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女瓣:违纪的战争

第七章 颠覆谁人心 (5) 决绝往日情

    精緻而丰盛的百匯早餐,佐以充满东方神秘色彩的泰国传统乐音,和陶瓷餐具清脆的碰撞声,应当是悠间安适的感觉,只是他的心情却有些焦躁不安。他轻啜了一口咖啡,翻阅手里研讨会的行程,寻找她所说的现场连线lifesurgery的讲堂,以及她可能会去的演讲场次。
    一望手錶,他倏然惊觉地站了起来,「lifesurgery快结束了。」便匆匆放下手里的咖啡,离开了餐厅。但却在那一个个讲堂、甚至海报的展览厅里穿梭,都未再见到那红褐色大波浪捲发的身影。
    没错,她就是刻意避开了他认为她会去的地方,在lifesurgery结束前,便悄悄跳到其他厅室上课;在中场休息的早茶时间,躲到河堤旁散步;课程又开始时,远远见到他便反身匿入人群。
    或许,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是一种逃避,但无所谓,反正迟早都得结束,她只是为寻找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说服自己,而拖延时间罢了。
    手机跳出一个简讯:『是你吗?还继续用这个号码吗?』
    随之,便是line的讯息出现新的好友名单,又接二连三传来:『终于找到你的line。』
    他竟从手机电话里搜寻到她的line帐号。
    如果五年前的网路通讯如同现在这样便利,随时随地都能连结找得到人,或许今日两人的关係就会有很大的不同。
    昨是今非、今是昨非,怨谁?
    『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中午lio安排了餐厅,一起去吗?』
    这男人还真是鍥而不捨,他是真的以为她会与他一起共赴地狱吗?
    就算昨晚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她还没有那么傻?
    放手,对两个人都是好事。
    不,或许应该说,三个人。
    话说,这一早绕来转去,下腹竟然紧绷了起来。该不会那么倒楣,今天大姨妈来报到?自从那时手术后又服药了1段时间,自己的週期一直都是颇为准确的,不是吗?离她预估的日期,至少还有两天。
    不良的预感从腰背、脊柱往上延伸,避免尷尬情势在这公眾场合就地发生,让她逃难般地一步併两步快走,躲回自己房间。
    莫不是前夜运动太过剧烈,让小红提早大驾光临了?以前也曾发生过几次这样的情形,激情后的隔日,似是贺尔蒙过度反应之后的耗竭,子宫内壁开始崩天裂地。
    又是一阵腹部抽绞,黏腻的感觉惹来一股烦躁,幸好卫生用品向来早有预备,姚典娜急闪入浴厕才松了一口气。但不妙的是,那疼痛却越来越加剧,在她身上肆虐恰似猛兽攻击。
    好久,不曾再这样恶痛折磨,此刻却如同做了坏事之后的逞罚。浑沌意识下,勉强撑着换上较舒适的休间连身裙,便全身力气尽失地倒入床被中。
    矇矓的半睡半醒之际,手机的叮咚声持续不断,她知道应该是他急着找她,硬是吞了秤陀,决心来个相应不理。直到最后手机终于发出10%低电量的哀号,也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意识慢慢清楚,方挪动了身体,一把抓过手机查看。
    一则留言来自昨晚,竟然现在才发现:『还好我女儿快筛结果不是a流,我搭今晚的飞机到苏凡纳布机场,已经联络过lio帮我确认房间。』
    看来,昨晚邹子阳学长已经来到曼谷。
    『下午有一场陈教授的气切伤口重建整形和美国的教授分享唇顎裂整形的案例,你不是说很有兴趣,怎么没看到你?刚才下课时,陈教授还问到了你。」第二则留言,是来自半个小时前。
    『学长抱歉,昨晚太累就早早睡了,没看到你的留言。今天下午突然肚子痛不舒服,我先回房间休息了。』她带着些许歉意回覆,草草掩饰了前一夜的荒唐。
    『怎样不舒服,吃坏肚子吗?还是经痛,有没有吃药?』典型实事求是的医者天职,随即开始执行鑑别诊断来了。
    『经痛,但我没带药。』她据实以告。
    『我身上有diclofenac(克他服寧止痛剂),需要吗?等等拿过去给你,你几号房?』
    邹子阳学长就是这样一个前辈,对于任何后进都是这样的照顾提携。共事的那几年,就曾有一位住院医师学妹会错意,当眾告白之后,让邹子阳好生困窘,学妹才知道一直原是自己自作多情,隔日便递上辞呈走人。
    要不是姚典娜认识邹子阳学长已久,肯定也会为这样的体贴而心动,那误会可就大了。
    『好啊!很需要,我在1216房。』她立即回答。
    这止痛药,实在来得如同及时雨,一解她的燃眉之忧。
    「太好了,学长真是我的救命恩人。」站在房门口,一手接过止痛药时,姚典娜脸上终于挤出些微笑顏。
    邹子阳的眼镜下,深沉的眼袋显示着这几天的疲惫。烦心操劳生病的女儿之馀,还是得同时顾及公事、进修,这般年纪一辈的同事、朋友,为生活团团转忙碌,莫过于如此。
    单身的她,不知该感到悵然或是庆幸。
    「呵呵!因为我前两个月突然有一次下刀后,膝盖痛到没办法站,后来找骨科检查才发现退化性关节炎,所以现在都随身带着diclofenac。」邹子阳哼笑着说。
    「真的?不会吧?学长还这么年轻。」她瞪大了眼睛。
    退化性关节炎不是老年疾病,她该不是听错了?
    「年轻?我都四十岁了,古时候四十岁就自称老夫了,哈哈哈!可能是开刀久站的关係,骨科主任说这关节炎也是外科人常见的职业病,要小心哪!」
    从医学系里的莘莘学子歷练至今,眼前的人都已届不惑之年,自己当然也就不会太远。再豁达的熟女,每每被人提醒年纪的当下,还是有些心酸。
    『你在哪里?怎么都不回我?或许我们昨天有些太衝动,但是我并不是随口说说,我是真的很认真的在考虑我们之间的事,可以给我一个回覆吗?』手机里再度传来焦躁的讯息。
    姚典娜低头瞥了一眼,突然对正要离去的邹子阳说:「对了,学长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收到一件重要的审查通知,今天以前一定要回覆,但是笔电连线似乎出了一些状况,这两天一直送不出去,学长方便进来帮我看看吗?」
    「呃……可以啊!」邹子阳搔搔头,仍旧爽快答应,绝对不会知道这只是她为了拖延他时间的一个小计谋。
    姚典娜搬出笔记型电脑,打开了电子邮件软体。纵然满面愁容,心中缠绕的是那手里一则则不死心的留言。
    「可能只是防火墙的关係,我帮你设定调整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邹子阳聚精会神地游动滑鼠,便胸有成竹地说。
    这3c工具的疑难杂症对他来说,常常比起诊间病患的奇人軼事还来得容易应付得多了。
    而心不在焉的她,在手机送出一句:『我在房间里,你四点半再上来找我。』之后,便是坐立不安的忐忑。
    「ok了,这样就没问题,可以送出了。」
    邹子阳按出一个简洁有力的送出键,回头一见这虚弱女子的面色,吓了一大跳,带着些许忧心问道:「很不舒服吗?那你还不赶快先把药吃了,躺着休息。我看你脸色很苍白。」
    「嗯,谢谢学长!」
    姚典娜配着瓶水,吃了药,坐到床缘,忖度着手錶上的时间。如果她料得没错,有人应该会迫不及待四点半点的到来。
    她,太了解那个人。
    「今天下午的课程比较早结束,lio说要带我们去坐船游河,会在船上用晚餐,你有办法去吗?」邹子阳替姚典娜闔上电脑,起身离座。隔着数尺距离,即便男女单独共处一室,他自有分寸。
    「我这样大概不太方便,怕痛起来给大家添麻烦。而且肚子不舒服也吃不下,你们去就好,顺便帮我跟lio说一声。晚一点如果饿了,我再自己叫roomservice就可以。」姚典娜弓起腰背,窝进被子里。生理和心理一丝丝消耗殆尽的匱乏感,让她已经不想再爬起身。
    「嗯,好吧。我身上还有一些药,多留两颗给你,够吗?」他拿出公事包里的一个小药袋,亮晃一眼,便摆到桌上。
    「够了,真的很谢谢学长。」她点点头。
    「不够的话,再传line跟我说,那我先下去准备跟lio他们会合。」
    方才要转身之际,门外传来轻叩声,邹子阳疑惑地问:「是……有人在敲你的门吗?」
    「嗯,应该是服务生,我刚刚有点儿发冷,打电话到房务请他们多帮我拿一件被子过来,学长可以帮我开个门吗?」她胡乱地扯了谎,盘算的是不允许自己动摇的决心:「呃……对了,学长……墙上那一件浴袍可不可以顺手帮我递过来。」
    邹子阳耸耸肩,抓起衣架的上浴袍,不疑有他的担起传送者任务,姚典娜只是轻声一句:「谢谢!」
    房门一开,门外的人表情骤然冰冻如僵木,门内的人茫茫不明所以然。
    「呃……鑫评……你要找典娜吗?她……」
    一双锐利的眼,越过邹子阳的身体,望见床上的女人,露出半截裸腿,背对着他,刚穿好浴袍的动作似乎有些匆促。
    女人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斜望而来,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便直直地退了两步。
    他来的真的不是时候吧?距离她所说的四点半,足足早了二十分鐘,才让房间里的人措手来不及收拾残局。
    「对不起,我……走错门了……」杜鑫评喃喃支吾着。
    床上的女人依旧沉默,静静地拉起被子,盖住纤腿。他终于会意地转过身,往那电梯的方向而去。
    昨夜她的眼泪,显然只是一个讽刺的玩笑。
    或许,其实他来的正是时候。是他误解了,把一切想得太美。
    「欸!鑫评……」邹子阳急急地喊,但远处的人似乎再也无法听见。
    「他……是不是误会了甚么?要不要我帮你去追……呃……」他一脸困窘地回望。
    「不用了,随他去吧,这样比较好。」她只是侧着身体,淡淡地回答。
    看见她黯然的神情,和緋色的眼眶,邹子阳瞬间明白:「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面对一个脸色苍白的病痛之人,教他想发怒也怒不起来,只是没好气地叹声:「我的清白你甚么时候要还给我?我可不想扯进你们两个人这缸混水。」只是他旁观已久,却从来不知自己早是混水里的一页佈景。
    「学长,对不起……」一个道歉,含着无奈的哽咽。
    邹子阳深深地皱起眉,摇摇头:「唉!你这又是何苦呢?虽然你们两个人的事和我没甚么关係,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管管间事,你们应该好好谈一谈比较好。」
    「该谈的,都已经谈过。」算谈过吗?一夜忘情的欢愉之后,剩馀的就是撕心裂肺的梦醒,又何必再谈?
    她垂下眼帘,仅留给自己一抹訕笑的温度,聊以自嘲作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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