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邛的嚷嚷声,卢仚讥诮道:“白邛,你们整天吹嘘你们文教君子,一个个上知天文,下识地理,武能定邦、文能治国,个个都是百艺精熟,是治国理政的国之栋梁。这可真他娘的笑话,你连大胤军伍最基本的体系划分都没弄清,你也敢从军?”
听到卢仚的声音,白邛好似火烧屁股一样一跃而起,气急败坏的转过身来,恶狠狠咬着牙盯着卢仚。
死死的盯着卢仚看了许久,白邛才厉声道:“卢仚,你怎么在这里?”
卢仚身后,鱼癫虎举起手中节杖,大声训斥:“放肆,天阳公乃天后、天子、大将军,联名署命的平乱军监军。你是平乱军先锋军团的人?什么职司?敢对监军无礼,当我们刀剑不利砍不掉你的脑袋么?”
卢仚身后的一众神武将军,将天子钦赐的金刀银剑等仪仗猛地举起,更有卢仚的亲卫拔出了佩刀,明晃晃的指向了白邛。
白邛猛地倒退了两步,面皮扭曲,说不出话来。
卢仚指了指白邛,心里大为疑惑。
白露化鬼那一夜,白邛兄弟九个,全都元气大伤,精血损失惨重,这些天,全都躺在家里,每天就靠着各种滋补药品吊命。
但是眼前的白邛,精血充沛,甚至元气旺盛得有点离谱。
他头顶有丝丝缕缕的白气不断腾起,那是头顶温度过高,细小的雨点打湿了他的头发,又被蒸发成水汽。
如此旺盛的血气,显然他的伤势已经痊愈。
“是,今天来投靠白长空的那妇人?”卢仚眯着眼,将这问题藏在心底,冷声问道:“天色黑了,白邛,你擅闯禁军大营,是要做什么?”
一旁的禁军校尉凑了上来,笑着说道:“天阳公明鉴,这厮拿着兵部签发的行军令牌,让我们营头给他们准备粮草、酒肉……这不是,开玩笑么?”
卢仚呆了呆,和他身边的卢峻、卢屹等人全都放声狂笑。
很多年前,大胤的军队,全都归属大将军府统辖,在那时候,任何一支军队,在任何一处驻军营地,手持大将军府签发的行军公文,都能按需调拨辎重补给。
但是百年前,文教势力大盛,大丞相府下兵部出面,从大将军府分权,新成立了大胤城防军,由兵部统筹指挥,从此之后,大将军府下的禁军、羽林军、五军府等,就和城防军系统彻底割裂开来。
禁军的一应军饷辎重,出自‘太府’。
城防军的后勤补给,由兵部自理一部分,大部分钱粮,都由大丞相府下的户部开销。
白邛拿着兵部签发的行军令牌,跑来禁军营头索要先锋军团的粮食补给……够荒唐。
卢仚一肚皮古怪的看着白邛,幽幽道:“白邛,你要调拨粮草什么的,得去城防军的营地。但是呢,鹧鸪坊的驻军嘛,禁军营地在我们这里,城防军的营地么……”
一名禁军校尉笑道:“天阳公,咱们营地在鹧鸪坊的西北角,城防军的营地,正好在鹧鸪坊的东南角,距离咱们这里,说远不远,也就三百来里地,当中横着两条河、三座山,如果要搬运数十万人马的粮草补给。”
这校尉看了看白邛身边跟着的十来个人,不断的摇头:“就这么点人?开玩笑呢?这位兄台,怕不是被人给坑了?”
白邛脸色骤变。
诸葛鹂统辖的先锋军团,必须全速赶赴安平州,所以他们的出发略显匆忙,大军只携带了极少的干粮等物,垫吧垫吧,够先锋军团扛上三天的。
但是大军赶到鹧鸪坊,诸葛鹂下令安营扎寨,营寨就在卢仚营地的隔壁。
卢仚这边,士卒们喝着热汤,啃着烤肉,大米饭、大馒头管够,更有老酒飘香,士卒们一个个吃吃喝喝的好不开心?
诸葛鹂的先锋军,绝对不可能自己啃馒头,而看着友军大吃大喝吧?
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这先锋军的士气也就崩了。
所以,诸葛鹂丢给了白邛一块令牌,让他去‘驻军营地调拨粮草、酒肉’!
白邛,还有白阆他们兄弟几个,一辈子都在国子监里厮混,他们对军队中的东西,基本上是一窍不通啊。
白邛也没觉得这是个多辛苦的活儿,带着十几个白长空给他安排的护卫,屁颠屁颠的就跑到了禁军营地。
但是,禁军居然不认他手中的,由兵部签发的行军令牌!
他想要调拨粮草,必须跑去三百里外的城防军驻军营地?
三百里?
还要跨过两条河、三座山?
开什么玩笑?
诸葛鹂的先锋军团,绝对没有宣称的五十万人,但是调拨的粮草、酒肉,必须按照五十万人的份量来。
练武之人,都能吃,这些先锋军团的士卒,一顿晚饭的伙食标准是两斤米、一斤肉、三斤瓜果蔬菜,其他油盐大酱等物另算,每个士卒大概就需要七八斤的食物。
五十万人,就算四百万斤粮食补给罢?
这要出动多少民夫,多少车马,耗费多少时间,才能从三百里外运到先锋军团的军营里?
白邛额头上满是汗水流了下来,他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问卢仚:“诸葛鹂,要害我?”
卢仚轻咳了一声:“你们先锋军的行军路线,就不该是这一条。你们应该走南边的石桥过运河,如此你们现在,已经可以在城防军的营地外安营扎寨,粮草调拨,都是轻松之事。”
卢仚一番话刚说完,一队如狼似虎的重甲悍卒就在一名金甲将领的率领下,一路狂奔的跑了过来。
一行人冲到了近前,那金甲将军指着白邛厉声喝道:“白粮官,米呢?面呢?肉呢?酒呢?他娘的,在镐京城里,你还想让兄弟们饿肚子不成?”
白邛手足无措的看着那金甲将军:“诸葛将军,我,我,我……”
金甲将军诸葛隶面皮一耷拉,怒道:“果然是个废物,鹂将军果然没说错……来人,将白邛这延误军机的废物带回去,按律处置!”
“不是,不是!”白邛气急败坏的尖叫起来:“你们坑我,你们坑我……你们,无耻之尤,你们,你们……”
一队悍卒冲了上来,三两下就用绳索将白邛绑得结结实实,犹如绑肥猪一样扛着就走。
白邛身边的十几名护卫悄然无声的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轻轻摇了摇头,一行人默不作声的跟在了那一队悍卒的身后。
“嗯?有趣!”卢峻轻轻开口,朝着那十几名护卫指了指。
卢仚朝着他们看了过去。
这些护卫居然个个都是身高八尺,长得玉树临风、玉面俊秀的清俊公子。他们穿着战袍,套着软甲,外面系着的披风……居然是水粉色?
如此妖艳的颜色,居然会出现在军营中?
卢屹用力抽了抽鼻子:“好重的香粉味,这些家伙,难不成是白邛他们带来的娈童?”
卢仚、卢峻、卢屹同时打了个寒战。
“走,去看看。”卢仚一挥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朝着诸葛鹂的中军大帐跑了过去。
在诸葛鹂的大营辕门口,卢仚等人也被拦了下来。
等卢仚出示了天子圣旨,天子节杖等物,一行人终于顺利的进入了诸葛鹂的大营,但是时间也耽搁了一盏茶上下。
诸葛鹂的中军大帐外,一个木质的行刑台上,白邛的裤子被扒拉了下来,露出了两片白玉团,两名身形魁梧的军法官手持沉甸甸的铁木杠子,‘嘭嘭’有声的打着军棍。
白邛的白玉团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将半个行刑台都染红了。
白阆、白奚兄弟几个气得面皮通红,站在一旁直跳脚。
但是四面八方重兵合围,肉眼可见的重甲甲士就有数千人之多,白阆、白奚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邛受刑,却没有半点儿办法。
大帐内,诸葛鹂的声音悠悠传来:“刚刚出兵,斩将不祥,亏了有诸将帮求,我才饶了你死罪……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白邛,你若是再敢粗心大意,延误军机,休怪我军法无情。”
诸葛鹂厉声喝道:“你服不服?”
白邛差点痛得晕了过去,他声嘶力竭的尖叫着:“服,服,我服了!”
卢仚摇摇头,也不进帐和诸葛鹂打招呼,径直转身离开了先锋军的大营。
第125章 杀心炽烈
是日,深夜。
白邛兄弟九人居住的营帐内,白邛趴在坚硬、短窄的行军木床上,一名生得俊俏阴柔的护卫,正小心翼翼的给他的屁股上涂抹伤药。
药力刺激伤口,白邛的身体一抽一抽的,眼泪水不自禁的流淌了下来。
“大哥,我要卢仚的命!”
白邛死死咬着牙,目光凶狠的盯着白阆:“都是因为他,才有了我们家如今的不幸!都是因为他,才会让为霜惨死!都是因为他,我们才和朱嵩那老匹夫交恶!”
“如果他乖巧听话,按照我们的计划和为霜成亲,然后老老实实的去死,我们和朱氏的联姻已经成功,我们怎么可能沦落到现今的境地?”
“现在我们不仅没能和朱氏联姻,反而和他们彻底结仇。”
“朱氏的报复好生无耻……居然把我们征辟到军中,居然,居然,让诸葛鹂这匹夫用军法来坑害我们!”
白邛嘶声道:“朱嵩该死,朱氏该死,诸葛鹂这匹夫该死一万次……但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一切的祸害根源,都是卢仚,全都是卢仚的错啊!”
白邛双手用力抓着粗布制成的床单,咬牙切齿道:“我要他死,他不死,我,我,我死不瞑目!”
‘嗤啦’一声,俊秀的护卫用粉色的药膏涂满了白邛的伤口,然后他取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打开瓶塞轻轻一抖,几滴血色的粘稠药液洒下,落在了粉色的药膏上。
粉色的药膏立刻燃烧起来,冒出了一寸多高的火焰。
白邛的面皮变得无比的怪异,他的屁股上,一阵阵噬魂销骨的酥痒绵绵袭来,他身体剧烈的哆嗦着,双手死死抓着床单,想要叫,却又不敢叫出声来。
刚刚挨了一顿毒打,整整八十军棍,差点没把他盆骨给打碎了。
如果不是白邛自身也有拓脉境十重天的修为,这一顿军棍真能活活打死他。
大半夜的,如果他敢在军营中大吼大叫,诸葛鹂这匹夫,绝对不会吝啬再给他一顿好打。
屁股上的火苗燃烧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随后,火苗熄灭,粉色的药膏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粉色软皮,轻轻的贴在白邛屁股上。
俊秀的护卫拎起软皮的一角,轻轻的一揭,软皮就‘嗤啦’一声,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味脱落,露出了白邛完好无损,莹润白皙,宛如羊脂美玉的皮肤。
白阆、白奚兄弟几个见到这等景象,不由得同时欢喜的笑了起来。
不愧是出自天地交汇极乐天宫的仙丹灵药,刚刚白邛的屁股被打得和豆腐渣一样,肉都被打烂了,但是此刻,短短一刻钟时间,伤势赫然痊愈!
白阆笑着向那护卫拱了拱手:“有劳师兄了。”
那护卫微笑着点头:“一家人,不客气……嘻,以后在镐京,还有劳诸位师弟多多照拂呢。”
眼珠一旋,秋波泛滥,护卫又柔柔的笑道:“至于那卢仚么,诸位师弟想他死,又有多难?”
白阆、白邛等人狂喜。
一夜无话。
随后几日,卢仚等人就在镐京城内全速奔驰,顺着驰道,越过一处处坊市。
二月二十这一日,起了个大早,又正是一个好天气。
小风微寒,迎面吹拂,东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卢仚带着监军大队,超出后方的先锋军一百多里地,拔营后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一堵极高的城墙赫然在望。
卢仚生平第一次,见到镐京城的外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