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说这些,赶紧把这药给他用上。”梁大夫说着帮罗非一起清理了席宴清的伤口,重新把药换上,“二宝啊,你看看还能不能再找些这药来,能的话席小子这一关当是能过了。”
“我、我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啊。”罗非急了,“梁伯您能闻出来这里头都是啥药吗?”大不了他找药材叫人帮忙配!
“闻不全。再说这药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方子也不外流。要不是以前我给人看病的时候闻过,我还不知道它是治啥问题的。”梁大夫看了一下瓶子,最多只够再用两次的了,主要是席宴清这伤口太大,一次就要用掉许多。
“那我、那我再想想办法。”罗非接过药瓶,隐约感觉这应该是席宴清在参军的时候得的,这东西也有可能是军队内部用的药。只是他现在去哪找?!
席宴清以前应该有一些战友,但是他也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
对了还有那个曾经借过席宴清马的人,有着那样的马,来头肯定不一般,但是他从来没听席宴清说过这人是什么身份。
罗非问罗吉:“大哥,我成亲那会儿清哥借的马,你知道是打哪借的吗?”
罗吉想了想:“我倒还真问过一嘴,当时席弟说的是问一个朋友借的,说是那朋友家里专门养马。”
专门养马?!
专门养马的人多了,这怎么找啊?
罗非再问罗吉,罗吉也想不出旁的来了。后来罗非又问了韩阳,韩阳也不知道,说去问问他二叔。没办法,罗非便先去了镇上。他让他娘和罗毅帮忙照看席宴清,随后拿着一点药粉跟罗吉找到席宴清经常去的那个药铺子。
虽然罗非没进过几次这药铺子,但老掌柜井光照还是一眼把罗非认了出来:“小伙子,你咋来了?你家里的没来?”
老掌柜没见着席宴清,往罗非身后瞅瞅,还是没瞧见,倒是瞧见另一个人。
“他在山上滑了一跤,受伤了。”罗非把药瓶拿出来,“井伯,麻烦您给看看,您这能配出这样的药来吗?”
“你先别急,我看看是啥药。”井伯小心打开纸包,把药粉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这个应该是九仙散啊,我这可配不出来。”
“那、那您知道哪能配出来吗?”
“这……”
“井伯您就告诉我吧,能不能救我家清哥就看这药能不能找着了。”罗非简直快急哭了,这明显井掌柜的知道这药在哪里能配到,或者他认识能配的人,但却不能说啊。
“小伙子,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你找到那人也没用。”井伯看样子也想帮席宴清,但是似乎又知道根本帮不了。
“有没有用也得先找到再说啊,您就告诉我这人是谁,怎么找到就行行吗?”罗非哀求地看着井掌柜,“井伯,求求您了。”
“哎哟小伙子你别晃别晃,你都把我显迷糊了,我……”井掌柜的使了劲一甩手,“罢了罢了!走!我带你去见我家东家去。但我且事先告诉你啊,我家东家脾气可不大好,到时候你可悠着点儿。”
“您放心,只要能见着面,剩下的我自个儿看着办就行。”罗非抹了把汗,紧忙跟上井掌柜,“谢谢您井伯。”
井掌柜摆摆手,带着罗非和罗吉走了不短的路程,来到镇西一处别院。这地方占地颇广,独门独院,左右都没有邻居,而且大门还上着锁。罗非一看心里咯噔一声,心想难不成主人没在?却见井掌柜依旧把手抬起来:“东家,我是老井,您在家里吗?”
罗吉用古怪的眼神看罗非,仿佛在问:大门不是锁着吗?怎么还敲?
罗非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而就在这时,里头居然真的传来了应声:“等一会儿!”
听声音对方应该是个女的,而且年纪好像也不很大。
井掌柜就在门口等,罗非则在心里琢磨着一会儿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拿到药。
约摸过了两三分钟,里头出来人了,却是从墙上爬下来的。这位散着头发,看样子好像连脸都没洗,还是位小姐姐。这会儿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倒是跟罗非有一拼。她一见除了井掌柜还有别人,登时把脸拉下来:“他们是什么人?”
井掌柜的作个揖:“东家,这位小兄弟叫罗非,他家里人叫席宴清,平日里采了药都往咱药铺子送,是个厚道的。这两日席宴清没来,我还奇着怪呢,今儿听说是采药的时候摔了,他们想要九仙散救……”
东家姐姐不听井掌柜把话说完便说:“没有!走走走走走!我这又不是慈善堂,找我要什么药?”
井掌柜的给了罗非一个“你看,她就这样”的眼神,却还是帮着说:“东家,您就帮他一回,小两口刚成亲不久,咱也不好见死不救不是?”
东家姐姐朝罗吉努下巴:“他是谁?”
罗吉说:“在下罗吉,是罗非的亲大哥。这位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行个方便吧?”
罗非也对东家姐姐作揖:“漂亮姐姐帮帮忙,你开药铺不也是想救更多的人吗?你就行行好吧。”
东家姐姐“哧”一声,笑得有些嘲讽:“行什么好啊行好?你知道我药铺子里最出名的药是啥药么?”
罗非疑惑地看向井掌柜。
井掌把脸皱出了包子褶:“堕、堕胎药。”
罗非险些被自个儿的口水呛着,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东家姐姐挥挥手:“赶紧走,没空理你们。”
说完他就要爬墙,却一把被罗非给拉住了。罗非也管不了什么礼义廉耻了,他拽着东家姐姐的腿:“姐姐你等等!我不白要你的药你倒是让我把话说完啊!”
东家姐姐甩开罗非:“说了没有!”
说完她就一跃跃到了院子里。
罗非一看这哪行?“呸!呸!”两声往掌心里吐了口水,决定拼了!他抬着手按住墙沿用力往上一蹿,也蹿到墙顶。
“喂!这是我家!”东家姐姐火了。这几年来她这求药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敢翻她墙的这还真是头一个!
“姐姐不给药我就不走。你不给药我家清哥的命都没了,我还走了干啥?!死你这算了,我家还能省个席子钱!”
“你想得倒挺美!”东家姐姐朝屋喊,“王妈!送客!”
“是的东家。”不大会儿屋里出来个膀大腰圆的大婶儿,还没等罗非反应过来她就挽起袖子半蹲下来,一把把罗非扛到肩上,踹开门便把罗非送外头去了,还朝井掌柜的说:“老井,是你坏了规矩,锁还是你修!”说完“砰!”的把门关上之后从里头落了锁。
“唉,小伙子,这下知道了吧?”井伯无奈地看着罗非,“我家东家就这性子。我劝你有这时间还是再想想旁的办法,横竖我家东家她是不会把药给你的。”
“为啥啊?我给她钱还不成吗?”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再说了,你看我家东家是那缺钱的人吗?”
罗非仔细想想,确实,刚才瞧见的人虽然没梳妆,但穿的衣服料子却是十分考究。他也没细往那看,只隐约记得那身应该是极好的云锻。
可这是他目前为止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他没有别的办法啊。
罗非一咬牙,去把门拍得比任何一次更响:“开门!东家姐姐求求你开开门吧!今天你要是不答应帮忙我就一直拍到你出来为止我不走了!”
赵传梦烦躁地看了眼大门口:“王妈,赶紧让他们走,别吵了我休息。”
说完她便走入内室,打开密室的门之后消失在内室里。
王妈长长叹口气,站到门口:“老井,你带他们回吧。东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不会帮这个忙的。走吧啊?她去睡了,不要等了。”
井掌柜也劝罗非:“你们还是去想想别的办法吧。”
罗非也惦记着席宴清,可是他回去又能怎么样?梁大夫都说了有九仙散席宴清才能过这一关。
罗吉说:“二宝,要不咱再去找找别的大夫吧?兴许就有了呢?”
罗非摇头:“大哥,要不你回吧?你去镇上请了大夫回去给清哥看,我再在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说通里面的东家。”
罗吉哪里能放心把弟弟一个人留这,只是想到人命关天,他就纠结了。
罗非给罗吉拿了一两银子,推了罗吉一把:“大哥你就走吧,我没事,再说我有事可以去布庄找李老板帮忙。”罗非咬了咬牙:“大哥,你回去可一定帮我看好清哥,告诉他让他等我。”
罗吉一攥拳:“知道了。”
罗非看着罗吉走了,井掌柜也回了,他就留在门口走来走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让这里的东家出来并不难,但是出来了之后呢?说不通还是没用。
过一会儿,罗非再度去敲门:“王妈,麻烦您再让我见见东家姐姐成吗?”
王妈连声都没吭。
罗非在门口蹲坐下来,过一会儿,他又去敲门:“王妈,求求您让我再见见东家姐姐吧?”
王妈说:“小伙子你回吧,你就是在这等死了也没用。”
罗非不信。再说他等死没用,难道不等死就有用了吗?这破地方,信息不发达,交通不发达,医疗水平不发达!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是想花钱买个药都这么费劲!
王妈一听外头没动静,以为罗非走了,怎知过了一会儿罗非居然又翻墙进来了!
“嘿你这孩子,咋这么拧巴呢?”王妈手里提个桶。
“人命关天呢我能不拧巴么。我这成亲还不到一年呢,我家清哥要是走了我就得守寡了您知道吗?!”罗非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他又困又累,但是心里又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王妈,您能不能告诉我东家姐姐为啥不帮忙?我又不抢不偷她的,我就想买药还不成吗?”
“东家的事儿我们做下人的哪敢乱说?反正东家不帮自有她不帮的道理。依我说你还是去想想别的办法,别在这浪费时间。”
“我要是能想到别的办法我肯定不在这儿烦您啊。”罗非也是无语了,“您就让我再见见她吧成吗?”
“不成!”王妈跟拎小鸡子似的拎着就把罗非给送出去了,“不许再翻墙,再翻就去告你私闯民宅!”
“私……我也不想闯啊!”罗非抓抓头发,狠狠踹了一脚门板,看着一脸怒相,可不大会儿眼泪就下来了。
“他走了?”赵传梦揉了揉额头问王妈。
“没,我说再翻墙就告他私闯民宅,他又坐到大门口去了。”王妈叹气,“也是怪不容易的。说是刚成亲不到一年呢,这要是家里人真没了……”
“关我什么事儿?”赵传梦仰头干了杯中酒,“别理他,久了自然就走了。”
“好吧。”王妈有心收走酒壶,但想到这位东家的脾性,到底是没敢动。
罗非在门外一直坐了很久,但他还是没走,直到再不回去天真的要黑了,他才起身离开——人都是夜里烧得更高,他不放心席宴清,还是要回家看看的。
王妈再出来开门时没看到人,回去告诉赵传梦:“东家,他走了。”
赵传梦冷哼一声:“还以为能坐到天亮呢,不也就这么回事儿。”
罗非临到家的时候还想着,席宴清要是醒了该多好,但是他回去的时候席宴清仍然烧着,也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怎么样了二宝?药可找来了吗?”李月花心里也是悬着。大儿媳妇儿就是这么烧着烧着人就落了病,后面再怎么治都治不好了,她不希望席宴清也再走了大儿媳妇儿的路,更不希望这二儿子也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没有,明儿个我还去。”罗非坐下来摸了摸席宴清的头,感觉到席宴清的额头一阵烫手,烫得他心里生疼,眼眶都跟着发热了。
“二哥,明儿个我陪你一块儿去。”罗毅说,“不管咋样儿,一定帮席哥把药求来。”
“嗯。”罗非应一声,趴在席宴清旁边静静瞅着,不一会儿居然睡了过去——连着两三天没合眼,又走了那么远的路,他也是累了。只不过他也没能睡多久,很快便又惊醒,因为他梦到了席宴清。梦里席宴清正在看着他,笑着跟他说“找你这个和我有共同语言的人成亲搭个伴过日子跟我喜欢你起冲突吗?”
是啊,席宴清虽然从来没有刻意对他说过喜欢他,但是却从来没有掩示过对他的喜欢。可是他呢?他还没来得及对席宴清说他也喜欢席宴清呢。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席宴清不知不觉间就住进了他心里,变得特别重要。一开始以为是习惯,但现在他知道,那不是习惯,而是真正的喜欢。
他喜欢席宴清,换了谁都不行的那种喜欢。
罗非心里突然攥着似的疼,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如果席宴清就这么走了,那他该怎么办?!
他看着席宴清,习惯性地摸了摸席宴清的额头。本来都做好了还是很烫手的准备了,但好像感觉好了一些?。这让他不禁想到是不是换的九仙散起了作用,便当即有些兴奋起来,小声对席宴清说:“清哥,我回来就是想着看看你,一会儿我还去。”罗非小摸摸席宴清的耳朵,“你放心,我一定把药找来。就算到时候真没办法,你要离开了,那你也别怕。我会陪着你,没准咱们还都能回去。如果回去了,我就去你们学校找你,不看你表弟。”
席宴清没应,罗非又给他换了几次凉布巾,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出门去。
一般人在这个时候可没醒,但是赵传梦就是白天睡夜里活动的人,所以罗非一来她就知道了,因为这个时间正是她准备睡觉的时候,她刚在院子里活络完筋骨。
罗非不知道赵传梦的作息,所以想了想之后他也没马上叫门,免得那个本来就不好相与的人再有个起床气什么的更看他不顺眼。他就坐在门口,跟罗毅说:“一会儿听到里头有动静再叫门吧。”
不料这时院里突然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姐,外面是谁?”
罗非当下一激灵,站起来。
这声音,这声音和风细雨的,煞是好听,不就是那次端午节前在他那买香囊和荷包的时候那个那个,那个一家三口其中一个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