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他一日未进食,伤口的疼痛比不过心口的麻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就好像他如果不站在这里,他就会彻彻底底失去她,再也没有回去的那天。
风雨欲来,无人能避。
狂风刮着阳台悬挂的铃铛风铃绞成一团,风铃已经发不出声响,唯独铃铛还在嗡嗡的发颤。
她伸手想解开那一团乱麻,可怎么缕都捋不出头绪,它们就像她乱成一团的心绪,根本没有解开之法。
保姆再次敲门,还没说两句,路志远的咒骂声伴随着闪电照亮了院子。
“你看你一天天都在干什么事,招惹个男的在院门外大喊大叫,你让外人怎么看我路家的女儿?”
是了。
路家的女儿。
自始自终都不会是她。
就好像他,本来就不是她妄想该占有的。
“找保安将他赶走吧。”
她转身进屋不再去看。
沉嘉言时不时敲响大门喊她的名字,保安来的很快,一顿说教后他温顺的跟着二人往外走,又在小区外蹲了一会儿,一见岗亭换班,再次冲了进去。
这次他学乖了,没再拼命叫喊,而是守在门外,等着她出来。
上一次摘昙花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她笑话他的样子恍如昨日。
今日的事到底是怎样的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唯独知晓自己绝对没有和盛安发生任何肌肤之亲。
他其他不能保证,但这点可以完全确定。
这件事情如果解释不清楚,他难道真的要和她分手吗?他做不到。
滚滚雷声在屋顶上炸响,对着桌面发呆的路曼吓了一跳,狂风卷起落地帘发出巨大的响声。
她刚起身,就看到黑沉的天被闪电照亮,一直蔓延到远方,经久不散。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滴砸在窗台上像有人朝窗户砸着石子,风吹乱了院里的遮阳篷,她看到有仆人冲过去扶。
再看门外,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走了吧,是走了吧?
就到这里吧。
她旋身想逃,余光却看到门外一晃而过的黑色影子。
路灯照的院门投下大片阴影,雨夜弥漫的水雾中,她清楚看到了他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浑身湿透,短袖破了好几个洞,氤氲的血水从衣服上往下淌。
他还没走。
路曼抓紧了阳台栏杆,心里揪成了一团,她第一次怨恨自己软弱,第一次仇视自己的身份,也是第一次心如刀割。
早在她下决定的那一刻,就该做好和他分开的准备,可为什么她感觉到呼吸困难,连撑都撑不住身体了呢?
雨丝被风吹拂到她的面上,像刀子一刀一刀在她心上凌迟。
身后头顶的风铃突然松散,被狂风卷起跌入院里,她慌张地探出身子去捞,却和它失之交臂。
风铃坠入草地,在野风怒号中听不到一丝声响。
路曼突然心静了,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干涩的眼眶里没有一滴泪。
“路曼……”微弱的声音一传出,她心底猛烈一颤,就好像扑灭的火把被风吹出猩红的光。
她脚步凌乱,朝院内狂奔而去。
大雨同时冲刷着二人的身体,她的头发乱成一团,贴在额边不停往下滴着水珠。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只知道鼻尖酸痛,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小姐,下这么大的雨,快回屋吧!等下老爷看见又要说了!”
保姆撑着伞给她遮雨,她突然发疯似的扑向草地,借着闪电发出的光,一点一点摸向四分五裂的风铃。
碎裂的玻璃罐子划破了她的指尖,她毫无知觉依旧在草地里摸索,直到摸到一个细小的铃铛串子,整个人才停住了动作。
“他走了吗?”
保姆朝院门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肯定走了,下这么大的雨,人也不是傻子。”
“你去看看。”
她抓紧了草叶,不敢回头看一眼。
保姆无奈,快步跑向院外左右探了两眼,“没人,小姐,快回屋吧,等下冻感冒了。”
路曼突然猛喘,一口气憋在胸口梗在心间。
铃铛嵌进了她的掌心,连带留下的还有一片发白的指印。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
几日后沉嘉言再去学校时,听导员提及有学生放弃了留学名额,导致今年出国留学的人少了一个。
他一猜便知道是她。
一连几日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不仅是她的,还有周雪羽的,无一列外,没有人接。
她就好像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再也寻不到踪迹。
等他再去她小区时,已经被安保系统拉进了黑名单,不给他踏入小区一步。
他就这样,和她彻底失了联系。
二人在一起时间不长,但他从没和她拍过合照,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总是被她轻而易举用各种话题打岔。
他想着二人会一辈子在一起,她的每一个画面都会深深刻在脑海里,比什么照片更加有意义。
可现在……
他看着从导员那讨来的出国留学申请表,上面的照片竟成了他唯一寄托思念之物。
钢印压住了她的衣领,就好像他和她之间的隔阂,再也抹不平。
他不是没有去找盛安,可看到她在医院憔悴了不少,为了自己的亲人四处奔波,而自己那点可笑的感情对人家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在生死面前,什么都变得渺小了起来。
原来他不强大。
他从山上滚下也会受伤,被雨淋了也会发烧,分手了也会心痛麻木。
事情对与错就告一段落吧,只要她过得好。
小小的证件照被他小心翼翼塞进钱包里,心口的朱砂痣在这一刻摩擦发亮。
他递上机票,踏进登机口,用背影和这个城市告别。
再见了,路曼。
再见了,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