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儒家大体上是好的,除去手高眼低、夸夸其谈、是古非今之外,确实算是进步学派了。但张正书觉得这样太不够了,随着时代的进步,儒家却停滞了发展,怎么能带领中国继续前进?所以,张正书打算把“格物致知”、“实践检验真理”、“薄古厚今”的理念贯彻到儒家里面去。可惜,任重而道远!
靠着报纸的潜移默化,效果还是太慢了一些。哪怕张正书有意无意地增加了报纸上的“趣闻”,把一些宋人都不知道缘由的现象做了科学的解释。可惜,宋人都把这些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甚至还有嘲讽的,说“《京华报》哗众取宠,比小报尚且不如”!
其中,质疑得最多的,就是赵鼎了。
这几日来,赵鼎一直缠着张正书,与他辩论。虽然多是“胜少败多”(赵鼎是这么认为的),但赵鼎还是乐此不疲。比如,大地是圆的,赵鼎引经据典,与张正书辩论,可惜被张正书一句话就怼得没话答——日后他会遣人来一次环球航行,要是赵鼎有兴趣也可以一起去。但此去危险重重,说不定就葬身鱼腹了。赵鼎觉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然是拒绝了张正书的提议。
比如,石块不论大小,在同一高处落下,肯定是同时着地的。赵鼎不信,张正书又做了一个简单的实验,结果不言而喻,完全颠覆了赵鼎的三观。
比如,光是有颜色的,而且有多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赵鼎不信,张正书举了彩虹的例子,甚至在一个晴天亲自喷水做了实验。但赵鼎还是不相信,张正书也是苦恼,要是他弄得出玻璃,制成一个三棱镜,还用得着这么费心?
……
如此重重,虽然不能彻底说服赵鼎,却也让赵鼎眼界大开,知道以往看到的世界,并不一定如他想象的一样。可赵鼎受儒家的“荼毒”太深,还是固执地相信,古圣先贤是没错的,如果有错,肯定是张正书错了。辩论到后来,张正书也不愿意再多说了。
“原本以为是可堪造就的良才,没想到是一根朽木……”
张正书暗暗地摇了摇头,觉得颇为遗憾。赵鼎被人称为神童,可惜在张正书看来,这样的神童,名过其实。
这时候,四轮马车已经回到了京华报社。
赵鼎见张正书不答,他愣是跟在张正书身旁,想要讨教一个说法。“小官人,你若是不说个所以然来,那请你收回那句‘颜回不是贤人’的话!”
这时候,身着儒衫的曾瑾菡从书房内出来了,见赵鼎如此,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柔声说道:“你们又在争辩了?”
张正书无辜地摊了摊手,说道:“这人榆木脑袋,我说什么他都不信,拿出实证来他也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反正他就认定他觉得的事情,就留他好了。反正啊,谁也叫不醒一个故意装睡的人。明明一个什么贡献都没有的人,他却要把这人当成圣贤。听其言,信其行,最后变成一样的榆木脑袋,真不知所谓。”
赵鼎涨红了脸,反驳道:“颜回如何没有贡献?他不迁怒,不贰过,敏于事而慎于言,强于行义,弱于受谏,怵于待禄,慎于治身……如此种种,如何不是贤人?”
“是闲人,还闲得很,行了吧?”张正书无奈地说道,“我宁愿你学荀子,也不想你学颜回。”
然而,赵鼎却嗤之以鼻,说道:“荀子其人,连孔庙亦不收,异端也!”
张正书却冷笑连连,说道:“你好好看看《荀子》,弄懂了其中真义,才来说这话。瞧,我说他是唯心主义,只凭感觉行事,没错吧?”后面这话,是对曾瑾菡说的,却躁得赵鼎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好了好了,你们不用再争了,此事再争,如何能有定论?小官人,有人求见你,说是仰慕你,非得与你当面面谈……”
曾瑾菡很是头疼,怎么一开始就没发现,赵鼎和张正书居然是一对冤家呢?
先前还好,赵鼎似乎刚刚到报社,还有所收敛。但现在,他已经进入州学,有了粟米补贴,就敢和张正书辩论了。他的母亲樊氏对此,也是默许的。张正书当然不肯示弱,整天辩论得个天翻地覆。
“仰慕我?”
张正书一愣,连忙撇清自己道:“姝儿,你是知道的,我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啊!”没办法,张正书这完全是求生欲在作怪,仰慕他的人,除了女子还会有谁?都找上门来了,这不是在坑他吗!现在不撇清自己,难道还要一脚踏进去不成?
曾瑾菡先是一愣,然后觉得好笑:“郎君想到哪里去了,来人可是个男子?”
“男子仰慕我?”
张正书突然打了个激灵,说道:“我又没有龙阳之好,仰慕我作甚?”
曾瑾菡风情万种地白了张正书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是来求教的,说是对你提倡的科学一道,十分感兴趣!”
“额……嗯?”张正书脑袋宕机了一下,然后才明白过来。“对科学有兴趣?早说嘛,人呢,人在哪?”张正书原本想着潜移默化改造一下赵鼎,最不济都要给他植入“格物致知”的理念。可惜,从现在看来,赵鼎这人简直是个倔驴,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转弯的。这样的人,张正书都放弃了。改造他,不如改造技校里的学童来得更直接点。起码那些学童是一张白纸,任由张正书教授后世的理念。
现在,平白跳出一个对科学感兴趣的人,张正书哪里能不惊喜。
“他现在就在书房内,说是一定得等你回来。不过此人衣裳不正,满身污垢,言行举止,大异常人,怕是得了癔症,小官人需得小心则个……”曾瑾菡担忧地说道。
张正书更是来了兴趣:“衣裳不正,满身污垢?想来,又是公输班、墨翟一样的大才!快快,我要去见他!”他这个兴奋程度,别说曾瑾菡了,赵鼎都吓了一跳。
“公输班、墨翟?一工匠,一狷狂士罢了……”赵鼎心中想着,非常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