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蛇盘绕上晏琼池的指尖,一口吃下了叶子上沾染的澄心露,习惯性地摆了摆尾巴。
“少主,闭关之后,可是一点外界的消息都感知不到。”四四说:“现在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若是闭关,那得好长一段时间,你就一点也不担心那个丫头么?”
“应该……”
尚且在尊古神殿时,两人就约好,暂且不可轻举妄动。
晏琼池明确地告诉过鱼阙他要做什么,他会尽可能的迅速,在此之前,希望她能够冷静处事,至少不要挑起更大的冲突,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少主你还真是容易相信她,真的很放心么?”
四四看他眼里闪过一丝迟疑继而又坚定的模样,叹气:“我觉得让鱼阙冷静不搞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万一,万一呢?到时候可怎么办?”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少主你可来得及救她?
“我说了,只要她呼唤我,我就一定会来。”晏琼池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他给她留了一个小葫芦。
“万一,她就是挨打了也不叫呢?”
四四颇有点杞人忧天,“你看那倔驴,什么时候呼唤过你?”
“应该……”
晏琼池又迟疑了,他忍不住挠了挠眉毛,有点窘窘的,仿佛是没考虑到这点。
四四连忙给他解围,“嗐,我就是瞎说,那挨打了能不会摇人么?再倔也不能倔到这个份上……少主,快些走吧,我们有该做的事情要做,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晏琼池想了想,也是。
他的名字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词语,鱼阙总不能挨打了都不叫唤。
他可是有认认真真地让鱼阙发过誓的。
于是,他带着蛇,走向比坟墓还深的地宫。
黑暗聚拢在他身后,淹没了背影。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我加快剧情以后再修嗷我直接冲了
第144章 【天幕碎裂07】
师尊受伤的消息传到白珊耳里时, 她正跟随者主角二人已经其他的修士沿着西洲与南洲边境的山谷追击魔族。
白珊的天赋很好,在这些年里,她的修为已经突破筑基堪堪达到灵聚, 要不了多久就能达到结丹。
深知修为不易,灵聚突破为结丹就需要花上很多年, 到达小圆满更是觉得前路漫漫。
但白珊属实没想到, 自己的师姐居然有这个实力能把身为小圆满的师尊伤了,甚至闯入草台峰, 连杀两位师兄师姐, 全然不顾手足情。
此番行径实在是作恶多端,鱼阙再难与正道和解, 望不见回头岸。鉴于事情的严重, 白珊立刻决定返回草台峰。
“白道友。”
听闻此事的黎含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白珊,看着她即将启程, 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我, 我回去看看。”
两人在白珊走后, 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鱼阙她, 真的这样做了么?”黎含光不解:“她为什么要伤害同门乃至师尊……她真的有那样的能力么?还是说,她投靠魔洲修习了魔修的术法……”
“不,魔修那种不计代价的修炼方式虽然能将修为提升很多,但总不能将六道君之一的雪浪道君打伤, 否则就太奇怪了。”
风化及也说。
“那怎么办?方才不是还说鱼阙出现在了南洲么?要找她当面对峙么……不妥,鱼阙现在是魔修。”黎含光叹气, “罢了, 还是先不让白道友担忧, 先不告诉她。”
“也好, 我们先随着师兄们前去南洲, 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擒住鱼阙,要是能将她抓住送回训诫堂听审就更好了。”
忧心忡忡的白珊急忙赶回草台峰,还未进雪浪道殿,便先听得常做道法的偏殿穿来哭声,她跟着哭声进了偏殿,愣住。
只见燃着许多盏七星命灯的偏殿内招魂幡飘摇,追萤和楚洛笙被放置在水莲台上,长发和象牙白的道服泡在水中,像晕开的墨。
“这……”
白珊有些不可置信。
趴在水莲台上哭的大多都是追萤的徒弟,他们听得了声音,转头去看她,都喊她白师叔。
“这是怎么了?”
“鱼师叔把师父打伤,并且将她打死了!”
试图来救师父却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道童说道。
她不相信鱼阙会对追萤下手,提了衣服上前跨过水直接向水莲台而去,在检查过追萤和楚洛笙的情况后,觉得真是麻得够够的。
“楚师叔也随着师父一同死了。”
小道童见白珊脸色一沉,又道,“花神脚下供奉的灯盏全灭了……师叔,呜呜,师父。”
“雪浪道君在哪?”
白珊扭头问。
“在主殿内,师祖回来时,浑身都是血……我们不敢进去,师叔您快进去看看吧。”
雪浪道殿内栽种着灵植,平时会有洒扫道童在殿角燃香,师尊亲自调配的松风露,掩在灵植独有的药香里格外好闻。
但是今日却蒙上了血气,叫人不安的情绪氤氲其上。
白珊七拐八弯拐过一小段路后进入殿内,便见总是一袭草灰色衣袍的师尊侧身靠在椅子上,手搭着,脸埋在其中,总是松松垮垮用发带系着的长发此刻散开,有些散乱,血迹从外罩的蝉素纱衣下渗透出来。
“师尊?”
见此情景有些惊骇的白珊呆了会,才犹豫地开口,“师尊,您这是……您还好吧?”
越碎稚默不作声半响,终于说话:“没事。”
听到声音,他抬眼看向面前这个唯一还好端端回到草台峰上的弟子,皱眉。
“师尊,您受了那么重的伤,是该……止血的……不止血么?”
白珊看着衣衫下渗出来的血,担心道。
“小伤罢了,无妨。”
“噢噢,小伤。”白珊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鱼师姐,她……她,她真的伤了您?”
说完白珊真想打自己两嘴巴子,人都在前面半死不活了,还问这个!该打该打!
“本座,早就料到了会有这天。”
越碎稚又沉默了半晌,从靠着的姿势坐直身体,尽力保持昔日的威严。
将鱼阙拖入深渊之后,原以为能让她进入失神状态动弹不得,因为他启用的是识海结界,一种类似精神攻击的术法,再加上自身雄厚的小圆满境界,一旦陷入他编织的识海结界里,便很难能挣脱。
他很惊讶鱼阙那么快在失神的深渊里回复过来。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身处深渊之中的鱼阙完全变作了另一副模样。
虽然龙族早在很多年前灭亡,但据流传下来的书籍记载说,龙族额前生角,瞳如蛇蜥,目下生异鳞,尖齿。
幼龙性情多为和顺,若是被触怒这会进入发狂状态,标准便是身后生尾,非常危险。
这些描述原本于他不过是书籍上的寥寥几笔,但他在鱼阙身上看到了。
身披宽大黑衣的鱼阙长发披散,额上生角,黄金瞳,她立于黑暗之中,怒不可遏。
也就是那一瞬间,越碎稚心底埋藏的疑惑终于解开,关于他的老友,关于她做的那些事。
是龙。
鱼斗雪,真的把龙孵化了。
是魔洲偷来的蛋?
“师尊,”愤怒之中的鱼阙缓缓举刀,问道:“这里便是师尊你的结界么?”
“我原本不想以这个面目示你,不过,既然这样,我们之间还有些旧账没算呢,师尊。”
“鱼氏覆灭的那天,师尊,您到底在做什么?”
她像一个孤傲霜天之上的公主莅临,一步一步地从深渊里走来,声音如同审判:
“到底是你将消息穿达给魔洲,导致我鱼氏遭此大劫,你好从中获取我阿娘不愿意给你的御海腾蛟之术,去救你夭折的孩子么?”
“你将我收为座下弟子,是因为我阿娘鱼斗雪的友谊,还是想获得什么见不得人的利益,被钩夫人抢走的、迟到了的利益,还是……该死的恻隐之心在作祟?”
越碎稚无言以对。
是什么呢?
都是,这点他必须承认。
“是你,把他们带进昼云庄的么?”鱼阙见他不说话,又问:“是你?”
“不是本座。”
越碎稚知道他的这个弟子,对过去的事情真的是执着到了一个疯魔的地步,这样重的执念,一开始就不适合入道……但该怎么解释?
“你从哪里听来的?本座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此前教导你不要道听途说,你还是这样轻易信了他人。”
“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不如,解释与我听?”
鱼阙才不打算一两句就在心里洗清他的嫌疑,她要亲耳听他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而后,朝他挥刀,亲自斩断师徒缘分。
现在他们是敌人。
越碎稚看着鱼阙,知道她还是不肯死心,好言再劝。
“不必再劝,我不想听。”鱼阙说,“就算今日过后我背负弑师罪名还是什么都好,我都无所谓,师尊,我只要个明白。”
“无药可救!”越碎稚忍无可忍,手中的灵草如意剑幻化,“既然你已经决定追随魔道,那么,你便不再是草台峰上的弟子,本座也该清理门户,无需多言,来吧。”
两人随即继续打了起来。
若说先前还是儿戏般的试探,那么这次是真的认真了,双方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