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炎抬起头,惨白着脸望着她。
她的例假一向不是很准,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但是,似乎,这次间隔的时间,久了一点……
这种症状,怎么都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不会的。”安晓炎颤颤地捂住了肚子,“我们很小心的,危险的时候,他都……都弄在外面的。”
沈清歌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垂,朝天翻了个毫无形象的白眼。
“大小姐,这种根本不安全,你们为什么不用……套子?”
天哪,要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人去教授另一个有三年性经验的人这些,她实在有些,羞愤!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滚来滚去,惶恐之极。
沈清歌把为自己点的一碗粥推到了她的面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吃完以后,也别去看电影了,去屈臣氏吧。”
两人食之无味地吃完了这顿饭,到屈臣氏遮遮掩掩地买了试纸,沈清歌站在商场的过道这里等了好一会儿,安晓炎才慢慢地走出来。
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是真的。
“打电话告诉林浩然吧。”她低声说。
安晓炎一愣,拼命摇头。
“为什么?”沈清歌疑惑。
安晓炎低着头揉着衣角,半晌才抬起头,可怜兮兮地说:“清歌,你先陪我回家好不好?”
沈清歌点点头,挽着她回了家。
安晓炎的家里照例是空荡荡的,她默不作声地走了一路,情绪已经略略调整过来,打开门换了鞋子后,故作轻松地对沈清歌说:“我家新添了一台wii要不要玩?很有趣。”
沈清歌不想违她的意,便答应了。
安晓炎翻出了一点零食点心和饮料往茶几上一堆,开机进入了游戏,一个一个游戏玩过来,打网球的时候,拼命挥动右手,玩疯狂兔子时,和沈清歌比赛,那个发泄的样子,把她吓了一大跳。
“不玩了。”她扔下手柄,淡淡地说,“我陪你再久都没有用,你需要和林浩然好好谈谈。”
安晓炎垂着头喘着气坐在那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跟我说……”
沈清歌拿起包走出了安晓炎家电梯的时候,阴沉多日的天气,终于在厚云间,透出了一片阳光,照在身上暖了不少,但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安晓炎在想什么。
安晓炎的父母常年忙碌在外,虽然对她还是关照颇多,但她常年孤身一人的状态,是改变不了的。这样的人,要不就是习惯孤独,拒绝社交,要不就是对完整的家庭有着强烈的渴望,交友满天下。
安晓炎显然是后者。
但是,现实摆在那里,她自己恐怕也知道,所以,才不愿意去找林浩然吧?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家里,精神都是恹恹的,晚上和方秉然打电话,也推说困了早早地结束上了床。
安晓炎这个傻瓜,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呢?!
辗转反侧中,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过了一天,又到了去j大的日子。
沈清歌难得去乘了地铁,和各色的人群挤在一起,虽然空气很差,却比一个人坐计程车热闹多了。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辗转到了绿苑,打开门时,方秉然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了一阵子了。
“今天好晚,路上堵车?”他站起身,接过了她手里的包。
沈清歌摇摇头,疲惫地换了鞋,投入了方秉然的怀抱。
“我坐地铁来的。”
“哦?”他笑得胸膛微微震动,“今天怎么这么勤快?那一会儿我们坐公交去吃饭好不好?”
沈清歌在他怀里蹭了蹭,没有做声。
方秉然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低头问:“怎么了?”
“是有件事情……不过,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
“你家里的事?”
她摇了摇头。
“和你有关?”
她又摇了摇头。
“别问了,不是我的事情。”
方秉然略略松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那今天去哪里吃饭?”
沈清歌软软地伏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不想出去了,我们叫披萨吧。”
在绿苑的三天,沈清歌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方秉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经常分神去看看手机,像是在等什么消息,蛋糕倒是烤了好几炉,他带去学校分给同学老师,还惹来了不少艳羡。
马上就要春节了,老师对集训的效果很满意,大手一挥就决定明天开始放假,方秉然正高兴着晚上可以和沈清歌一起回家,顺便带她去哪里散散心,打开绿苑的房门,却发现餐桌上有一张纸条,沈清歌清秀的字迹匆忙地写着:我先回去了,晚上联系。
这本是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就可以的事情,她却故意在家里留了条子,是不想自己阻止和追问她吧?
已经摸到手机的手缓缓地拿了出来。
洗了手打开冰箱,意外地看到了好几个乐扣乐扣的盒子,每个盒子里的各色配菜都摆放地整整齐齐,每顿一盒,足够他吃到春节放假。
他心情很好地拿出一盒放到微波炉里转了转。
唔,手艺又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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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歌匆忙从绿苑赶回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敲开了安晓炎家的门,就见她哭得花猫似地扑了上来。
“怎么了?林浩然怎么说?”
“他……他坚持要拿掉它!”
沈清歌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大学男生正常的反应吧。
“你不愿意?”
安晓炎低下头去,半晌才道:“你也觉得我很傻是吗?我还没满21岁呢……可是,现在大学生也是可以生孩子的吧?对不对?”
沈清歌怜悯地看着她,轻轻道:“可是林浩然没有满22周岁。”是不能结婚的。
她拿起纸巾擦了擦眼角,带着哭腔说:“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我知道,即使是可以结婚,他也是不愿意要这个小孩的。”
沈清歌伸手搂住了她的肩:“我们都还小……我知道,你很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这句话触动了安晓炎,她伏在沈清歌身上哭了一阵,终于端坐起来,好好地擦了把脸,嘶哑着说:“我爸妈小年夜就要回来了,所以……陪我去医院吧。”
去医院做了例行检查,发现胎儿已经满了2个月,没办法药流只能人流,做人流的人很多,还要预约排队,沈清歌看安晓炎焦急的样子,无奈打了个电话给何昱宁让他想办法。
何昱宁被她吓了一跳,搞清楚事情始末后,立马帮她们安排了医院,于是又是再一次的检查……
手术约在了第二天。
何昱宁离开时,低头问沈清歌:“要不要我明天来陪你?”
沈清歌嗤地笑了出来:“又不是我要去……”
她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何昱宁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很不开心?”
“当然,晓炎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回头望了望坐在走廊长椅上,呆呆看着手中b超报告的安晓炎,忽地转头问,“你有没有搞大过人家的肚子?”
“我哪会出这种差错?”他冤枉连天地叫。
沈清歌斜睨他:“那还算可以。”
“如果有呢?”
她微哼一声,利落地说:“鄙视你。”
何昱宁摸摸鼻子,决定不再去惹这个火药桶,开车把她们两个送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沈清歌便出门陪着安晓炎去了医院。
进手术室前,安晓炎打了电话给林浩然:“我现在,要去做手术了。”
等到林浩然心急慌忙地赶过来时,他只看到坐在长椅上等待的,冷冷地望着他的沈清歌,和手术室里传来的,安晓炎痛楚的呻吟。
“她、她……”林浩然在手术室门前来回走了几步,又对着沈清歌叫道,“你们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你能代她进去受这份苦吗?”
“不是……不是有无痛人流吗?睡一觉就好了。”他讪讪地说。
沈清歌望着他的双眼更是利如冰刀。
“那是静脉全麻,会影响记忆力,晓炎说,她宁愿清醒地感受到孩子的离去。”
林浩然被“孩子”两字说得更心虚了,但又不愿意在沈清歌面前示弱,嘴硬道:“有那么夸张吗?做人流的人那么多……”
沈清歌再也忍不住,上前对他就是一挥手。
“啪!”
虽然林浩然发现不对,侧脸避开了一点,但手指扫到的脸颊,还是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沈清歌!你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再安全的人流也是有危险的,有些人,做过一次人流以后,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被她用手随意地一抹,背转着身子对着他,气道:“你明明可以让这一切不要发生……已经发生却没有担当的人,我最鄙视了!”
林浩然捂着脸,看着她纤瘦颤抖的身影,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只能狠狠一拳打在了墙上。
手术进行的时间不长,没多久,门就打开,安晓炎一脸灰白地躺在推床上,被推入了隔壁的休息室,医生叮嘱他们,要再躺一小时才可以走。
沈清歌拉着安晓炎的手坐在推床边,轻轻问:“方秉然放假了,我让他开车来接我们好不好?”
安晓炎缓缓地点了点头。
林浩然却在一边叫:“干嘛要告诉他?我们可以自己叫车回去。”
没有人理会他。
他凑上去拉住了安晓炎的另外一只手,心疼地看着她没有血色的嘴唇,低声问:“疼不疼?”
安晓炎凄然一笑:“你在外面,没有听到我叫的声音吗?”
“晓炎,对不起,我们……我们以后……孩子……”他讲得语无伦次,又时不时地拿眼睛去瞥沈清歌,沈清歌很识趣地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安晓炎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当着清歌的面说的。”她轻而坚定地说。
林浩然一下子噎住了。
安晓炎看着他,再度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我们以后还会有更棒的孩子……之类。但是,林浩然,我告诉你,不管以后我是不是有孩子,有几个孩子,今天的这一个,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
林浩然目光晦涩了起来。
她叫他全名,本来,她一直很俏皮地叫他“小林子”的,他还因为这个称呼的出处,耿耿于怀了很久。
他只能握着她冰凉的手,用脸庞贴着,不停地说:“对不起,晓炎,对不起。”
安晓炎扯了扯嘴角,转过头去:“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你知道吗?连做了两次b超,我都听到它的心跳,就像小火车开着的声音,轰隆轰隆轰隆……那么地有力……我昨天听到那个声音就很舍不得,发消息给你,你却没有回应,我强迫自己去网上查了下人流,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人流就是用工具,先把它的头部弄碎了,再一点一点地扯开弄出来……”
林浩然倏地站起来,大吼道:“够了!”
沈清歌也站起来俯下身搂住了她的头,轻轻地说:“别说了。”
安晓炎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清歌,我好难过……”
“别哭了,掉了孩子本就需要休养,你这样,会把眼睛哭坏的。”
“你让他走……”
沈清歌抬起头看着林浩然,他带着恨意和伤心的双眼,注视了安晓炎很久,可她也没有看过他一眼,只是闭起眼睛,哑声说:“我自己的轻忽,已经付出了代价,但是你……我不会原谅你的。”
林浩然红着眼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沈清歌看到安晓炎眼角渗出的泪水,轻轻帮她擦去:“你这又是何必……他也是很难过的。”
安晓炎没有做声。
没多久,方秉然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到了。
沈清歌扶着安晓炎走到了医院门口,方秉然远远的就看到安晓炎吓人的脸色和狼狈的样子,连忙下车帮忙开门。
“怎么回事?生什么病了?”
沈清歌连忙向他使了个眼色,安晓炎却在方秉然坐回驾驶座以后,淡淡地说:“刚刚去人流了,不好意思,麻烦你。”
方秉然一愣,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发动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