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一个故事

一个故事 第77节

    林格习惯性地点开林誉之的对话框,仍旧是空的,他没有发一个字过来,聊天记录仍旧停在「晚安」两个字上。
    林格关掉聊天框。
    名为“思念”的情绪,是从林誉之离开后的第二周开始的,他本该在那天归来,却又打了电话给龙娇,说他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大概会晚些时间回来——让龙娇和林臣儒先吃饭,不要等他。
    这通电话打来的时候,一家人正在超市里采购食材,林格和同事换了直播的时间,特意选在今日调休。
    林格一眼就看到龙娇脸上的失望,抢过手机,往前快走几步,心不在焉地翻着货架,问林誉之。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林格说,“妈妈挑了很多牛肉,都是你爱吃的。”
    “我不知道,”隔着手机,林誉之的声音听起来不甚清晰,“抱歉,大概还需要一周。”
    “一周?”林格问,“确定?”
    林誉之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算不算确定。”
    林格屏住呼吸。
    “和某人回答我关于’以后’这件事的回答一样,我现在也不能给你一个确定的答复,”林誉之说,“格格。”
    林格不讲话,她握着手机,忽然间,有一点点,能奇妙地体会到那时林誉之的心情。这种微妙的情感拉扯令她暂时移不动步伐,只说:“我知道了。”
    “但妈妈可能要失望了,”林格的手指摩挲过货架上的标签,心不在焉,“她精心选了好多东西,都想好了今天晚上给你接风洗尘。就连爸,这次也都是挑新鲜不打折的买,选好久了,等会儿可能要再放下——太多了,我们仨人完全吃不下这些——”
    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爽朗的、极具有穿透力的笑声。
    “别,别放下,想吃什么就往购物车里加什么。”
    林格一愣,回头,又惊又喜:“杜静霖?你怎么在这儿?”
    “我爸让我给你们家送些礼物,都是给林叔叔的,还有一些其他的资料文件啥的,我也没看。我爸嘱托我路上再给龙阿姨买些水果什么的,刚好遇到你们,”杜静霖兴高采烈,“今天你们东西挑多了啊?吃不完?吃不完我帮你们解决呀。哎,格格,你说说,这可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百年修得同超市……”
    手机另一端,林誉之几乎是皱着眉,听手机里那聒噪如印第安老斑鸠的声音。
    “……巧了么这不是?”杜静霖说,“我一饿,你家晚饭就多了,这说明什么啊?这说明咱们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小格格!”
    第70章 久违 思念大雪
    杜静霖的声音着实太有穿透力, 以至于林格不得不将手机拿走,移开几步远,远离这个开心鬼, 才能听清林誉之的声音。
    林誉之在手机另一端问:“是杜静霖?”
    林格:“对。”
    林誉之说:“真好啊, 无忧无虑的开朗。”
    两人相似的方向并不多, 林誉之能发出这样的感慨并不为奇。
    林格一边小声应着,一边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必须要改姓吗?”
    “不改,”林誉之说,“杜静霖要去我们家吃饭?”
    林格缓慢地从货架间穿梭,视线一一扫过上面摆放的东西:“嗯。”
    林誉之说:“我记得妈妈不喜欢他。”
    林格叹气:“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话说得倒没错。
    手机电量告急,这通电话也只好到此为止。
    杜静霖一蹦能跳三里地,跑过来,热情和她聊天, 问她, 前段时间, 她们公司,精神病打人那事,怎么样了啊?
    林格惊讶:“你也知道了?”
    “那可不是, ”杜静霖悄悄地问,“听说是个恋妹控打了妹妹的男朋友?”
    林格说:“别乱说, 什么恋妹不恋妹的,就是普通的精神病患者。”
    杜静霖面露失望:“啊?”
    不过一瞬,他自己又聪明地说服了自己:“也对, 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个哥哥。”
    林格正在货架上选蜂蜜呢,听他这么一说, 转脸, 直戳戳地问:“我哥哥怎么了?”
    “别啊, 别这么凶巴巴地看我,”杜静霖举手投降,笑嘻嘻,“你哥没怎么,天底下你哥哥最好了。”
    林格说:“别在我面前搞阳奉阴违那一套,我可不吃,说实话,我要听实话。”
    杜静霖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眉头舒展:“我前几天听到我爸和你爸聊天,提到你哥哥了。”
    林格问:“说我哥哥什么了?”
    杜静霖耍赖,眼睛亮亮:“那你让我今天晚上去你家吃饭。”
    林格叹气:“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你这话说得,简直和你哥表情、神态一模一样,”杜静霖说,“林格小朋友,别忘了,你比我还小呢。”
    林格说:“有话说有屁放——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啊?”
    “哎哎哎,”杜静霖叫住她,“别啊,别啊,林大小姐,林小祖宗,林格格。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林格不走了,站定,看他,好整以暇,等着听听他嘴里能吐出些什么象牙。
    杜静霖怕她真走,这下也不拿乔了,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全抖落出:“其实没别的事,就我前几天不是回来了吗?我爸这几天和我住一块儿,林叔叔来陪我爸喝茶,我爸就问,问你有没有交男朋友。”
    林格问:“然后呢?”
    “然后啊,”杜静霖说,“然后林叔叔说没交啊。我爸就又问,需不需要他帮忙介绍,林叔叔拒绝了。”
    “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爸说,反正你哥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俩人都是单身,干脆凑一块儿得了,省了彩礼也省了嫁妆,”杜静霖自己把自己都逗乐了,“你说这话离谱不离谱哈哈哈哈哈?我爸他啥脑子,能想出这损主意?”
    林格说:“一点儿也不好笑。”
    她要走,杜静霖抬手,拉住她衣袖:“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林叔叔也说,这办法不好,没有这样乱点鸳鸯谱的事。我爸就不提了,但等林叔叔走了后,我爸又问我,你和林誉之关系怎么样。”
    林格问:“你怎么回答的?”
    “照实回答啊,”杜静霖理直气壮,“林誉之从小到大不一直跟你很紧吗?忘了?从高中时候,甭管你干什么,跟谁出去玩,都得给你哥报备;回家晚了,你哥就狂打你电话——他表现得都不像你哥,像你妈。不对,像个刚下崽的猫,你就是他的小猫崽,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得叼着你。”
    林格说:“你现在的形容可真的越来越别致了。”
    杜静霖说:“本来我还没想到呢,这么一想,你哥是不是有点妹控?”
    林格说:“老掉牙的二次元词语了,现在已经毕业很多年,就没必要再拿出来说了吧?”
    杜静霖哈哈大笑:“你也没否认。”
    “确实没什么好否认的,”林格说,“毕竟”
    林格都不知杜静霖哪里来的满满活力,他自称上午刚刚从健身房出来,刚练了胸,还充着血呢,不信?不信可以摸摸——
    林格敬谢不敏。
    健身房的大部分男人,在锻炼结束后都会累得不轻,别说社交了,走个路都累。杜静霖不,他乐呵呵地,热情洋溢地和龙娇、林臣儒俩人打招呼,还主动地展示着他可以同时推仨购物车的绝技——
    林格闭上眼睛。
    没眼看。
    龙娇对杜静霖客客气气的,没上次那么冷淡,也绝谈不上热络。一听她们是打车过来的,杜静霖立刻毛遂自荐,说自己的车就停在下面,上面还放着给他们带的礼物呢。
    他好奇,问林格为什么不开车。
    林格说:“今天休息日,超市里找个停车位都得半小时起步,没必要。”
    真实原因她没说,车是林誉之的,他临走前给了她车钥匙,也给了她司机的联系方式,但林格不好意思开,担心会刮刮蹭蹭,尤其去超市找停车位,一圈又一圈,车上的预警系统一直滴滴滴响个不停,听得她心脏都要爆掉。
    林格平时社交上游刃有余,但在开车上还没这么利索。
    杜静霖说:“行啊,反正下半年我都在北京了,你有啥事找我,我给你免费当司机。”
    龙娇问:“小霖啊,你现在做什么工作?靠什么赚钱啊?”
    杜静霖大大方方:“阿姨啊,我现在干投资,做天使投资,是个长线的投资产品,所以目前主要资金来源是我爸妈。”
    龙娇沉默了。
    下车时,杜静霖殷勤去搀扶龙娇。龙娇看他一眼,心情复杂,心想这小子,看起来没什么心眼,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套又一套,啃老也能说得这么好听。
    心中的芥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林臣儒虽然给龙娇打过预防针,说当年的事情有些误会;杜静霖今天表现得再怎么好,龙娇也不习惯和他坐下来聊天说话。她年轻时候八面玲珑,年龄大了,藏在性格里的尖锐部分渐渐地包不住,冒出尖尖的头。
    杜静霖带来了一些礼物,扬州的烧鹅,酱菜,还有些其他新鲜的、合时令的菜,龙娇女士无法拒绝的真丝丝巾,都是些不太贵的东西,但都花了不少心思。这些东西送到了龙娇的心坎里,她的手压在那真丝丝巾上抚摸,抬头看杜静霖一眼,心里大概能猜出这小子的意思。
    杜静霖笑嘻嘻的,给林臣儒看那些资料和文件。
    “我爸说,当年您工作特别优秀。上次听您说,您的退休金上出了点问题,他立刻回公司找人事谈了谈,发现确实是少了些证明文件——人事上那几个人是新来的,对您的履历不了解,所以上次没能给您办成。”
    林臣儒一一翻看那些盖了公章的证明,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还得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说没什么,劳林老板费心了。
    “还差一页没盖章,管那个章子的陆总休年假了,”杜静霖老老实实地传达着爸爸的话,“您别担心,等他休假回来,我一定及时给您带过来。”
    林臣儒说谢谢。
    晚上顺理成章地留了杜静霖吃饭,原本给林誉之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如今大半都入了杜静霖的肚子。席间,他就像个活泼热情的萨摩耶,活跃着整个餐桌上的氛围,讲他上半年去海南旅游时候的趣事,讲在椰子树下睡觉结果差点被树叶子砸脑袋,讲过去买珊瑚珠被人骗了两千三……
    故事讲得很成功,等到快吃完饭时,龙娇看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怜爱傻白甜,人人有责。”
    十点钟,林臣儒又接到林誉之的电话,问杜静霖走了没。
    “没呢,”林臣儒回头看一眼,“和你妈妈聊得正开心呢。”
    林誉之问:“他们怎么忽然聊到一块儿去了?”
    “不知道,”林臣儒说,“怎么了?想你妹妹了?”
    “没,”林誉之说,“就是有些担心。”
    林臣儒听出不对劲的意味,往侧边走几步,低声:“是不是有什么事?誉之,别瞒着我,。”
    “……我最近才知道,林许柯拿您的退休金威胁过格格,”林誉之说,“我知道您和林许柯关系好,但——我和格格,和您关系更重要。”
    林臣儒回头,看一眼沙发上眉飞色舞的杜静霖。
    “我担心他还会从其他方面威胁格格,您也不是不知道格格的性格,”林誉之说,“她为了您,什么都愿意做。”
    林臣儒说:“你担心杜静霖是故意接近格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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