蔓青一边把饭菜往院里的石桌端去一边招呼了三个孩子一声。
“知道了,妈妈。”
稳下心神的三个孩子立刻行动起来。
快速洗干净小手,他们赶紧跑回厨房去帮着拿碗筷,然后一家四口坐在石桌旁吃起了饭。
闻着浓浓的醋味,三个孩子都不知道该夹那个菜。
“呃——”
没等到三个孩子决定好,首先吃了一口饭的苏蔓青神色怪异地看着眼前的菜。
又苦又咸又涩,还酸溜溜。
她是怎么做出这样的菜!
“妈妈,能吃的,真的。”担心苏蔓青会多想,大毛赶紧体贴地夹起一筷子青菜就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他的表情炸裂了。
我的妈呀,这吃的是什么鬼东西。
这辈子他没吃过味道如此复杂而霸道的菜。
瞪着溜圆的眼睛,大毛在三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下用力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猛喝一口稀粥囫囵着把嘴里的怪异菜吞了下去。
吞下去他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但再也不敢伸筷子,还是老实喝粥吧。
虽然粥的味道又点糊,颜色也有点黑,但总算是还能下口。
大毛这个样子顿时让二毛、三毛领会到了精髓,两个小孩放下筷子捧着碗大口大口喝着粥,没敢动桌上任何一道菜,不是他们不想孝顺妈妈,他们实在是不想让自己的舌头与胃遭罪。
原谅他们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