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克斯,巨龙只有一个缺陷,世人皆知。”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龙病。”
她停下脚步,向他转身。
“倪克斯,好姑娘,不要瞒着我。”
男人靠近她,捧起她的脸颊。
让人分不清是在哄骗,还是在祈求。
少女在他的眼睛中寻找着什么,沉默几分钟后才开口,“你是个疯子,葛利沃夫。”
佣兵平静地看着她。
“你完全不怕死。让我想想,这一路上你有多少次差点死在我的利齿下,失血过多,魔力尽失?”
她抚摸上他毫无遮拦地胸腹,慢慢向上一直到脖颈,每一寸肌肤都有恶龙的痕迹。
“我本来觉得不错,一个心甘情愿被龙吞噬的祭品,没有比这更让巨龙满意的事了。”
“这不好吗?”
他沉声反问,拇指划过她的下颌,轻轻揉上她的唇。
唇齿轻启,指尖划过少女失控的利齿,血珠滚滚而落。
佣兵看到她微微滚动的喉舌。
血珠被吞咽。
他们之间忽然陷入沉默。
恶龙觉得有些委屈。
她微微偏过身。
佣兵好像猜到了什么。
“你这几天都在忍着吗?”
他眼前浮现过少女在黑暗中威胁着送他下地狱时紧绷的眼神。
此刻已经难以回忆她是说让他下地狱,还是他们一起下地狱了。
指腹的血拂过少女红唇,像鲜红的口脂。
她被他逼靠到墙壁上。
佣兵微微俯身,平视她,就像每一次耐心地哄她开心时一样。
“龙病和我有关。”
他用的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少女猛地抬起头,用凶恶的眼神直视他。
佣兵被她那双泛着蜥类冷光的竖瞳刺了一下。
几息之间,佣兵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开始极速凝滞。
那种难以言喻,脊背发凉的诡异又黏稠的恐怖感将他包围。
佣兵此前无法想象近距离安卡拉刚的龙病是什么体会。
现在他不再需要想象了。
佣兵直面由他而生的龙病。
仿佛被拖进深渊沼泽,浓郁沉重的魔力堵住口鼻,窒息之间无法得到空气。
你被巨龙的恶意与执念包围,用灵魂感受龙的罪欲。
罪欲是贪婪,蚕食,与独占。
他的少女就这样忍着汹涌的罪,与他黏在一起数日。
佣兵意识到这一点,胸口像突然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
这些日夜她那双难以窥透的眼神,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里面有杀意,有恶欲,还有贪念。
统统藏在迷蒙的泪眼之下。
龙裔的魔法出于本能,不由自主地反抗,这将恶龙刺激到竖瞳缩紧。
佣兵手臂上的誓言鳞片开始发烫,几乎要将他的手臂烧穿。
但他就如没有知觉一般。
少女余光看到身前的人将手臂张开。
她僵持了许久,微微向前移动了一下脚步,贴进他怀里。
耳畔的心跳声沉重震耳。
这几日她总是不自觉地倾听他的心跳。
一个火热的生命与灵魂。
她反复向他确认他的忠诚。
他一遍又一遍保证。
可她却依然难以控制暴起将他吞噬的欲望。
“你太紧张了,倪克斯。”
他慢慢拂过她的发,轻声哄骗着少女。
“毁灭与破坏,原本就在人类的爱情中不断诞生与轮回。人类都是常态,何况巨龙呢,这再正常不过了,不要害怕,倪克斯,你不会伤害我的。”
她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我会的。”
葛利沃夫平静的回视她,“那一定是世界太过无趣,不值得你我浪费时间了。”
少女的脸上浮起细细小小的鳞片,“你这个疯子。”
“我是。”
她觉得再在这个房间中多待一秒,都会忍不住将他吃掉。
少女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腰间却被佣兵的双手环住,他漫步将她轻松放回床上。
椅子早在刚才被她踢翻了。
“永远不要背对龙裔,倪克斯。”
她拍开他的手,自己靠到床头。
恶龙目光泛冷,她觉得佣兵不识好歹,“即便它正面你时会利齿相向?”
他咬牙,“那也比某只龙解决不了就想逃避强。”
“我没有逃避!”她叫。
佣兵捏住她的脸颊,“……你绝对想跑了,哪怕只是想躲一阵。”
恶龙抬起脚丫踩在他的脸上。
他一把抓住,将她拖拽过来。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这是你自找的!”她恶狠狠地说。
他当然听出言外之意。
佣兵俯视她,忽然笑了一下。
“咱俩谁也别想逃。”
流浪的龙裔在人类北境严寒的蒙奇顿堡中撞见了一个化作少女的恶龙。
这个概率写成诗歌都没人会信。
但偏偏就是他们。
她彻底解开魔法约束着的龙病。
佣兵扶在她柔软脊背上的手掌,忽然感到异物乍起。
覆盖着漆黑鳞片的巨大双翼在少女的背后展开,她的竖瞳应景的燃起。
黑翼缓慢地舒张开来,然后慢慢拢起,将佣兵覆盖在内。
他在龙翼下看着她如萤火般的金瞳。
“你的血,肉,骨,包括呼吸与思想,全部属于我。”
她像在念诅咒一般将字句碾在齿间。
“当然。”
他俯身吻她。
龙裔在耳畔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像一种语言,又像是百种语言,反复嗡鸣诉说着一句话,所有听到它的灵魂都会头痛欲裂。
是龙语。
“称颂我的名讳。”
它这样命令。
那个词语徒然出现在他的舌尖。
他将那个名讳低沉而缓慢地吐出。
如信徒的叹息。
“狄俄倪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