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过长宁侯府数回,花园是什么模样,里面的一草一木都记得清清楚楚,与他在家中一样的熟。
楚怀瑾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哎,楚公子!”顾思凝连忙拉住了他:“你才刚来,为何要这么急着走?”
“你邀我前来,我来也来了,风景也看过了,也没什么好留的了。”楚怀瑾淡漠地拂开她的手,说:“我还有许多书要看,顾小姐,恕楚某不能多留。”
“等等!”顾思凝拽住了他的袖口:“我……我还有东西要给你看。”
楚怀瑾眉目并无波动。
顾思凝咬牙道:“是叶明蓁的手稿。”
她这话一开口,对面的人才转过了头来:“她的手稿?”
顾思凝心有不甘,可只能顺着方才的话接着说:“当初叶明蓁离开时什么也没有带走,留了不少东西在府中,你那么喜欢叶明蓁,就不想要吗?”
拿叶明蓁做借口果然好用,楚怀瑾几乎是立刻的就动心了。他深深地看了顾思凝,这才没有继续提离开,而是问:“你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顾思凝目光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什么也不要,我可以将她的那些东西全都给你。”
楚怀瑾不信。
“但我有一个要求。”顾思凝说:“她的那些书稿在我院中,我要你陪我一起去拿。”
楚怀瑾抿紧了唇,“这不合礼数。”
“你就在外面等着,不进去,我进去拿给你,这样也不行?”顾思凝威胁:“这可是叶明蓁的手稿,天底下独一份,你若是今日不要,日后我也不会再将那些东西给你了。我要将它们烧了,让你再也见不到。”
此举果然戳到了楚怀瑾的软肋,他恨恨瞪了顾思凝一眼,才道:“劳烦顾小姐带路,楚某只在外面等着。”
顾思凝这才满意,她转过身,楚怀瑾看不见了,她的面上才露出得意来。
就算楚怀瑾还想着叶明蓁,等今日之后,他就会彻底把人给忘了。就算要手稿又如何,不过是几张废纸,他要就要了,难道还能与叶明蓁本人有什么牵扯不成?
顾思凝把人带到了自己院子外面,她果然按照方才说的那样,让楚怀瑾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拿,也并未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她进去的时间有些久了,丫鬟只说找手稿要费一些时间,楚怀瑾倒也不好催促,只能耐着性子等在外面。
他顺便也多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顾思凝回来后,本来顾夫人给她准备了一处院子,可她后来又搬到了叶明蓁原先住过的院子。楚怀瑾从前来过几回,年幼时还没分男女有别,他时常来这处院子里找叶明蓁。
墙角的那棵桃花尽数开了,粉嫩的花瓣簇拥在枝头,落了一地樱红,这颗桃树也是他与叶明蓁一起栽下,一晃眼便长得高过了他们身量。楚怀瑾仰头看着枝头繁花,一时心中怅然。
如今院子里住的人已经不是叶明蓁,也无人在关心这棵树在这是否有什么深意。每一年春天,叶明蓁都会剪下花枝赠予他,可唯独今年他并未收到。
他从前还与叶明蓁偷偷商量过,等二人成婚之后,他们便将这棵树移到楚家。
可惜叶明蓁已经走了,她走的时候毫不留恋,什么也未带走。
微风吹拂过树梢,几片嫩粉的花瓣摇晃着从枝头脱落,自他面前飘飘摇摇落下。楚怀瑾盯着花瓣落下的轨迹,忽而眼前一阵恍惚。
他连忙扶住了旁边的墙,紧接着,却是一股难以言说的火热之意自他下|腹升起。他一下愣住,还未回过神来,便听一阵悉悉索索声,楚怀瑾抬头,就见顾思凝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她手中并未拿什么书稿,见他这副模样,却是眼前一亮,立刻跑过来扶住他:“楚公子,你没事吧?”
楚怀瑾已是出了满头大汗,他想把人推开,可一碰到顾思凝,手便如触火一般缩了回来。
楚怀瑾面色大变:“你……”
顾思凝面上可并无慌张之意,她特地把伺候的丫鬟都赶走了,周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顾思凝甜蜜地笑道:“楚公子,你是不是读书累到了?不如我扶你去屋中坐坐吧?”
她说着,也不管楚怀瑾是如何反应,拉着他便要往院子里走。
楚怀瑾被她拉的一个踉跄,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艰难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任是他再讨厌顾思凝,知道她品行不堪,也没有想过她会用出这种下作手段!
“滚开!”
他咬着牙,极力将那股不属于他本愿的热意压下,忍得双目赤红,扶着墙的手也用力收紧,五指在墙面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素来端方的君子狼狈不堪,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什么,冲着顾思凝低吼:“离我远点!”
作者:哎,别人的小说真是太好看了,一不小心就沉迷了……咳咳
第75章
顾思凝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她从顾夫人那儿拿了药, 亲手下到茶中, 亲眼看着楚怀瑾喝了下去,直到把人带到院子前面时,她都还有点忐忑。
可亲眼看着楚怀瑾因药物而情难自制, 她原先还不安跳动的心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即使如今楚怀瑾挣开自己,她也一点也不慌张, 甚至还主动凑上了前去, 想要再度攀上楚怀瑾:“楚公子, 我扶你去休息吧。”
楚怀瑾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他险些摔倒在地上, 好悬才扶着墙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那棵桃花树就在他的头顶,不时有花瓣落下,在他的眼前飘落,地上一片粉白, 他浑身火热, 心底的寒意却一阵泛过一阵。
他在心中忍不住想:叶明蓁可知道这些?
她可知道, 她住了十几年的院子已经被其他人占领, 那人还在她亲手栽种的树下动了这种下作龌龊的念头,且不知羞耻不知悔改。她一向端庄知礼, 若是知道这些, 定然会气得不行。
她当然不知道。
因为叶明蓁已经对这些毫不在意,也不在意如今他会如何了。
只要想起这些,楚怀瑾便手脚冰凉。他扶着墙, 艰难地站直了身体。
“楚公子……”
楚怀瑾看着她,目光之中连最后一点热意也没剩下,顾思凝与他的视线对上,竟一下被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楚怀瑾这幅模样,他自持君子,向来内敛,即便情绪外露时也尽量克制,可却是破天荒地头一回,他眼中的厌恶浓到顾思凝见之也不禁胆寒。
“我知道你向来不知分寸。”楚怀瑾冷声说:“你不懂分寸,也应当知道礼义廉耻,你跟着先生读书,便是学了这些?”
“楚公子。”顾思凝重重咬了一下舌尖,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想着顾夫人与自己说过的那些,再面对楚怀瑾质问,也理直气壮不少,“我们有婚约在,我迟早是要嫁给你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你既然知道有婚约,竟还不顾名节,用这种龌龊手段?”楚怀瑾厉声道:“你出身高门,行事却这般不堪入目!”
“谁……谁让你只想着叶明蓁!”顾思凝咬牙道:“方才也是,你对我爱答不理,我一说叶明蓁的手稿你就来了,叶明蓁叶明蓁,你满心满眼都是叶明蓁,现在叶明蓁又成了定国公府的千金,我们有婚约在又如何,只要她想,她勾勾手指,你就追过去了!她是定国公的千金,只要她想,我们的婚约不就也要成了她的了?”
楚怀瑾撇过头,甚至觉得连多看她一眼都嫌恶。
她是忘了,这婚约本来就是她从叶明蓁手中抢过来的吗?
更何况,叶明蓁如何会做这些?叶明蓁心里早就没了他,即便是他追到叶明蓁面前祈求,叶明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甚至她还将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系断的干干净净,还能坦然祝福他与旁人。
这周遭连一个丫鬟下人也没有,应当早就被提前支开。好在楚怀瑾记得来时的路,他转过身,扶着墙往外走。
顾思凝有些慌张,急忙过来阻拦:“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让我怎么办?”
楚怀瑾挣开她的手,冷笑道:“你做出这些事情时,可想过以后该怎么办?”
“我们是有婚约的人,这……这也是情理之中的。”顾思凝急急道:“我只想嫁给你,这样也是不对吗?”
好一个情理之中!
楚怀瑾头也不回,不想再与她多说,光是抵抗身体里违背他意愿的欲|望便已经费了他大部分心神。
顾思凝想过他不会情愿,却万万没想到他会这般顽抗。照她设想之中,等楚怀瑾进了她的院子,后面的的事情更是顺理成章。不管楚怀瑾愿不愿意,最后都得听她的话,对她负责,并且乖乖娶她过门。
顾夫人给她的药药性极强,寻常人连保持理智都难,可偏偏楚怀瑾硬是忍着本能也不愿意碰她一下。
顾思凝又气又羞。她都主动送上门了,楚怀瑾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只比冷言冷语奚落她还叫她难过。
可事情她做也做了,楚怀瑾都变成了这样,她也万万不能让楚怀瑾走出这儿。
中了药的楚怀瑾连站直身体都难,她双手健全,又铁了心要拦人,很快便将楚怀瑾抓住,拉着人就要往院子里走。
楚怀瑾用力挣了挣,却挣不开来她的手。他学了这么多年的礼义廉耻,平日里克己守礼,哪里遇到过这样不要脸的手段,心中几欲绝望。
“小姐?楚……楚少爷?”
楚怀瑾下意识地闻声看去,便见一个小丫鬟站在不远处。小丫鬟看着还有几分面熟,他想了想,才想起是原先叶明蓁身边的贴身丫鬟椿儿。
椿儿原先伺候叶明蓁,后来顾思凝来了,看她很是不过眼,便打发她去做打扫洗衣的活,比之先前很是不起眼。今日顾思凝将院子的丫鬟都撤了,但椿儿今日是将洗好的衣裳送过来,可没收到什么话。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画面,还不等她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听楚怀瑾喊她:“椿儿,拦住她!”
这下她明白了。
她顾不得什么,急忙把手中东西放下,跑过去把顾思凝拦着,她的力气不小,让顾思凝一时竟没有招架之力。“楚少爷,你快走!”
楚怀瑾趁机快步离开。
顾思凝又气又急,她想追过去,却被椿儿用力抱着。顾思凝怒道:“死丫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椿儿才不听她的呢。
她自小跟在叶明蓁身边,叶明蓁有空就教她读书,她也懂礼数懂廉耻。楚公子那模样一看就有些不对劲,她长在后宅,听过不少阴私,脑袋瓜一转就想明白了。她今日要是不把小姐拦着,才是要出大事!
女儿家的名节多重要,她一个丫鬟都明白,小姐怎么能不知道?!
楚怀瑾逃出院子范围,便开始见到了侯府的下人。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模样有些不对,侯府的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要靠近却被楚怀瑾大声喝止,一路竟也无人阻拦。
出了后院范围,便是到了前厅,楚怀瑾转过一个弯,迎面却走来一人,与他面对面撞了个正着。楚怀瑾立刻停住,警惕地看着对面人,他艰难地维持着风度,不知对面人是否会与顾思凝是一个想法。
长宁侯也没想到会见到他,张口刚喊了一声“贤侄”,只见他面色潮红,脊背弓起,面上满是隐忍之意,便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长宁侯眉头皱起:“你怎么了?”
楚怀瑾抿紧了唇,牙关用力要紧,却一声不吭。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出一丝异样。
长宁侯一阵恍惚,紧接着很快回过神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凝儿今日邀请你过来,是她做的?”
楚怀瑾不开口,便点了点头。
他目露警惕,唯恐整个侯府是蛇鼠一窝。
好在长宁侯知道分寸,立刻将下人叫过来:“快准备马车,把楚少爷送回去,动作快!”
长宁侯不欲与楚怀瑾多说,把事情吩咐好了,让下人把楚怀瑾带走,自己则面色阴沉,背手大步朝后院走去。
楚怀瑾回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这会儿他脑子混沌,也分不清长宁侯是什么态度,直到狼狈爬上了自己家的马车,出了侯府大门,他心中才长舒一口气。
他闭上眼,五指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任由痛楚一阵阵没过情|潮。他的脑袋混沌一片,可又艰难地存着几分清醒,清醒之中只余滔天恨意。