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得刻骨铭心

十四

    这是蜜雪儿的故事。
    故事从轮船上见到自由女神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海边的岩石洞窟为止。
    那夜,蜜雪儿又见到「她」了,依然站在哪朵鬱金香的旁边,无言的控诉。自从她来了,蜜雪儿就明白过去的事并没有过去,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就像她离开了蒙地欧的海岸最后又来到台东的海岸。
    深夜的海岸线让她想起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也是这样赤脚踏着浪花,朝月亮的方向愈走愈远。隔着半个地球的两片沙滩,深夜里竟如此相似;辽阔的银色海面和记忆中二十六年前的画面一模一样,静謐得彷彿在梦中。那个高大英俊的中国男子彷彿又牵着她的手,眼里满是柔情蜜意。她笑了………
    然而这只是我的幻想。
    我不愿意想像妈妈泪流满面、在惨白的月光与寂寥大海的陪伴下、孤零零走上赴死之路。那样太悲惨了。
    从警方那边得知,当晚她赤脚沿着海岸走了二十公里,遇到一座大岩石,这岩石下半泡在海水中,朝海的方向有一凹槽可以容身,是海水歷经千万年的冲蚀而成。我按照警察纪录的图示,循着妈妈走过的路径找到那块岩石,亲身进入那岩洞中想捕捉妈妈在生命的终点留下些甚么。然而除了想像,甚么也没有。
    想像是困难的。在深夜中忽然惊醒的她,连外套也不加一件,鞋也不穿,身上只有单薄的睡衣就独自离开疗养院走到海边,又这么走了二十公里直走到脚底磨破了皮。忽然见到那岩洞时她会有甚么想法呢?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吧?地球的这一边竟然也有这样一个海滩岩洞,彷彿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她想起的是和爸爸两人在岩洞里的旖旎?还是同一个夜里发生的惨剧?她原本就打算在海边结束自己的生命,还是见到岩洞时才起了念头?
    我可以想像那种无法逃脱命运回圈的绝望感和压迫,就像行驶在一条环形的铁路上,列车终究要开回同一站,却永远到不了下一站。而那个岩洞就是暗示,暗示着结束命运回圈的唯一方法。
    ───甚么都不必多说,只要摆上舞台人就会跟着起舞………
    抚摸光滑的岩石表面,海风夹着细沙冽冽扑打着领子,妈妈可怜的身体被人发现时就躺在这个岩洞中──这是我唯一确认的事实,其馀都是想像;如果放纵想像,悲伤将会蔓延到无法承受。在从美国回来的飞机上已经连续想像了十几个小时,痛苦到祈祷飞机失事坠落好停止我的泪水。直到此刻切身处于妈妈丧命的岩洞中,想像与猜测再也不能满足我,我必须「知道」实情。
    要知道实情非着手调查不可。我用力擦乾泪水,告诉自己查明真相之前绝不再掉一滴眼泪。
    警方将妈妈的死当作一般自杀案件处理,「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对这个问题他们的回答只有「自杀」两个字,至于原因警方并不感兴趣。也许爸爸之后会运用私人的力量调查,但此时他却只是一味将自己放空,耽溺在悲慟中。对这么一个悲伤的老人我没有任何期待,他欠她的用悲伤偿还就够了。
    疗养院里有一位「方阿姨」,是某部长的太太,有如打进冷宫似的被送进来,是这里唯一与妈妈交往密切的人。在妈妈精神最衰弱的时候,她以神棍式的所谓「灵能治疗」起到一些抚慰人心的作用。也许她知道甚么。
    沿着妈妈最后走过的步履在海边岩洞实地考察之后,便折返回到疗养院访问这位方阿姨。方阿姨抱着我哭了一会儿,然后一起来到妈妈最后住过的房间。
    所有的布置都没更动。也许是因为忌讳,院方至今还没安排别人入住,她的衣物用品依然符合我记忆中的位置;书架上陈列各种小说和诗集,床头桌的夜灯下搁着一纸信笺,上面写着安德烈?舍尼埃的诗。
    对文字情有独钟的她,却没有留下遗书。
    「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你只能虚心接受,同时要去体悟这些安排背后的神意。明白吗?路易。要知道宇宙中有个终极的智慧体,祂渴望我们领会祂的安排,等你有一天明白了其中的意义就等于领受了祂的智慧,尤其在这种时刻更要静下心来探询祂的旨意。」
    方阿姨烧了檀香,盘腿坐在祈祷台上,低声诵唸。
    「我不是来听这些的,方阿姨,我只想知道事实。」
    「事实有很多种,看你站在甚么角度。你想知道的事实我未必能给。」
    「没那么复杂,只要告诉我妈妈临走前说过甚么做过甚么,有甚么不寻常之处。好好一个人忽然自杀不会没有原因的!」
    「这种问题是警察该问的,我也跟警察说过了。住在这里的人就算有甚么不正常的举动,也是正常的,这里是精神病院啊!」
    「无所谓,只要告诉我她跟你说过甚么就行了,甚么都好。」
    「蜜雪儿话不多,很少说自己的烦恼。不过要说不一样也真有点不一样───我并不是因为出事了才这么讲,她这次住进来忧鬱的情形似乎比以前更严重。这你应该也晓得。」
    「我晓得。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妈妈时她说过甚么人来看她,就站在窗外的花丛,感觉她很害怕,还提到自己总是与死亡纠缠在一起之类的话。要是当时能留下来问清楚就好了。你听她说过这些吗?」
    「听过。她说的是j。」
    「j?」
    「是她以前年轻时认识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了。蜜雪儿觉得自己亏欠那人,说对她的死有责任,有时候会梦见她。她常提到梦见以前在美国的事,也梦到家人,还向我借了几本解梦的书去看。不过那些书没甚么帮助,于是我试着使用灵能接触过她梦中的灵体──灵体不是在梦中啦。人在做梦的时候精神是开放的,容易感知到外在的灵体;我只是藉由催眠让她的精神开放,再用灵力接触那个被吸引来的东西。
    「可惜那是一个太过执着的灵魂,我无法用灵力平息她的执念。从今年夏天开始,蜜雪儿比以往更常梦见j,还说j的鬼魂从她的脑子里跑到外头,以从前年轻时的面貌出现。」
    「j有对她说些甚么吗?」我问。
    「不知道,她没提过。路易,我说些不太中听的话你不要介意,你妈妈生病了,的确有些不好的东西附在她身上才让她生病。不只是j这个人,还有些不好的灵从年轻时代就缠着她。如今她回到天上的家也是件好事……
    「人还是不要太执着的好。我明白你的感受,突然失去了亲人一定是悲慟的,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如这样吧!我用灵能牵引你去见蜜雪儿,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她的灵魂还能与地球互相感应,你可以自已问问她。」
    我对观落阴之类的蠢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不是为了查清楚事实我一刻也不想听神棍鬼扯。
    打开窗户探头出去左右察看,窗外的鬱金香已经凋谢了,只剩下枯枝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她就站在那朵花旁边,开得最盛的那朵。」记得妈妈是这么说的。我翻身跳出窗外,观察花圃附近的路径。方阿姨也来到窗前,她不明白我究竟想查甚么。
    没人会相信疯子说的话,尤其死了二十年的j跑来看她,还站在窗外监视她、控诉她,无论如何都是不必在意的梦囈。然而我却认为这是可能的。
    妈妈的房间位于疗养院的最深处。房舍的背后是大约三层楼高的挡土墙,再往上则是陡峭茂密的森林。
    挡土墙与房舍之间夹着细长的步道,步道旁是一块块不相连的花圃,看上去不像有人精心打理的样子。这里是疗养院里最清幽的角落,在建筑物与峭壁之间彷彿一座小峡谷,因此种植的也是一些不太需要旺盛阳光的花。
    站在鬱金香的枯枝旁,面向窗户,想像深夜里有人透过没拉上窗帘的玻璃凝视床上的妈妈,眼神带着恨意……
    「这里很少人经过吧?」
    方阿姨手肘靠着窗框说:「偶尔有人过来浇花,没事人是不会从那边走过来的。」
    顺着步道前行,绕过转角后有一大排樱花树,冬天时樱花盛开应该是一片美丽图画吧。沿着樱花树再过去就是其他各栋「别墅」。如果从大门过来的话,必须经过许多别墅才能来到这儿,想要不被人发现有点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三更半夜潜入………
    回到花圃,我抬头观看这片挡土墙和更高处的粗壮树干。虽然相当陡峭不可能徒手攀爬,但如果将绳索系在挡土墙上方的树干垂吊下来,之后再抓着绳索攀上去,一个女人有办法完成这些动作吗?上方的树林固然陡峭,但不像水泥墙这般光溜溜无可攀附,只要用绳索爬到上面的树林应该就能顺利在林木之间移动吧?
    很想亲身实验一下,无奈没准备绳索,穿着西装皮鞋也不适合攀岩。
    不过,就算实验成功也不能证明甚么,只是在想像中确认这个可能性罢了,除非能找到其他的证据。但我忍不住这么想像着───
    今年夏天,阴魂不散的「j」利用机会接近我,透过和我的亲密关係,得知妈妈独自住在这间疗养院。她无法越过几十名保鑣混进黎家大院,但想要侵入疗养院就轻而易举了。疗养院唯一的屏障就是「隐密性」,唯一的保鑣是知情者的「守口如瓶」,因此我连康海伦都不曾带她来过,却无意间告诉了「j」。
    「j」不是一般的访客,她总在深夜里以鬼魂的姿态来到妈妈窗前,说些含冤嫉恨的话。一个早该在二十年前死掉的人忽然现身,别说是精神衰弱的病患,就算正常人也承受不了吧?
    妈妈并不想死。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颤抖着说自己害怕得不得了,我那时不明白她到底在怕甚么,事到如今才明白她真是见鬼了。
    她不想死,她是被「j」逼死的。可为甚么要逼死妈妈?冤有头债有主,下令杀害j的是葛老大不是吗?
    愈是放纵想像蔓延,事情就愈清晰。想起那天妈妈听我说葛老大出狱了,忽然要我赶在爸爸动身前先去美国───因为见到「j」的鬼魂,妈妈才开始怀疑j的死并不单纯,所以她要我去美国问葛老大。
    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没理由这样含冤怀恨。但如果是谋杀呢?如果杀手在动手前说出下命令的人是谁,j的怀恨就不是没道理的了。
    再假设,杀手说出的名字并不是「葛老大」。也许他是这么告诉j───
    「是蜜雪儿派我来杀你的,因为你要抢走她的丈夫。」
    「黎泰知道吗?」
    「黎先生有了孩子也不想再跟你继续纠缠下去。他知道我来杀你,没反对。」
    或者他说:「黎先生不愿意杀你,但蜜雪儿非要你消失不可!」
    或者:「他们夫妻因为孩子言归于好,决心排除你这颗绊脚石!」
    有太多可能性能解释j的怒火何以投向妈妈,虽然我不知道杀手为甚么要陷害她。那个杀手就是「康有为」──小海的爸爸,而我却阴错阳差将那个「j」送去小海身边………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我这就去问康有为,他一定不会说实话吧?
    总之,j含恨而死,死不瞑目,于是二十年后化作厉鬼来向妈妈索命───至少妈妈这么相信。
    至于我,我是不信鬼神的。
    我相信世上没有太多巧合,例如今年夏天的某个夜晚,我在柏青哥店遇见一个女人,为她痛打了两个混混,随后便和她坠入情网。这个女人恰巧也姓姜,长得恰巧和葛老大屋里那张「姜凤仪」的照片极为神似。所谓命运的轮回性,所谓歷史重演、机缘巧合,那些都只是主观情感的投射罢了,拿主观的想像附会现实的结论。
    现实中有没有这样的巧遇呢?有一个人可以为我解答。
    从台东森林旁的疗养院回到台北的林森北路,已是深夜,但我要找的人这时间正活跃着。
    柏青哥店里依然冷冷清清没甚么客人,真正鼎沸的所在是地下室,我要找的人可能就在那间地下室的赌场里。就算他不在也能打听到下落。不过我希望他恰巧在这儿,因为我要问的事与这个地方有关。
    运气不错,一开啟暗门就在德州扑克的檯子见到那个全套白西装,一年四季都是这打扮的赵盛。他面前正叠着一大落筹码,看样子手风挺顺。赌场里的围事一般不会上桌赌钱,不过他手头宽裕时偶尔也会赌两把。
    「老赵。」
    「唷!是你呀,听说你去了美国,阿公派人到处找你,还找到我头上……」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冷硬,瞬间又恢復轻松口吻:「为了找你个臭小子居然派陈焕民出马,真是伤脑筋哪!」
    「陈焕民?」我知道这个人,三十几岁斯斯文文的模样,一向都在爸爸身边,没听说他做过甚么事但大家似乎都很怕他。
    「不提了。你今天也来赌一把?」
    「有点事要问你。上楼说吧!」
    赵盛捏了捏牌角似乎有点犹豫,最后还是盖了牌不跟,将桌上的筹码全都拨进盒子里。赌场的人立刻上前帮他将筹码兑换成支票。
    回到楼上的柏青哥店,比刚才来的时候还冷清。我逕自走到一个机台前坐下,赵盛也跟过来坐在邻位。几个月前,姜珮曾经在这个位子上被两个混混骚扰。
    「还记得这个位子吗?」我说。
    赵盛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装迷糊,但见到我十分明确的眼神后决定放弃。
    「记得。」
    「是你找上她的,还是她先找上你?」
    赵盛上下打量我,想看出我到底知道了多少。其实他甚么都看不出来,因为我甚么也不知道,一切都是猜的。我先将猜的当作已知,再套取情报来印证猜想。
    我猜测当天那两个小混混是赵盛安排的,目的是引起我的注意,好製造姜珮接近我的机会。但我想不通有甚么必要弄得这样麻烦,以姜珮的姿色只需在我常去的酒吧里等我,一杯酒就能让我上鉤。我直截了当提出疑问,对付赵盛这种老江湖没必要拐弯抹角,态度愈直接愈能得到答案。
    「你说的是那天你英雄救美的事吧?那纯粹是意外啦。」
    「真的吗?」
    「不过我也的确认识那个女人,在那之前。说认识嘛其实也不算很熟,只是经常在店里见到面。像那样的女人很难不留下印象,是吧。」
    「只是这样?」
    「……有时候会向我打听些事儿。这也没甚么好奇怪的,你一个漂亮小伙子又是黎家大少爷,女孩子总会有兴趣;有兴趣就多打听几句囉。」
    「说清楚点!她一开始就知道我姓黎,还是你告诉她的?」
    「我不是很喜欢你的口气。」
    「抱歉,老赵。我只是想弄清楚她接近我的目的。」
    「还能有甚么目的,不是要你的人就是要你的钱,哈!最好是人财两得。你小子也是在外面跑的,不会这么清纯吧?」
    「那么她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分囉?」
    「也不是这么说。你每次来店里她就直勾勾盯着你瞧,不过你老是匆匆晃过去没停在店里,她倒也淡定得很,没跟去楼下。我一旁瞧得有趣,有一回就问她想不想认识那个靚仔啊?我可以帮你介绍。我可甚么都没说,是她主动问起你是不是姓黎的。」
    我目不转睛盯着赵盛的双眼,点了根菸,脑海中回忆当时的场景。裊裊烟雾燻痛了眼睛,逐渐忆起一些细节。
    「知道你姓黎也没甚么,随便找个人问问也能知道。你黎大少在这附近也挺有名的。」
    「应该不只这些吧?你有告诉她我家里的事吗?」
    「你家里的事?喂,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怎么了吗?」
    赵盛的脸色变得阴沉,在我的预料中。就算他们不是同伙,我敢打赌他一定知道些甚么。要从这个流氓口中问出真心话并不容易,但我知道他最怕的是甚么。
    「不瞒你说,想弄清楚的人不是我,是我阿爹。」
    「阿公?」
    「对啊。实际上你究竟知道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阿爹认定你知情。他是个顽固的老头,一旦认定甚么就当作铁打的事实。你不希望他认为你知情不报吧?」
    「可是这跟阿公有甚么关係………啊,该不会是陈焕民说的吧?那些事真的跟阿公无关哪!」
    「也许吧。陈焕民这个人哪,你也知道,无论大小事他都会向我阿爹报告,尤其攸关我家人安危的事。」
    我这么说只是打蛇随棍上,完全没料到「陈焕民」扮演甚么角色。这人是我爸的亲信,如果他知道姜珮的存在,爸爸也一定知道。
    爸爸、妈妈、姜凤仪、姜珮………
    不能再瞎猜下去了,再往下想,事情会变得很可怕───
    姜珮或许是爸爸和姜凤仪的私生女,他不能向亲生父亲报仇,只能对妈妈下手,而爸爸竟然默许她这么做……想起爸爸那张伤痛欲绝的脸,是装出来的吗?或许他并不希望姜珮这么做,不,他可能压根儿没想到姜珮会来接近我,藉以得知妈妈住在疗养院的事,因此未加防范。又或许姜凤仪的死让他内疚了二十年,因此坐视不管。又说不定他早就知道姜凤仪没死,甚至这二十年中两人一直暗通款曲,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终于下定决心除掉妈妈………
    这些当然是没根据的瞎猜,但我却无法阻止可怕的想像在心中蔓延。
    应该聚焦在「事实」上,不能让想像力影响判断力。事实是,我连姜珮究竟是不是姜凤仪的女儿这一点都还不能确定,眼下最重要的是从赵盛口中套出一些情报。
    努力压抑心中澎湃的思潮,硬是在脸上撑起冷酷表情。我瞪着赵盛说:
    「你晓得的,阿爹最重视家人的安全。这趟去美国也是他叫我去调查一些事,我这么说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店里嘈杂的电子节奏音效不曾停歇,但我知道赵盛这会儿甚么都听不见了,因为从他听见「美国」两个字开始,斗大的汗珠就从他额头上滚落,悬在下巴,呼吸也变得粗重。
    「我敢发誓绝不会背叛阿公!那小妞……只不过想弄点钱,我万万没想到会弄到阿公头上!」
    看着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更要乘胜追击。我点了根菸塞进他嘴里。
    「阿爹生意上的大事我或许插不上嘴,但是要处理像你这样的角头,相信我,只要我愿意在家多待两天就能救你一命。」
    我上身前倾,用力拉扯他的桃红色领带大声骂道:「吊你个仆街!这种口气你喜欢吗?」
    赵盛完全屈服了。
    然而接下来听到的故事却大出我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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