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膝跪地,捂住小腹。
鱼阙吃下去的那一口豆饼,现在化作了害人的毒药。
那毒药化作藤蔓自鱼阙的口中溢出,形成了捆绳,像是羞辱她一样地将她捆住,放倒在地。
黑蛇看着倒地的少女,嘴里紫雾翻腾。
这便是能让人彻底沉沦的三千梦魇。上次操控鱼阙挡刀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在它眼皮子底下对她出手。
它要令此人不得好死。
“我知道你很危险。”
药司玄并不惧怕,甚至面上带笑,“纵然你尊为极渊之蛇,但现在不过是魂体托生的玄蛇,又何敢与本座较量。”
紫雾喷发的瞬间,黑蛇听见了来自神宫那头的指令:“你且佯装被俘……其余的我来吧。”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叹息,大概也是为黑蛇粗野的解决办法感到无奈。
神宫的干扰太强,黑蛇没能听清楚后半段话。
它止住了三千梦魇,但也是这一瞬间,黑蛇庞大的身躯突然变小。
再一回神,它就被装进了一个菱形的琉璃罐子里。
琉璃罐子是专门捕捉精神化体的法器,药司玄为了捕捉它费劲心思找来的。
但这等法器对极渊之蛇来说算不得威胁。
不过既然是少主的要求,那么它也就屈从一下,听听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本座于虚海之宫里见识过你的厉害,所以早有防备。”
困龙峡下由蜃精把守的虚海之宫,也正是他暗中帮助奉宗主之命前来盗取五番印的海玄。
“本座知道东洲十族联合镇压的诡海之下有一条祖洲时代的祸蛇,传说它可通天地,曾经是连接魔洲人世乃至九霄界的脊梁,因为受到忌惮被联合击败镇压,就在东洲之下。”
药司玄握着罐子,看里头的小蛇,上挑的眼睛里充满得意。
“本座靠着宝器到达诡海,却走了个空。极渊之蛇的躯体尚在,但精神已经逃逸。空有躯体在而精神逃逸,极渊之蛇再能耐耶不能为我所用,本座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捉到你这条小蛇。”
黑蛇沉默了下,懒懒道:“你想炼化我么?”
“非也,本座只是想知道,尊贵如同极渊之蛇,是如何肯为一个人族少年卖命?”
黑蛇笑:“自然是尊敬强者,才肯甘心降服。”
药司玄在虚海之宫下窥见了黑蛇幻形为一个黑衣的少年。
他的眼睛里有金色的花纹,碧色蛇瞳如同盈盈的鬼火,面容和七脉争锋新秀晏琼池一模一样。
“是吗?”
药司玄点点头,看向鱼阙,又说:“晏道友实力确实可以,远比同为元婴境界的修士好太多,只是不知道区区一个元婴,是如何成为你口中的强者?”
黑蛇笑而不语。
“姑且算是强者罢,年纪轻轻到达元婴的修士潜力无限……只是不知道你的主人,晏氏杀母师兄的晏氏小少主,到底会不会来救她?”
药司玄对晏琼池很感兴趣,他不是不知道东洲晏氏的疯狂。
这群疯子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打杀。
但他又很欣赏晏琼池。
为此收集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呢。
黑蛇受够了他婆婆妈妈,无趣地摇摇尾巴,看向倒地的鱼阙,有些犹豫。
少主要它假装被俘,鱼阙还要不要救啦?
罐子被收起,黑蛇的视线被隔绝。
“别挣扎啦,你是精神化体,就算你是极渊之蛇,但现在不过是一条寄生在普通小蛇的灵兽。”药司玄看着瓶子里黑蛇,有些遗憾:“看来他是不打算来救你们了?”
他大大方方地走到鱼阙跟前,想将她扶起来,颇有信心道:“鱼道友就是我的了。”
“要知道,有人很是期待她的到来呢。”
在药司玄的手即将触碰到鱼阙的衣服时,白金对襟上颂祝魇阴神君的密文发光,震退了他。
关着黑蛇的琉璃瓶子炸开,一席黑衣的晏琼池以蛇化形,凭空出现。
他一手负着一手握剑,衣摆随风簌簌。
“晏道友。”
药司玄见来人眼神和往日望向自己时候的轻蔑和不屑,“真是久违了,请容我……”
少年没空搭理他,挥手就是一道黑雾的侵蚀雾墙把他隔开,径直走向鱼阙。
“晏琼池?”
疼痛难耐的鱼阙于逐渐涣散的目光中看见来人,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他,只有被他用力扣住手之后,她才勉强得到了一丝心安。
“……”
晏琼池抱起鱼阙,将脸抵在她的额头上。
暂时进入眩晕状态的鱼阙嗅到了熟悉的兰息不自觉地揪紧了少年的衣服,叫他:“……晏琼池。”
“在呢。”
少年为她拍背,像是在哄小孩一样的嗓音温柔。
“肚子有点疼……”她喃喃道。
“睡会吧,醒来就不疼了。”他为她注入精纯的水系灵力,逼出盘踞在鱼阙腹中作恶的东西。
一只蝎子从她口中逃逸,被少年击杀。
药司玄蛰伏在鱼阙身边,就一直试图给她下毒,鱼阙防备得始终很好,但今日不知为何,吃下了他递过来的豆饼,落入了圈套里。
少年有些无奈地抬眼望了望夜色,眼中重重的是对她的忧虑。
“喂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被忽视的药司玄在身后挥手,试图挤进二人的世界里。
但是胸口出传来剧痛,他低头一看,身体已经被十字刀光分割成四半,药司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摔落在地。
少年用一块白色的蝉丝手帕将鱼阙的脸遮住,像是要为她隔绝那些恼人的声音和不怀好意。
“睡着了么?”
“……嗯。”
“好乖。”
为怀里少女抚背的少年缓缓起身,眼睛看向那一摊血肉,居高临下的,带着他以一贯的傲慢和蔑视:
“药王谷的人?”
“晏道友不是早就有察觉了么?”
药司玄完好地出现在二十米开外,地上那摊被斩开的躯体化为烟雾散去。
又是一道黑色的刀光,药司玄躲过,刀光回旋,不断地朝他的死门进攻,越来越快,仿佛无休止境。
刀光分化为无数柄,交织进攻。
“我知道你,你是晏氏的少主,二十年前的事迹我也听说了,不过都是捕风捉影罢,我还是想听听晏道友的解释。”
药司玄躲着攻击,还有余心说话。
“东洲和蓬莱洲的联系也很密切呢,太和真人是在你的挑唆下反了的吧?我知道他们要是没有授意,绝对不敢乱来气,可是你在身后作保罢?”
“东洲晏氏是大少主当家,但实际上是属于你的囊中之物了,我知道……”
药司玄在试图激怒晏琼池,早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对付晏氏的小少主了,但凡少年人沉不住气,他就有把握将他制服。
毕竟二人的修为上的鸿沟不可逾越……
就等他落入自己的圈套了。
晏琼池确认鱼阙睡着了,才真正地抬眼,看了一眼药司玄,说,“你好吵。”
“阙儿,知道太多你会伤心的,”他又低头认真地对枕着他肩膀昏睡的鱼阙说,“一群小人想要分食丰厚帝国留下来的遗物,你没必要为了看清楚烂到底的真相献出一切……”
不知道鱼阙是不是还醒着,她含糊地发出了两声嗯嗯。
他贴在少女的额角,久久之后,轻叹:
“也罢,既然你想知道,那就来吧。”
晏琼池抬眼,看向药司玄。
少年黑漆漆的眼睛里生出恶鬼,得到释放的它们手执刀剑,带着对血肉的渴望冲向药司玄。
钩夫人常年闭目,她的眼中饲养的着饿鬼道上捉来的恶鬼,这是她惩戒近犯之人的手段。
晏琼池继承了她所有的心血,那双黑漆漆的睡凤眼中,自然也藏着啃吃人血肉的鬼。
恶鬼们兴奋的狂叫着,围住药司玄。
药司玄抬手施法想破掉幻觉。邪术他多有研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钩夫人的阴城杂术,他知道邪法不过多为幻境,只要破解就可以了……
只可惜他把东洲第一邪修钩夫人的阴城杂术想得太简单。
作为钩夫人最满意的作品,晏琼池自然不会让母亲的心血空之不用。
恶鬼们扑上去,伸手撕扯药司玄的神魂。
化神后期修士的神魂居然被这些恶鬼们生生揪了出来。
药司玄想逃,身体又被黑色的刀气制住。
一柄又一柄的黑色刀气交错,拦住药司玄的去路。
抱着鱼阙站在刀气围成的囚笼外,晏琼池带着怜悯看药司玄在里头挣扎,仿佛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猪。
“这、这是什么?”
药司玄的神魂被撕扯得尖利咆哮,他想挣脱却挣脱不得,那群恶鬼胶黏在他神魂上,像是被什么寄生,拔不干净。
它们啃咬神魂,它们饥饿难耐。
想不到真的有这等妖邪的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