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看了一眼坐在饭桌上低头吃饭的三个儿媳,邓司令说道:“为国争光的战士们即将回来,三年前去了那么多,能回来的也不知道几何,很多尸骨都无法收回,咱们这些留在后方的人享受着他们用生命捍卫的成果,我希望孩子们都能存有感激之心,吃几顿忆苦饭当是让大家记住这幸福来之不易,得珍惜。”
“好,明天咱们家就吃忆苦饭。”
跟邓司令是大半辈子的夫妻,老伴一听邓司令的解释就明白怎么回事。
看着桌上的饭菜,她也在深刻反省。
确实有点奢侈了。
就这样,邓家开启了忆苦饭的反思生活,隔壁几家了解到情况后也默默跟上。
这样一来,苏蔓青家可就遭了殃。
领导带头吃忆苦饭,他们家不能不吃,于是也跟上了队形,只是他们家就算在乡下的时候也没吃过几顿野菜饭,现在吃忆苦饭有点为难她的厨艺。
一天后,整个家属区不上班的家属都出了家属区找野菜。
一天,两天,三天,找野菜的家属越来越多。
家属区修建在城市的郊区,不远处有山,也有河,当然也有野菜。
蓬勃生长的野菜正葱翠,但八月这个季节也有些老了,能吃的可不多。
大毛与两个弟弟也跟在苏蔓青的身后采摘野菜,东北这边的很多野菜他们都不认识,也不敢乱摘,只挑认识的马齿苋跟苋菜采摘。
跟他们一样的还有潘秋兰一家。
潘秋兰一家也不是东北人,对这里能吃的野菜也不知道。
蹲在苏蔓青的身边,潘秋兰一脸的兴奋,“大妹子,早知道外面有这么多野菜能吃,我早就带孩子来采摘了,这些菜采回去跟面粉和一块,能顶好多粮食。”
自从吃了苏蔓青带给他们的包子,她就非常信任苏蔓青,有什么话都会主动说。
“是的,嫂子,野菜对于咱们来说,真就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苏蔓青家虽然吃野菜吃得少,但在苏柳村的时候也是吃的,就算是后世,她也知道东北有很多能吃的野菜,可惜她都不认识,不敢乱采。
“对对,以前在老家,每个季节我们都会上山采好多野菜,我们那能吃的野菜特别多,有……”
巴拉巴拉,潘秋兰的嘴就没有停过。
她其实也是憋得慌。
住她隔壁的两家媳妇都是城里人,不说看不起她,但最少大家是没有共同语言的,这不,憋了好几天,遇到苏蔓青就有点刹不住。
话一开闸就没完没了。
苏蔓青也没嫌弃潘秋兰话多,一边在地上找着野菜,一边听对方说话,就当听故事了。
不远处,大毛三个孩子的身边不仅有王家的三个孩子,还多了几个年龄相当的小朋友。
其中之一就是邓兴邦。
自从这三个小子在他们家门前溜达过一圈,他们就再也没吃过肉,天天都是苦了吧唧的忆苦饭,吃得邓兴邦觉得自己都瘦了一圈。
这不,看到大毛他们出门挖野菜,他也跟来了。
不仅自己跟来了,还带着自家的小伙伴,张建军,徐新霁,还有刘成业。
他们可都是一个家属院的小伙伴,也是铁哥们。
“小子,你之前跟我爷爷说了啥?”蹲在大毛身边,邓兴邦装作挖野菜的样子,但眼睛可都盯着大毛,大有大毛要是不回答他就揍人的意思。
“你管我说啥。”
大毛觑了邓兴邦一样,一点都不怵。
才四个小孩,他一人就能打三个,更别说他还有两个弟弟,他那两个弟弟啊,嘿嘿,打架可能没他厉害,但脑子好使,阴招那是一出又一出,他们兄弟三人之前在苏柳村外面打架就没吃过亏。
甚至都没人敢上门告状,这就是底蕴。
不知道情况的邓兴邦被大毛一句话就噎住了。
旁边跟着来当帮手的张建军等人也被大毛的胆子惊得头皮发麻,这哪来的二愣子,居然敢这样跟他们说话,不怕挨揍吗?!!!
“我警告你,你要不说,我们可就揍你了。”
邓兴邦说出威胁的话语。
“你敢动手,那咱们就看谁揍谁。”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大毛二话不说扔了出去。
几个小朋友的目光顺着石子走。
然后大家就看到几十米外一棵碗口大的树干被砸中,不仅被砸中,树干上还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白色痕迹,那是树皮被砸开后的树芯。
咕咚!
也不知道谁吞口水的声音响起,更让邓兴邦几个小朋友紧张无比。
居然是个狠人!
衡量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邓兴邦觉得四对三也不是很有把握,不得不改变了对大毛三兄弟的政策,笑道:“小孩,咱们交个朋友呗。”
“你刚刚不是想揍我吗?”大毛瞟了邓兴邦一眼。
“不是还没打吗,再说了,不打不相识,我觉得你刚刚扔石子那招非常厉害,我想跟你当朋友,我叫邓兴邦,他们分别是张建军,徐新霁,刘成业。”邓兴邦也是个敢做敢为的人,向大毛三兄弟依次介绍自己的兄弟。
看着长相都不错的邓兴邦几人,大毛想了想,看向二毛、三毛。
做朋友这事他得征求两个弟弟的意见。
二毛他们其实跟邓兴邦也没有仇怨,据说还是因为他们在邓家门前的几句话让整个家属区吃上了忆苦饭,本就有点心怀愧疚,再加上还想去邓家抱鸡苗,也就点头同意跟邓兴邦他们做朋友。
都是同龄人,相差不了几岁,肯定能处得来。
“我叫大毛,今年十一岁,读初二。”大毛向邓兴邦这些新朋友正式介绍自己。(注:50年代初小学为五年制)
“二毛,十岁,初一。”
“三毛,九岁,五年级。”
听着大毛几兄弟的自我介绍,邓兴邦几人沉默了,沉默中有着难言的震惊,特别是看着大毛、二毛的目光尤其难以置信。
邓兴邦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上初中了?”
“是的,我跟弟弟不仅上了初中,我们还年年都是年级第一。”说到学习,大毛非常自豪的显摆。
学渣邓兴邦等人:……这是遇到学霸了吧!
见邓兴邦等人再次沉默,二毛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小心翼翼问道:“你们不会都还在小学吧?”在他的认知里城里孩子上学都早,肯定跟他们一样。
九岁的邓兴邦跟其他几人脸红了。
“我七岁上学,现在才三年级,你们几岁上的学?”邓兴邦可不觉得自己上学晚,一定是大毛三兄弟不正常,哪有人才十一岁不仅身高比自己高一个头,还上了初二。
“我们都是七岁上的学,我今年十二,也才读初一。”
为了证明邓兴邦话语的正确性,年龄最大的刘成业不得不跟着说了一句。
他们几人也觉得大毛几兄弟是不是虚报了年龄跟年级。
“我们几兄弟都是五岁就上学的,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仗,担心我们学坏或者被人欺负,就把他们送到了学校,上了学就跟着学习呗,课程没落下,考试年年第一,自然而然地升学了。”
大毛挠了挠后脑勺,解释了一句。
邓兴邦等人:……
成绩不好,每个假期开始前都被家人狠揍一顿的军区子弟突然非常想哭,原来真的是人跟人不一样,有人随便看看就能学好。
“我们暑假也要做作业的,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做?”
二毛主动给新认识的小伙伴们补课。
非常逃避补课的邓兴邦紧张地看了看张建军等人,看出大家都不太想给自己找罪受,顿时打了退堂鼓,打算找个理由拒绝。
“你们成绩如果太差,我们不介意跟你们玩,但你们回家可能会挨打。”二毛看懂小伙伴们的抗拒,然后幽幽地冒出了一句。
“为什么?”
邓兴邦等人惊奇的。
“我们成绩那么好,你们那么差,你们父母面子上肯定过不去,你们想想,都是同样的玩,我们玩出花了成绩还那么好,你们怎么就能那么差,这样一来,你们猜,你们会不会挨家长打。”大毛乐呵呵给新朋友科普可能性。
邓兴邦几人惊悚了!
这太可怕了,时间能不能倒流,他们不跟这三个小孩做朋友了。
三毛看着邓兴邦几个小孩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心情也很好,忍不住也说了一句,“你们就算不跟我们做朋友其实也一样会挨打。”
……!邓兴邦几人想哭。
“我们以后肯定还会年年考第一,只要我们考第一,你们的父母就一定知道,你们说,他们知道了,会不会看你们更不顺眼,更觉得你们朽木不可雕。”
那绝对是必定的!!!
邓兴邦几人瞬间耷拉下了脑袋。
“好了,我跟你们说,你们跟我们一起做作业肯定很容易,我们原来在苏柳村有群小伙伴,他们刚开始的成绩一点都不好,跟着我们玩了三年,现在已经是班里除了我们学习最好的。”
二毛给邓兴邦他们画大饼。
“真的?”邓兴邦等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自作聪明的徐新霁甚至满怀希望问道:“是不是抄作业,是不是考试的时候你们给了小抄?”
大毛三兄弟漠然地看着徐新霁。
徐新霁:……他觉得寒毛直竖,全身冷飕飕的。
邓兴邦、张建军,刘成业很有自知之明地偷偷挪动脚步远离徐新霁。
羞与为伍。
脸颊鼓成河豚的徐新霁看着邓兴邦这几个抛弃自己的铁哥们在内心深处呵呵:……搞得你们好像没有抄过作业,没有考试的时候传小抄一样,真是一群不靠谱的损友。
绝交,一定要绝交!
“那啥,大毛,徐新霁他就是开玩笑,开玩笑的,我们没有抄过作业,也没有考试的时候传过小抄,真的!”不是真的在现在这一刻也必须是真的。
邓兴邦努力在大毛三兄弟面前争取好印象。
心知肚明的大毛三兄弟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转头议论起河里有没有有鱼,如果有鱼,能不能抓几条鱼烤来吃,他们家的炉坑干了,也烧了几次火,可以烤制食物了。
一说到吃的,孩子们迅速打成一片。
然后全部蹲在河边流口水。
这几天,大家吃忆苦饭吃得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馋肉那是馋得恨不得见到肉就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