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诗沉默,没有说话。
而罗素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平静的,冷酷的,等待他的回答。
直到槐诗发出声音。
“抱歉,罗素。”他说,“唯独这个,我没办法向你保证。”
哪怕是萍水相逢的同伴,他也无法保证:能够在对方牺牲在自己面前时,冷酷的转身离去……
罗素并没有勃然大怒。
只是叹息。
就仿佛早有预料那样,早知道会变成这副样子。
“那就尽量去做吧,用你的方式做,做的漂亮点。”
他无奈摇头,“事到如今,我也总不能说你做不到就换别人来……对天国谱系来说,你是无可取代的,槐诗,希望你也能够明白这一点。”
“听起来又给你添麻烦了?”槐诗问。
“是啊,大麻烦,可摊上你这样的学生我能怎么办?”
罗素自嘲一笑:“要命的是,我竟然还觉得挺开心,作为一个老师,不知应该为之骄傲还是为之惭愧。
总之,你去做事,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实际上,整个任务最危险的并不是去路。
而是返回的过程。
去的时候是隐秘行动,可在所有哨站重启之后,所引发的波澜哪怕是个瞎子恐怕都能感应的清清楚楚。
到时候,参与这一次诸界之战的统治者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其他人就算了,槐诗的目标却是最大的,毕竟鹦鹉螺号的体量在那里摆着。
你开着潜艇大模大样的从地狱大群的眼皮子地下路过,可能?
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在所有哨站网络启动之前,就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自己的任务,在引发注意之前,就带着鹦鹉螺返回。
要么,就留在基地之中,等待诸界之战结束之后再另行归来,一定安全无风险。
只不过,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作为天国谱系的招牌,在如此重要的斗争之中缺席,本身就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这就是所谓的作茧自缚吧,槐诗,你自己做的决定,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罗素最后提醒:“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在诸界之战的开幕舞台上为你留下一个关键的位置,至于能不能来得及赶回来,完成进阶之后登场,就看你自己的了。”
“放心,不就是作死嘛,这事儿我常干。”
槐诗笑了起来。
将电话挂断,他依靠在露台的椅子上,沐浴着远方吹来的海风。
不知为何,心情却渐渐愉快。
……
……
当电话挂断之后,罗素抬头,看向了艾萨克的投影:“瞧,我早说过,他不会赞同那样的行事方法。”
“倘若您执意如此的话,我不会反对,但请通过我的加入申请。”
艾萨克面无表情的回答:“此次任务过于事关重要,我认为关键时刻槐诗会缺乏必要的决断力。”
“艾萨克,我不会批准这么荒唐的东西,好吧,尽管我荒唐的时候有很多,但你是副校长,你是我的代理,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化身我的手足,现在你跟我说不好意思,我要去跟着下地狱……那天国谱系的事情我还能交给谁?”
“您可以将陈女士或者拉马努金先生调回。”
“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而且他们没你这样的耐心,除了你之外没人处理的了那么庞大的工作量了。”
罗素无奈:“我知道你很关心,但是放松点,又不是他第一次出门,没必要大惊小怪。你和卡佳骨子里真是一模一样……槐诗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情。”
“问题在于他是否愿意,更多的时候,他会将自己的情绪和好恶摆在最前面,而忽略了寄托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和责任。”
艾萨克冷淡的说:“恕我直言,这并非领袖的做事方法。”
“那应该怎么样?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像我一样走到哪里都讨人嫌么?”
罗素笑了,满不在乎:“恰恰相反,艾萨克,这才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因为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将自我的意志摆在群体之上,不论天平另一端是多么夸张的重量。
他这么做,不是因为有人期望他这么做,而是他决定要这么做。
在我看来,身为领袖只要做到这一点就够了。倘若总是轻易而举的被别人的好恶所干涉的话,又如何代替更多人掌控未来的方向呢?
除此之外,他所欠缺的,也无非是一点经验而已。”
在现境另一端的深夜里,罗素依靠在椅子上,微笑着说:“不要着急,你需要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做好的,比你想象的要更好。”
漫长的沉默之后,艾萨克颔首。
“我会的。”
投影消失无踪。
寂静的室内,罗素闭上眼睛,轻声哼起歌来。
第一千零四章 理由
在槐诗和罗素进行过最后的沟通之后,一桩事情就此敲定。
接下来的时间,槐诗也迎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期间,准备着出发前往地狱时所需要的装备补给。
当然,没忘了在临走之前,给亲爱的学生们安排好超级加倍的作业,保证他们不会有精力去捣乱。
原缘的工作量已经爆棚了,小十九最近道场和六合会两头窜也分不开身,因此重点关照对象就变成了问题少女阿尼娅。
沉迷游戏过头了!
尤其是沉迷白嫖老师的游戏过头了。
必须予以管教!
课程交给原缘监管之后,实习丢给小十九之后,生活方面,就交给房叔了——房叔想要带小孩儿——学生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儿——让房叔替我带学生。
这样的逻辑简直毫无瑕疵。
只不过老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槐诗就没有办法了。
他已经尽力了!
而最后要面对的,就是槐诗最头疼的人了。
“你最近是不是躲着我呀?”
彤姬水灵灵的双眼望着他:“是人家哪里做错了嘛?为什么不理我?”
“……”
槐诗捂住脸。
“你外面是不是有其他鸟了?”
彤姬仿佛明白了什么,欲语凝噎,泪光闪闪:“宝啊,你在外面有了其他的鸟也没关系,只要偶尔有空回家看看我,鸦妈妈就很满……”
“你够了啊!伦理哏越来越过分了!”
槐诗翻了个白眼:“还有,从我身上下来,赶紧的!”
“我不,我要骑马马!”
此刻,深更半夜,月光之下。
槐诗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的床上。
保持着这个从窒息的噩梦中惊醒之后的动作。
而彤姬,正盘腿坐在他的胸口,任由槐诗如何挣扎翻腾,都好像粘在上面了一样,毫不摇晃。
挣扎到最后,槐诗先放弃了。
“算了,随你吧。”
他闭上眼,躺平了:“你想干嘛干嘛吧,我困了,要睡觉。”
“哎,不要这么冷淡呀。”
彤姬低头,眼睛眨啊眨:“我这不是也感觉到大姐姐的地位受到了动摇,想要赶快增加一下戏份嘛……怎么不说话,生气啦?”
长发如溪水那样从她的肩头垂落,划过槐诗的面孔,挠的他脸上一阵发痒。
只能无奈的睁开眼睛。
“哦,我懂了,这就是叛逆期对吧?”
彤姬恍然:“书上都说了,随着青春期的到来,男孩子对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羞于启齿,渴望独立的同时,开始对外面其他的大姐姐产生了好奇心……不知不觉,曾经无话不谈的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层可悲的厚隔膜。”
这破路你都能开车就离谱!
槐诗感觉自己一个可怜无助的孩子被车轱辘来回的在脸上碾。
只能举起双手投降。
“我错了,求求你别开了。”
“这就对了嘛,面对大姐姐,要学会坦诚,吃水果吗?”彤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桔子来。
“不了,你吃吧。”
“嗯?”
“咳咳,我吃。”
槐诗及时认怂,避免了又一场车祸。
直到把一整个果盘都塞进槐诗嘴里之后,彤姬才心满意足的放下手,端详着他无奈的样子,忽然问:“槐诗,现在的工作你快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