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棍子打下去,仿佛耗尽了严锋所有的力气,他呼哧呼哧喘着气,抬手指向严沐阳,“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家,不想要我跟你妈了,你就去找男人!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我要这个家,爸、妈、哥你们永远是我最亲的人。可是我左右不了自己的感情,也不想勉强去做不想做的事,痛苦地过一辈子。爸,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这有什么错吗?我没有伤害任何人。”
高丽华看着他坚定的样子,本能地想要找寻同盟,看到严沐宸站在一旁一语不发,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宸...”
“哥已经劝过我了。”严沐阳*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妈,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我生来就如此,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我喜欢男人,难道就不是你们的儿子了吗?难道就不配跟你们做家人,不值得你们爱了吗?”
没有人说话,只有严沐阳的尾音在屋里飘荡。
经历了一开始的震惊和慌乱,严沐宸也已经平静下来,他听着严沐阳客观冷静、不卑不亢的回答,竟也觉得肆意畅快。从小到大,严沐阳一直都是这样,想要什么绝不会隐瞒退缩,他永远活得真实勇敢。
严锋塌下肩背,像个老头一样伏在桌上,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走。”
严沐宸上前两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严沐阳拉住了手臂,“哥,给爸妈点时间吧,他们总要接受的。我们先走,我过几天再回来看他们。”
第29章 自欺欺人
假期就这么提前结束了,初五中午,兄弟两人拖上行李踏上了回a市区的路。
一路上严沐宸都沉默不语,也不睡觉,只将头偏向右侧,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车内暖气很足,可他还是感到一阵恶寒,凉意从四肢百骸生发,自内而外地将他裹在一团刺骨冰雪中。他抱紧双臂往右侧身,牙齿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
车突然靠边停下了,耳边传来严沐阳的一声痛呼,他立刻转身,看到严沐阳正从后排座位上将自己的羽绒服拿过来。
“穿上吧,感冒还没好,别冻着。”
他伸手接过,指尖碰到对方的手,热得像一团火。那热度顺着他的手指往上,却又无力地散尽,只余空气中的寒意萦绕在指尖。
严沐宸穿上羽绒服,拉上拉链,几乎将半张脸都埋在了衣服里,可身上还是冷得空荡荡。
严沐阳是暖炉,他是冰天雪地里即将冻死的疲惫旅人。只要一个拥抱,他就能彻底融化在这无边暖意中,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了。可他不能,这暖炉不属于他,他注定只能守着炉子受尽煎熬,最终孤独地冻死在一旁。
严沐阳看着他冻得青白的脸色,眉头紧蹙,将暖气又调高了些,伸手想把他的领口往下拉,却在半途僵着手臂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
“老头真是用了狠劲儿,穿着毛衣呢还这么疼。”严沐阳笑着调侃,说完又缓缓动了动肩膀,再次伸手,扯下他羽绒服的领口,“别捂这么严实,呼吸不畅。”
“要我帮你看下么,会不会肿了。”严沐宸任由他动作,稍稍坐直身体问。
“不用,没伤着筋骨,过几天就好了。”严沐阳回身,继续往前开。
又要恢复每天千篇一律的生活了,严沐宸只是想到这个就开始感到疲累。这次回家走得太仓促,严锋没来得及问他工作的事,倒让他松了一大口气。
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再升一级?要趁着年轻多使劲,不然就后继无力了。你是名牌大学毕业,有这个能力,要把握住机会。你看李叔家的儿子,只是个普通本科,现在已经是高级经理了,你这么优秀...
可是现在的领导永远戴着面具,除了不停分配不属于他的工作,给他压力,就是毫不走心地画大饼。他太累了,没有指望的累,甚至开始怀疑这样的生活到底有没有意义。
太阳穴突然像被人钉进一个钉子,贯穿头部的刺痛让他一个激灵从昏沉中清醒过来,电话铃声同时刺耳地响起。勉强聚焦视线,是集成商那边的对接人,他稳住杂乱急促的心跳,接通电话。
“严哥新年好啊。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上次咱们约好的年后测试得改期了。初七上班我们马上就得出差,我明天加班给你们弄,你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那辛苦你了,我刚好今天回a市,明天没问题。”
严沐阳趁着红灯,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闭目不语的人。眉头微蹙,睫毛在眼下投上一层淡淡的阴影,皮肤苍白,脸颊消瘦,整个人缩在厚厚的羽绒服下显得异常脆弱。
他回过头,低叹一口气,这就是人生吧,靠着心底的一丝甜,尝遍生活中所有的苦。这世上到底有谁在真正幸福?
严沐宸新的一年的工作就从初六开始了,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原本该在年前就完成的任务完成,第二天又马不停蹄地整理复核所有交付内容,赶在初十截止日之前圆满完成任务。
然而工作是做不完的,每一年的事都只多不少。不停地开会,不停地做分析报告,不停地接收各种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晚上回到家一身疲惫,把酒当成安眠药,再靠药来抚慰破败的身体。工作上到底能不能再有进步,他已经失去期待,他最后的坚持只是不放弃。
这天晚上,正在酒精的海洋里浮沉时,严沐宸接到了高丽华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